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卡眨了眨眼睛，“你昨天说安德鲁他们的队伍负责这次护送，结果昨天没看到他人，我还以为他调岗了。”
“他负责的区域在商队前半段，我们在后半所以没遇见，等过几个城市车辆少了大概就能看见他过来了。”
他们这几辆车目的地是最远的典赞城，所以在商队最后面。
维尔利特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安德鲁升职了，已经是小队长了。”
昆迈笑道：“还挺巧，我和修卡的席位也升了一级。可惜维尔利特你已经到顶了。”
“哼哼，有本事你爬到顶上来，把我挤下去，我再挤回去，这样我们俩就都体验过人生的起落了。”
昆迈做出一个失敬的动作，“不愧是维尔利特，还能想出这样离谱的办法。”
————————
修卡：你知道他挤不掉你，这不逗孩子玩吗？
维尔利特深沉地说道：有时候，就是要逗逗孩子才会开心啊。
娜娜丝：我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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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章
大概是商队的规模比他们半年前去王都时大了不少，也可能是因为夏季的魔兽们食物充足，不需要冒险袭击人类，这次的旅程非常顺利。
十日后，维尔利特一行准时抵达了典赞城的交易行驻点。
带着自己只装了衣服的背包，维尔利特跳下了车厢。
典赞城还是那副样子，这里虽然不像德尼亚那么干净、整洁，但是却比王都更有冒险的气息。行色匆匆的冒险者们往返于交易行的窗口，在这里他们能买到其他城市的物资，也能以低廉的价格淘到本地的特产。
这会商队刚从德尼亚回来，不管是冒险者还是本地的居民，都期待能第一时间抢购到德尼亚的好货。他们不谋而合地聚集在驻点外，但都默契地把前排的位置让给了来接亲朋的人。
商队的停车处被围了半圈，驻点的商队员工早有准备，将他们拦在停车处以外十米远的距离。
维尔利特在嘈杂的人声中，听到了喊着“昆迈”和“修卡”的声音，他回头看向身边的朋友，给他们指出了方向。
“我听见有人在叫你们的名字。”
昆迈顺着他的手一看，瞬间找到了自己的家人，“我妈妈来接我了，先走一步了，十天后见！”
修卡也在人群中看到了那抹和自己同色的红发，“我哥也来了，维尔，十天后见。”
“十天后见。”维尔利特挥手和他们告别，看着两人都跑到了家人面前后才转身离开驻点。
老兰斯不可能来接他，村长年级大了腿脚也不太好，所以只可能是村长的儿子格兰来。
但是现在正式盛夏，田地还得照顾，格兰跑城里一趟会耽误农事，所以维尔利特在告知回家的信里表示了自己会回去，就不麻烦格兰跑一趟了。
当然了，还有一个原因，村里那只钝兽比一般的钝兽还要温吞，维尔利特体验过一次后再也不想坐它拉的车，这还不如自己跑回去。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的魔力已经有2500点，已经不是半年前那个飞一段时间就得停下，等待[自动回魔]充好魔力才能再次启动的维尔利特了。如今的魔力上限，足以支撑他从典赞城一口气飞回卡诺村。
维尔利特一路出了城，在城门卫兵惊讶的注视下稳稳地飞起，他甚至还有余裕给自己上了个风盾，以防高速飞行时的风阻直冲身体。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两名卫兵才回过神来开始交流。
面容比较年轻的卫兵凑到另一个胡渣没剃干净，年龄明显较大的卫兵旁边，“那个方向应该是去卡诺村吧？”
老卫兵摇头道：“也可能是去中央森林。”
不管是卡诺村还是中央森林，离典赞城的距离都差不多。
年轻卫兵咂了咂舌，“竟然直接用飞行魔法去，这孩子飞到半路就得停下来吧？”
老卫兵打开登记台的抽屉，在里面翻找着藏在尾端的手卷烟，“也不一定，注意到他背包上的标记了吗？”
“……唔，好像是个什么徽章？”
老卫兵手顿了一下，抬头瞪了他一眼，“你小子等换岗了，去把已登记的徽记表再背一遍，那是国立魔武学院的徽章。”
“嘶，还是哥你的眼睛尖，国立魔武学院？！那孩子岂不是？”
“少年英才，所以我说他可能是去中央森林，这个时间来估计是为了期末作业。”
年轻卫兵挠头一笑，“还是您懂得多啊。”
“也不看看你哥我在这待了多久。”他似乎完全没有为自己干了几十年还是个守门兵而惭愧，“国立魔武学院的学生都是些天才，我们头儿……咳，我们大队长就是那毕业的。”
“那有没有可能，那孩子是卡诺村的，放假回家了？我看他都没带什么东西，去森林外围还好，要是深入一点少说要带帐篷之类的东西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他们国立魔武学院是有发储物魔导器的，就是那最小的容量都要十金币的东西。至于卡诺村，我们典赞城都难出一个考上的，更别说那个破村子了。”
老卫兵最终找到了他的手卷烟，他靠到了城墙上，骑士团基础制式的长矛搭在肩上，一手搭着枪杆，一手捏着烟，脸上的表情很是神秘。
“你知道吗？城主上个月还在为伊赛城拒绝了接手卡诺村而发火，砸了好几个花瓶。要我说，卡诺村当初就不该重建，经过那场战役后只剩了那么点人，搞什么重建，就该听城主的话搬进北城区去。”
年轻卫兵一听就知道他又要开始日常的抱怨了，于是噤了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知道老卫兵的户籍信息是去年好不容易才迁到典赞城的，在那之前他的户籍信息后面还跟着“卡诺村”三个字。
明明他已经靠着多年的积蓄，从租房到买房，在典赞城拥有了自己的家，却因为卡诺村仍然存在，一直改不了户籍。
如果二十年前卡诺村没有组织重建，城市信息上就会删除这个小村子，所有人住进北城区，老卫兵就不用废那么大力气去迁移户籍，让自己变成“城里人”了。
可是北城区，那是贫民区啊……住进去变成城里的贫民，和重建村子守着故乡当个普通的乡下人，这两者之间哪个更适合卡诺村的人，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年轻卫兵沉默了，老卫兵依旧在抒发着自己对卡诺村的不满。
老卫兵嘴上不停，但心里却是一片酸涩。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把自己无法晋升的原因归咎在卡诺村的出身上，以至于他发现自己好不容易迁移了户籍也没能升职后，转而认为是卡诺村一直拖着他，让他年轻力壮的时光耗在了守城门上，现在年级大了更不用想晋升了。
但他心底是明白的，他几十年无所长进并不能怪卡诺村，也不能怪决定进城的父母。
他只是，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一个能责怪的人罢了。
*
卫兵们的交流并没有传入维尔利特耳中，他的飞行已经持续了二十分钟，卡诺村中心的那棵大榕树已经出现在了视野中，再过一会他就能到家了。
老兰斯应该在家里等他，村长可能会搬张椅子在村口蹲他，杂货店的婶婶说不定烙了他喜欢的杂粮饼等他，那些还没有他胸口高的小萝卜头们可能在田里给大人帮忙……
对怀念事物的期待让他忍不住加快了速度，几分钟后便看到了村口的情形。
村长如他预料的一样，坐在村口蹲他，只是他的视线没有看着村外，而是背对着村口，在和人讲话。
而和他对话的那个人，正从村里走出来，他正想回复村长的话，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地一抬头。
维尔利特和他对上视线，立即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
他之前为了不吓到在农田忙碌的村民，特意飞得很高，保证自己不在正常的视线之中。这会既然都被看到了，干脆解除了飞行魔法和风盾，轻盈地从空中落到地上。
他小跑着来到两人面前，“老师！村长爷爷！我回来啦！”
比起还有点端着的老兰斯，村长率先出手揉了揉维尔利特的小脑袋。
“哎，好好好，长高了不少，身体也更结实了。在外面上学没受苦，爷爷就安心了。”
“学院食堂的饭菜都是根据学生成长需求准备的，不用担心营养问题。”
这会气氛正好，再加上治愈好暗伤后，维尔利特的身高也追上了同龄人，他就没提什么“摸头会长不高”的话了。
“我在学院教授的指导下做了些适合您的药剂，记得按照说明准时吃。”维尔利特说着从储物魔导器里拿出两只木盒，里面装着他从克莱恩那学来的治疗腰腿痛的特效药剂。
村长迟疑地接过木盒，“这……”
维尔利特以为他是担心自己做的药剂质量，“不用担心，我们教授是专业的高级药剂师，做成后我也拜托他送到药局鉴定过了，里面还有药局给的合格证。”
“我不是担心这个，你父母在的时候我们也都从他那里拿药，后来村里人有些小病小伤也会去找你配药。你在这方面的天赋爷爷是信得过的。只是你在学校的时候就给我们寄过几次药了，现在又……维尔利特啊，告诉爷爷，你买药材花了不少钱吧？”
村长是真的担心维尔利特为了他们的身体，拿不出下一年的学费。他每月收到包裹的时候都想给他寄回去，但是又担心维尔利特犯倔再给他寄回来，这一来二去又要多花钱。
最后还是儿媳劝他，不要辜负了维尔利特的一番心意，他才准时喝完了药。
“原来您是担心这个事啊。”维尔利特松了口气，要是村长真不敢喝他还得想办法劝他。
“我们教授在学院里有一块药田，他知道我在家经常侍弄药草，也知道些药理，所以给了我一份兼职工作。每周休息的时候我会去帮忙打理药材，也可以借他的门路以低廉的价格买到药材，教授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把我的份算进自己的采购单里，所以我并没有花什么钱。”
村长听到这才松了口气，一直担心的问题解决了，他喝药的时候心情也不会那么沉重了。
“那就好，那就好，等你回去的时候我让格兰给你装些特产，你到时候转交给你们教授。哎呀，有这么好的教授真是太好了，也是我们小维尔乖巧又聪明，真好。”
维尔利特没有去推拒送特产的问题，左右不过是在储物魔导器里占点空间罢了，能让村长舒心也是好事。
眼看村长还要说点什么，一直没出声的老兰斯开口，“行了，他坐了十天车也累了，明天再聊。”
“啊对对对，你们快回去，小维尔，明天来爷爷家吃饭啊，我让你格兰哥多做几个菜等着。”
维尔利特点点头应下，然后上前去牵住老兰斯的手，“我们回家吧，老师。”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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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恩：我是合格证中介。
维尔利特：不要说得像假药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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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章
学院的首席宿舍虽好，但他还是更想念自己住了两年的小屋。
离家的这半年他的屋子也没荒了，老兰斯每周都会过去用家政魔法打扫一遍。这落在其他人眼中，就是一个孤寡老人在怀念去城里念书的孩子，也令人感慨维尔利特那两年没白照顾他。
一个没有亲人的老人，和一个没有亲人的孩子，两人凑到一起过日子本来也是一桩好事。只是和维尔利特的讨喜不同，老兰斯在人前表现得很独。
他不和村里的人来往，又在维尔利特离开后，没注意处理自己打猎的痕迹，而被村民发现他是个实力不凡的魔法使。以至于大家因为他是个强大的魔法使而尊敬他，同时也因为他不擅长和这些淳朴的村民相处，而导致两方关系渐远。
说起这事，他们还争论过，要不要让自己的孩子去和老兰斯学习魔法，最后是村长出面，开导他们。
老兰斯来到卡诺村后没多久，就在大榕树下给孩子们讲过课，并且还无偿地给孩子们小饼干吃，让他们每天都去上课。
这课一上就是七天，最终他只从孩子里挑出了维尔利特这一个弟子。
也就是说他耐心地观察了孩子们七天的时间，最终只有维尔利特一个适合学习魔法。
村民们这才放弃了让孩子学魔法的事，但是他们今天看到维尔利特没再穿着过去那样一身补丁的衣服，而是穿着干净整洁的魔法袍，踩着不知是什么魔兽皮革的小皮靴，背上还背着有精致刺绣徽记的背包。
仿佛和他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这又令他们心动起来了。
谁不想自己的孩子以后能过上平安富足的日子？他们所求并不高，因为二十年前的战役摧残，卡诺村附近的田地一直是贫瘠状态，收成总是一般，光靠种地很难养活家人。
所以卡诺村的年轻人基本都在典赞城里工作，村子的活力都靠孩子维持着，孩子们就是他们最重要的存在。
这会维尔利特刚放下背包，正用家政魔法烧水，准备给老兰斯泡壶德尼亚产的红茶时，有人带着孩子来敲门了。
老兰斯和维尔利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迷惑，最后维尔利特还是起身去开门。
在看到来人的时候，维尔利特诧异了一下，“蒂娜阿姨？”
被叫到名字的女人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好久不见了，维尔利特……妮莎，叫哥哥。”
被她牵着的小女孩乖巧地开口，“维尔利特哥哥。”
*
蒂娜是一位单亲妈妈，是在一年前的破魔节雪夜搬到村子里来的。那时她带着几大袋的行李，背上还背着大概三四岁的孩子，令人看了都不禁担忧她那瘦弱的身体会不会在下一秒垮掉。
维尔利特那晚给村长家送自己做的饺子出来，刚好路过村口，就上前去帮她拿了两袋行李。
蒂娜当即就落下泪来，维尔利特手忙脚乱地安慰她，送她到了一栋许久没人居住的小屋。
这才知道，蒂娜是这家的女儿，他们家本来搬去典赞城住了，后来出了事故，她的父母和丈夫都没了，她一个人带着女儿妮莎在贫民区那种地方很难生活下去，所以回了卡诺村。
维尔利特有些唏嘘，在这下着大雪的日子，带着那么多行李和孩子徒步走回村子，这位妈妈是真的强大。
他本来想拿点饺子给蒂娜，结果在蒂娜的推拒之时，发现她背上的妮莎脸上泛着不正常的酡红，再联想到她一路冒着走来，妮莎很明显是发烧了。
蒂娜也顾不上说服维尔利特了，她连忙把妮莎放下来，看到她迷糊昏乱的状态绝望地哭了起来。
她给妮莎包了厚棉衣，也披了斗篷，防住了雪但依然防不住病。
为了给丈夫治伤，她全身上下没剩几个铜币了，在典赞城找的杂活让她无法照顾妮莎，而且能赚到的钱在还不够她们母女两人在典赞城内的开销。
在一次工作回家，看到妮莎被贫民区的其他孩子咒骂是“没有父亲的野孩子，母亲也会丢掉她跟人跑掉”的时候，她退掉了贫民区的旧屋，带着妮莎回了卡诺村，打算以后靠种地和她的编织手艺活维生。
维尔利特一边用手背探着妮莎额头的温度，又摸了一下她的脖颈确认出汗情况，在这短短一分钟内，从她语无伦次的哭喊中明白了这家的大致情况。
他同情着这对母女的遭遇，当即决定帮忙。他快速地告诉蒂娜，妮莎只是发烧了，他那里有药可以帮上忙，这才让蒂娜暂时稳住了情绪。
他跑回家拿了药熬上，又让老兰斯帮忙看着火，自己去给蒂娜家送了一桶热水，并且告诉蒂娜，把妮莎身上的汗擦干换身干净衣服，等药熬好了他会送来。
这一通忙下来，妮莎熬过了发烧，蒂娜也喝了维尔利特和药一起送来的姜汤以及饺子。
之后妮莎每次遇到维尔利特都会乖乖地叫上一句——苦苦哥哥。
嗯，因为那天给她灌下去的药真的很苦。
*
维尔利特没想到第一个来拜访他们的会是蒂娜母女，于是侧过身让她们先进屋里坐。
他拿出一个铁罐装的小饼干，“妮莎吃不吃点心？”
“吃——”
“咳，妮莎，还记得妈妈跟你说过什么吗？”蒂娜严肃地拍了拍妮莎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