第20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岑夜阑元徵 本章:第20章

    元徵想也不想:“不行!”

    方靖急道:“没别的办法了,我扮成你去引开他们,孟九护着你,或许还有生机。”

    雨水噼里啪啦,沿着元徵绷紧的下颌滚落,他恶狠狠道:“我说了不行!”

    方靖吞下落在唇齿间的雨水,大声道:“阿徵,你得活着回去!”他看着元徵,眼睛微红,说,“你不要任性!”

    元徵心中一震,用力攥紧掌心缰绳,方靖笑笑,说:“有齐铭他们护着我呢,你就一个孟九,用不着担心我。”

    元徵舌尖发苦,嗓子眼仿佛堵住了,半晌都说不出话。

    方靖说:“我打小就是你伴读,整个京都都知道贤宁郡王府同殿下一条心。你出了事,他日若江山易主,我父王还有整个郡王府只怕都要——”他顿了顿,端坐在马上,抬手对元徵认认真真地行了一礼,道,“请殿下务必好好活着回到京都主持大局。”

    元徵僵着身体,目光死死地盯着方靖。他是知道方靖的,方靖虽然是他的伴读,却也是贤宁郡王府嫡出的世子。

    这人骨子里贪图安逸,没野心,最是胆小怕事。被他父亲送来做他的伴读,却只想着等元徵哪一天做了皇帝,他承袭爵位,借元徵的势安安生生做个混吃等死的郡王。

    元徵没有想过,方靖有朝一日会不惜拿命为他搏这一线生机。

    方靖说:“殿下,珍重。”

    元徵死死地盯着方靖,眼眶发热,半晌,嘶声说:“方靖,我等你回京一起喝酒——玉娘亲手酿的塞上春。”

    方靖愣了愣,旋即笑开,点头道:“好!”

    天空一道紫电陡然撕裂夜幕,轰隆雷声不绝,雨下得更大了,噼里啪啦,浩浩荡荡,仿佛要将天地都淹没。

    ***

    桓水骤雨不歇,北境却无风无雨,天色阴沉沉的,乌云覆顶,沉甸甸的,无端多了几分冷冽。

    元徵一遇袭,齐铭就将消息传回了北境,寥寥数语,却将个中凶险写得清楚明白。京中如今风起云涌,元徵此时回京,路上必然险象环生,所以他才着意遣齐铭护送。

    这是元徵必须要走的路,他别无选择。

    岑夜阑起身打开窗,看着阴沉的天色,不知怎的,突然生出几分莫名的心慌,整颗心都悬着。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岑夜阑抬头看去,是他的亲侍。亲侍躬身行了礼,说:“将军,京城传来消息,陛下……驾崩了。”

    岑夜阑神色骤变,亲侍低着头,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清州去的人迟了,殿下在临京西山遇袭跌下了悬崖。”

    “清州的人找了两日才寻着殿下,殿下受了重伤,疯……疯了……”

    岑夜阑恍了恍神,仿佛没听清,脸色苍白,轻声说:“什么?”

    “什么叫疯了?”

    亲侍小心翼翼地看了岑夜阑一眼,被他的神态骇了一跳,嗫嚅不敢再言。

    岑夜阑脑中不断地回旋着跌下悬崖、重伤、疯了……无论哪个字眼,岑夜阑都无法同元徵放在一起。他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抬手紧紧攥着窗棂,陡然间胸口泛上强烈的恶心感,岑夜阑忍了又忍,方才咽下那股不适。

    他茫然地想,元徵,疯了?

    58

    太和二十三年不是个太平年。

    那一年,文帝驾崩,定王元承逼宫,宣王元珩临危受命成了新帝。短短数月,江山易主。后来史官在燕史上所书寥寥数语,根本难以写尽当中起伏更迭,血腥诡谲。

    谁都想不到,宣王元珩会成为新帝,不是文帝最疼宠的七皇子元徵,更不是朝中呼声最高的定王元承,而是声名不显的宣王元珩。

    “宣王——怎么会是宣王?”岑夜阑眉头紧皱,文帝子嗣众多,元珩行三,岑夜阑和元珩只有数面之缘。岑夜阑记得元徵在他面前提起他时,言语之间颇为亲近,说他三哥性情极好,最是温雅。

    “陛下驾崩前夕,定王率禁军围了皇宫,平安侯同定王本就不睦,当众斥责他狼子野心,还调来了护城营。”

    “禁军和护城营在京中一向斗得厉害,那一夜整个皇宫都封锁了,宫中大乱。”亲侍说,“定王死于流箭,听说陛下醒来得知此事后急火攻心,当时就不行了,只留下了将皇位传给宣王的口谕。”

    岑夜阑摩挲着手中的杯盏,茶水温热,咽下几口才压下漫上来的不适。他这些时日不知怎的,总是觉得恶心乏力。

    岑夜阑说:“陛下没有留下遗诏?”

    “没有。”亲侍轻声道,“听说陛下身边的刘公公都被定王杀了,口谕还是平安侯传的。”

    岑夜阑思索了半晌,挥退了亲侍,他靠着椅背,忍不住想起元徵。岑夜阑想,元徵怎么会疯,这个人,当真疯了吗?

    若是不疯,如今回了京,他父皇猝然驾崩,孟昙重伤,一切都变了,元徵又要如何面对?还有元珩——定王闹这一场,最后反而是元珩成了赢家。

    元珩当真是元徵所说的那个淡泊不争的君子吗?

    可要是疯了,疯了……岑夜阑抬手按了按心口,只觉浑身都透着凉意,元徵那样心高气傲的人,要真是疯了,只怕还不如死了。

    ***

    齐铭死了。

    这是后来孟怀雪传来北境的密信中所说的。孟怀雪是清州孟家的姑娘,孟家是书香世家,孟怀雪却在十五岁那年离家出走,只身入了江湖,辗转十余载。

    孟怀雪说,她赶到时人都死了,满地尸体,只有方靖还有一息尚存。孟怀雪是在悬崖底下找到的元徵,元徵身上都是伤,昏迷了几日,醒来后不但不认人,还发了疯症。她在信中语焉不详,可一个“疯”字却已经足够触目惊心。

    岑夜阑抬手将信烧成了灰烬,如今新帝即将登基,朝中局势不明,岑夜阑只能静观其变。

    北境战事已歇,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变得井然有序。岑夜阑让自己忙于北境诸事,陇沙堡、涣州府、北沧关等几个为胡人侵扰严重的地方都亲自去巡查了一遍,回到瀚州时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苏沉昭看着他的脸色就皱紧了眉头,说:“阿阑,这些时日怎么了?脸色这样不好看。”

    岑夜阑看了他一眼,随口道:“忙了些,不碍事。”

    难得的好天气,阳光和暖,苏沉昭将药庐要晒的药草都搬了出来,满满当当晾了半个院子,稀罕的,常见的,满院都是药香。苏沉昭放下捋起的袖子,慢吞吞道:“我给你瞧瞧。”

    岑夜阑莞尔,将晒药的木晒推在架上,道:“这些时日舟车劳顿,夜里没歇好,过几日就好了。”

    二人间隔着一个木架,苏沉昭看着他眉宇间的疲态,执着道:“除了夜里睡不好,还有什么?”

    岑夜阑无可奈何,说:“沉昭,我当真没事。”

    苏沉昭嘟囔道:“没事没事,我瞧你又见消瘦了。”

    岑夜阑说:“将养几日就好了。”

    苏沉昭不高兴地扒拉了几下药草,突然听岑夜阑问他:“沉昭,一个人会疯吗?”

    苏沉昭愣了愣,思索道:“疯自然是会疯的,有人受了刺激,心里受不住会疯,还有人伤了脑袋……”他突然顿住话头,望着岑夜阑,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哪个疯了?”

    岑夜阑没有回答,又道:“能治吗?”

    苏沉昭说:“这个……没见着病人我不好妄下论断。”

    岑夜阑沉默了下来,有些不甘心,问:“若是因着外伤呢?”

    苏沉昭眨了眨眼睛,道:“其实疯也是不一样的,有人会将离魂症或心智受损疯疯癫癫的情况称之为疯,诸如此类,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医理一道尤其如此。外伤导致的疯不常见,不过若是后天所致,总能找着法子的。”

    “阿阑,你这样关心,是谁出事了吗?”

    岑夜阑恍了恍神,末了,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说:“随口一问罢了。”

    岑夜阑尚且不知元徵是真疯还是假疯,他心里却如何也不相信,元徵会就这么疯了。

    岑夜阑站直了身,刚想说点什么,陡然间,一阵头晕目眩,脚下都踉跄了两步。苏沉昭吓了一跳,忙扶住岑夜阑:“……阿阑!”

    岑夜阑脸色越发苍白,抓着苏沉昭的手缓了缓,苏沉昭扶着他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抬手就将手指搭上了岑夜阑的手腕。不过须臾,苏沉昭眼睛就睁大了,脸上神情也变得古怪,他不可置信一般,又仔仔细细地断了片刻,目光有些错愕,愣愣地望着岑夜阑。

    岑夜阑抬手揉了揉眉心,一抬眼,就看见苏沉昭见鬼似的盯着他:“怎么了?”

    苏沉昭张了张嘴:“阿阑……”

    他一时间竟不知怎么说。

    岑夜阑强行压下泛上来的强烈恶心感,看着苏沉昭,眉头紧皱。旋即,他就听苏沉昭呆呆地说:“阿阑,你肚子……有、有了……”

    岑夜阑也愣住了,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脸色变得难看,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艰涩道:“有了是——”

    苏沉昭说:“怀、怀了孩子。”

    岑夜阑霍然道:“不可能,我是男人!”他话还未落,嘴唇抿紧了,脸色惨白。

    二人都沉默了下来,苏沉昭喃喃道:“我不会诊错,这就是、就是怀孕的脉象。”

    岑夜阑手紧紧攥成了拳,脑中嗡嗡作响,天塌地陷一般,几乎喘不过气,整个人都仿佛陷入一片混沌。半晌,岑夜阑闭了闭眼,哑声道:“不能留。”

    苏沉昭无措地看着岑夜阑,岑夜阑神态冷静又凶狠,攥着他的手腕,说:“这个——”他似乎是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个让他措手不及、头昏脑涨的不速之客,一字一顿道,“这个孩子,不能留!”

    “不能有,不可以有!”

    59

    岑夜阑一说完,苏沉昭愣住了,他到底年轻,又没经历过这样的事,结结巴巴地说:“那……那要怎么好?”

    岑夜阑一言不发,沉沉地盯着苏沉昭。苏沉昭一个激灵,猛地反应过来,唰地站直了,说:“不、不行!不能堕、堕胎!”

    听见那两个字,岑夜阑眉心跳了跳,他收回手,心跳却依旧急促,他如何也不能正视自己竟然同女子一般怀了孕。

    他想起和元徵的那几次欢好,几乎是回回都弄在里头,情欲当头时,元徵会咬着他的耳朵说让他给他怀个孩子,可那不过是床上的荤话,岑夜阑也从未想过自己当真会怀孕。

    岑夜阑说:“沉昭,我是北境主帅,一旦被人得知北境一方将帅竟然如同妇人一般怀了孕,后果如何你可曾想过?”

    “届时不但我身败名裂,岑家数百年的声誉也将毁于一旦。”岑夜阑呼吸慢慢变得平缓,话说得冷静清晰,“城外还有胡人虎视眈眈,伺机复仇,我留下它,一旦发生战事,我如何上战场,如何面对北境数十万将士,面对大燕百姓?”

    “何况如今新帝即将登基,不久之后必召边军统帅回京,京中不比北境——”

    苏沉昭抓了抓头发,道:“可堕胎是极伤身的事,更不要说你身子特殊,堕了胎,于你伤害极大,阿阑……”

    岑夜阑只是重复道:“无论如何,这个孩子不能留。”

    苏沉昭从未碰过这样棘手的事,他只觉脑子都乱了:“可我是大夫……”

    “师父只教我救死扶伤,治病救人,我不能——”苏沉昭的目光落在他的肚子上,手也有些抖,低声说,“不能……杀人。”

    “而且阿阑,这是你的孩子,是你的骨血。”

    岑夜阑怔了怔,只觉五脏六腑都烧灼似的生疼,他沉默了许久,说:“罢了,我先回去了。”

    苏沉昭看着他颀长瘦削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如何说,眼眶没来由地发酸,他揉了揉,只觉心里越发难受了。

    岑夜阑出了药庐,心中越发烦闷,事情桩桩件件攒着,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没有直接回府,而是让随从先行回去,自己沿着瀚州长街慢慢地走着。

    天气晴好,阳光和暖,街上熙熙攘攘都是百姓,三三两两,街边有贩货郎吆喝叫卖,一派人间烟火的好光景。

    岑夜阑想起岑熹尚在时,若有闲暇,会带着他和岑亦在城中转转。直到他们十几岁了,岑熹还拿他们当小孩儿,买糖葫芦是一人一串,捏糖人也要一人一个。

    岑夜阑刚到北境时,防备心重,沉默寡言,除了岑熹,谁也不亲近。后来岑熹就牵着他的手,岑亦本是在前头走着的,回头见了,也要将手挤进岑熹掌心里。岑熹哭笑不得,又宠他们,索性让岑夜阑和岑亦二人牵着手,还不许他们分开,他独自慢悠悠地跟在他们后面。

    前尘历历在目,岑夜阑走了神,突然听见有人叫了声:“将军?”

    他抬头看去,却是个憨厚朴实的年轻人,站在门口巴巴地望着他,见岑夜阑看来,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将军。”

    岑夜阑客气道:“小老板。”

    面前是一家食肆,这年轻人是老板的儿子。以前岑熹常带他和岑亦来这儿,他们家的牛肉汤味道极好,再配上香酥的肉饼,在瀚州城内也颇有声名。隆冬巡了城,岑熹就会带着他们慢悠悠地绕来店里,再喝上一碗热乎乎的牛肉汤,浑身都热了起来。

    赵六摆摆手,笑道:“将军您叫小的赵六就好了,当不得小老板。”

    岑夜阑莞尔。

    赵六搓了搓衣裳,说:“将军,许久不见您了,里头坐坐喝碗汤?新出炉的肉馅儿饼,可香了。”

    岑夜阑迟疑了一下,看着年轻人殷切的眼神,点了点头,说:“叨扰了。”

    赵六喜笑颜开,忙说:“不叨扰不叨扰,将军您能来,就让小店蓬荜生辉了。”

    许是过了时候,店里只有几个食客。岑熹来时店里的老板还是赵六的父亲,他常跟在他父亲身边,记得他们的喜好,亲自去端了热乎乎的牛肉汤和肉馅饼。

    岑夜阑看着馅饼,恍了恍神,抬手舀着牛肉汤喝了口,依旧是熟悉的味道。

    赵六说:“以前老将军来都是我爹亲手给老将军做,现在都是我做的,不知道可合您胃口?”

    岑夜阑微微一笑,道:“味道很好。”

    “您喜欢就好!”赵六更开心了,岑夜阑看着,心头微宽,道:“令尊身体可好?”

    赵六絮絮叨叨地说:“好着呢,昨儿中午一口气吃了五张肉饼!就是现在年纪大了,我媳妇儿又生了孩子,他和我娘就闲着带带孩子。”

    岑夜阑听见“孩子”两个字,顿了顿,将手中掰开的肉饼送入口中,可肉饼油腻,他正当孕期,反应又大,见不得荤腥,险些吐了出来。他皱眉忍了忍,才吞了下去。

    赵六全然不觉,突然想起什么,兴冲冲对岑夜阑说:“将军,您先等等。”说完,他急匆匆地跑去了后院,回来时,怀里竟抱了个孩子。

    赵六语气间颇有几分为人父的欣喜和自豪,道:“将军您瞧瞧,这是我儿子,三个月了!”

    岑夜阑怔了怔,目光落在那个襁褓中的孩子身上,不知怎的,战场上悍勇无匹的将军竟罕见地生出几分莫名的心慌忐忑,还有点儿不可言说的抗拒。

    襁褓里的孩子小小的,睁着乌黑的眼睛,生得白白胖胖,圆乎又可爱。岑夜阑从没有见过这么小的孩子,一时间整个人都呆了呆,小孩儿若有所觉,好奇地望着岑夜阑,小手也探出了襁褓,指头嫩生生的。

    赵六笑道:“将军,这小子喜欢你。”

    鬼使神差地,岑夜阑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小手,只觉柔软又脆弱,仿佛他稍稍一用力,孩子的手就要碰坏了。

    赵六说:“将军,您抱抱?”

    岑夜阑尴尬道:“我是粗人,手上没轻没重的,只怕要弄伤孩子。”他又看了眼那孩子,小孩儿眼珠子像葡萄,黑溜溜的,很是可爱。

    眼见着赵六还想说什么,岑夜阑在桌上留了锭碎银子,仓促道:“我还有事,先走了,改日再来好好尝你的手艺。”

    岑夜阑是落荒而逃的。

    看着那个孩子,岑夜阑情不自禁地想起苏沉昭说他有孕在身,他肚子里也有一个孩子。

    回了府,岑夜阑疲惫地躺在榻上,有几分心力交瘁之感。门关得死死的,就连窗也关紧了,阳光爬不进屋子里,仿佛自成一方见不得人也见不得光的小天地。

    岑夜阑想起苏沉昭说的怀孕,说这是他的孩子,他的骨血,眼前又仿佛浮现出那只嫩生生的柔软的小手,还有那个孩子,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岑夜阑抬起一只手臂挡住脸,另一只手的手指蜷了蜷,不可控地慢慢摸上了自己的小腹,隔着衣服,堪堪一碰就痉挛似的攥紧,又忍不住慢慢松开。

    他的孩子,他的骨血,刹那间岑夜阑心里竟生出几分微妙的感觉。他无根的浮木似的在这尘世间孑然一身数十载,如今或许会有这么一个人,长在他的血肉里,和他血脉相连,不可割舍,一时间,岑夜阑心中竟升腾起强烈的痛楚和欢喜。他想起北境,想起远在燕都的元徵,想起岑熹,恍恍惚惚的,好像陷入一个疲倦而又混乱的梦。

    60

    一个月后,燕都。

    “孟姑娘,阿徵好些了吗?”

    燕都四月春意正浓,天气晴朗,院子里的花木长势好,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这是元徵在宫外的府邸,原本元徵尚未封王,不能出宫开府,可他三哥元珩封王开府时,元徵闹着也要在宫外有府邸,皇帝宠他,就将自己未登基为帝时在宫外的府邸翻修了一番,赐给了元徵。

    府邸修得精致,花木扶疏,假山流水,整个燕都也鲜有这样漂亮恢宏的府邸。

    元珩远远地看着趴在亭子里的少年,他下巴枕着栏杆,看着水里攒动的鱼,身边两个宫人小心翼翼地候在一旁。

    孟怀雪二十五六岁,一身红色衣裳,眉宇之间很有几分英气,她说:“回陛下,太医说阿徵的外伤已无大碍,只这——”她顿了顿,轻叹道,“还是老样子。前两日伸手要抓水里的鱼,一头扎进了水里,连浮水也忘了,胡乱挣扎着不知喊叫,若不是赶巧有下人路过只怕要生生溺死在水里。”

    元珩眉心微蹙,道:“这府里的人怎么当差的?竟不跟在主子身边伺候。”

    孟怀雪说:“这小子好的时候脾气就坏,疯了脾气也不见好,发病将几个碰他的下人差点打死了,底下人如今伺候他都心惊胆战。”

    元珩道:“你如今要照顾孟相又要看着阿徵未免太过辛苦,不如将阿徵送进宫中,照顾起来也方便。”

    孟怀雪福身行了一礼,道:“多谢陛下,不过宫中规矩多,阿徵这样子,去了宫里只怕要将皇宫都掀翻了,平白授人话柄。”

    “阿徵好的时候就不喜被拘在宫里,回京时不知是不是已经得知了先帝驾崩,受刺激太过,见了皇宫就抗拒,大喊大叫的,还钻进了床底,害怕得不得了。”孟怀雪语气转低,眼里多了几分克制的悲悯。

    元珩抬起眼睛,看着远处的少年,他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栏杆,宫人吓坏了,忙凑过去哄着他下来。元珩朝湖心中的八角亭慢慢走了过去,元徵不肯让宫人碰,推搡开,拔腿就朝他们跑了过来。

    元珩叫了声:“阿徵。”

    元徵恍若未闻,挤开他就跑向孟怀雪,孟怀雪当即说:“阿徵!”

    元徵脚步顿了顿,竟停了下来,一脸的不高兴,先告状,说:“阿姐,他们不让我看鱼。”

    孟怀雪说:“阿徵听话,先向陛下行礼。”

    元徵却道:“陛下?陛下是什么?”

    孟怀雪眉头拧紧,元珩却是一笑,伸手握住元徵的手臂,说:“阿徵,没有陛下,你不认得我了?”

    元徵如同受了刺激,猛地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盯着元珩。

    孟怀雪低声说:“阿徵不认得人,我教了他半个月,才让他记住了我。”

    元珩手中一空,他看了眼自己的掌心,又抬起眼睛看着元徵,轻声道:“阿徵,我是三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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