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斯特显然也没接触过这个层级的情报,他老老实实趴在诺尔身上,一双金眼亮闪闪的。
诺尔兴致勃勃地写道。
佩因特轻松愉快地写着恐怖故事——
忒斯特:
佩因特心平气和,
忒斯特翻了个白眼。
那边佩因特兀自继续:
诺尔怔了怔。
白龙泰利斯塔姆,设定是龙族首领苏拜耳博特的远亲。不同于固执的巨龙首领,泰利斯塔姆特立独行,长年孤身在外游荡。
巨龙领地是大后期地图,他们还没来得及在它身上设计关联任务。在原本的设定里,玩家无论走到世界的哪个角落,都有可能偶遇泰利斯塔姆。
它死了吗?
想到那条桀骜的白龙,诺尔心空了一瞬。
巨龙不会容忍人类当面说谎,诺尔心想。那位骗子先生的谎言只要出口,他下一秒就会被龙息烧成灰烬。
佩因特的笔顿了顿,
忒斯特不知道怎么做到的,连笔迹都带着讽刺的弧度。
佩因特说,
诺尔沉默不语。人类的要求听起来很离谱,但这笔交易本质还好。龙的牙齿、鳞片都可以再生……就是硬拽下来有点痛。
人类太过渺小,又太过贪婪。高傲的白龙不可能真心答应这个交易,它一定会正大光明地找漏洞钻。
忒斯特表情微动,估计也想到了类似的事情。
他深知龙的高傲,也清楚自己的结局。
这不是一个恶毒的制约,诺尔心想。漏洞不止一个,这场交易更像个柔和的询问。
美丽的泰利斯塔姆,您可以舍下躯体的一点边角,就此完成交易。
但是,您也可以选择——
佩因特写道。
——您也可以选择,时常来这里看看我。
佩因特写道,
忒斯特无声地啧道。
诺尔写道,
诗人临死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白龙停在那处美丽的山坡时,又在想什么?
佩因特意味深长地停了停,目光扫过忒斯特。
忒斯特拿笔的手停住了。
他久久没有动,诺尔还以为他出了状况。就在他思考要不要戳戳忒斯特的时候,忒斯特终于有了反应。
比起刚才的嘲讽,这回他的字体蔫巴巴的,像是本恩舔塌了的毛。
佩因特下笔的力道大了不少,
“……!”
咔吧一声,诺尔捏碎了手中的羽毛笔。
他刚才就觉得奇怪,白龙泰利斯塔姆非常年轻,不可能随随便便死在二百多年前。给美好故事加上一个令人憎恶的结尾,是永恒之子的特殊爱好吗?
忒斯特干巴巴地写道。
发现人类的埋伏,它直接丢下鳞片和牙齿跑掉就好。这样也不算违背与诗人的约定,智慧如巨龙,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可它还是留了下来,在那个小小的山坡与人类交战。
佩因特的笔迹有些缺墨,
忒斯特咬了咬羽毛笔的羽毛尖,他的目光扫过满眼愤怒的诺尔,没再落笔。
……
尤金快步回到房间——狗头骑士早就跑去找人了,它认真地打包了所有羊骨头和羊肉派,房间整整齐齐,只是地板上的狗毛多了些。
哦,角落里还有个满是牙印的羊皮球,看来圣伯纳骑士还是忘了点儿东西。
骑士尤金随手捡起那个球:“玛丽安,你去席瓦之境与总部通讯。记得,你亲自通讯,不要经过一团。”
“是!团长,您——”
“我去爪痕山脉。霍丽修女肯定会留下痕迹,说不定有机会找到祭坛。”
尤金口咬绷带,紧了紧手臂上的伤口——逃离不朽教堂时,那些祭司们给他留了点儿鲜血四溢的“小礼物”。
“您一个人……?!”
“我有我的判断。”尤金说,“女神在上,我不会肆意浪费我的生命——如果你在担心这个。”
“是,团长。”骑士玛丽安面色苍白地行了一礼。
安排好玛丽安,尤金涂上了药草与脂肪混成的油。它的味道不明显,但足够盖过甜腥的鲜血气味。
得找最快的交通工具,如果教会也用了传送阵,他要轻装简行、日夜不停才能追上。再磨蹭下去,搞不好他还没到爪痕山脉,神谕祭祀就已经结束了。
尤金裹紧衣服,冲向门外的风雪。他还没走出十步,就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撞了过来。
“我的球!”
圣伯纳骑士惊喜地叫道,“您帮我拿了球吗,天啊,谢谢您!我可以舔您的脸吗?”
“……不用了,谢谢您。”尤金把小皮球交还给圣伯纳骑士。
“哎,您怎么回来啦?”圣伯纳收好球,这才发现问题所在,“您不是和好客人们一起走吗?”
“我跟丢了。”尤金言简意赅地回答。
圣伯纳骑士毛茸茸的脸严肃下来:“事情果然很危险。对啦,我订到了很快的车,要不我们一起走吧!”
“不、不用了。”
尤金无意将圣伯纳骑士卷进来。退一万步,在这座人类主宰的大城市里,单纯的狗头骑士怕是订不到像样的车——去爪痕山脉,可是要穿过三个国家,怎么可能有人接这种生意?
得砸重金,购买最好的轻羽马才行。
“真的不来吗?”圣伯纳骑士喉咙里发出可怜兮兮的呜声,“那车真的特别好,人家还说顺路,给我算便宜点呢。”
尤金:“……”
尤金深吸一口气:“五分钟,说清楚情况,我怀疑您被骗了。”
“那可不一定。”一个笑呵呵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黄金剑恩彼利克·阿尔瓦也是一身平民打扮,他朝尤金露出爽朗的笑,稍嫌夸张地行了个礼。
“多美妙的偶然,年轻的骑士。”彼利把帽子按在胸口,笑得越来越殷勤。
“阿尔瓦先生。”尤金面色不虞。
上次见这家伙,还是在“乐土全服公告”事件。
“叫我彼利。”彼利笑容不改,“多日不见,您向大主教问过好了吗?”
“最近任务不少,我还没能面见大人。”
尤金不怎么喜欢这位大商人,他冷淡地点点头,“你我有空再聊,彼利。”
“两匹最好的轻羽马。您,圣伯纳好骑士还有我。加上一点点魔法道具,两天内到爪痕山脉地区。”
尤金的动作停下了:“两天?”
要达到这个离谱的速度,消耗的怕不止是“一点点”魔法道具。
“是的,两天。”彼利神神秘秘地摇摇手指,“车费仅限今天特价,只要一个金轮哦。”
尤金头痛地揉揉太阳穴:“您究竟想做什么?”
生命神殿与永恒教会的纷争,阿尔瓦商团一向是中立态度。尤金很清楚,这群人和永恒教会同样有生意来往。严格来说,黄金剑没有任何帮助他的动机。
“您似乎对这次追踪挺有信心。”
彼利说,“说老实话,我个人对那座龙骨祭坛很有兴趣——巨龙对同胞的尸骸在意得要命,所有龙的遗骸都在龙墓。那可是暴露在外的完整龙骨啊,想想看,塔赫史上头一份!”
“完整的龙骨祭坛。”尤金皱眉,连他都不知道永恒教会的祭坛情况。
“别在意,一只小鸟告诉我的。”
彼利诙谐地挤挤眼,“连巨龙都找不到位置的好东西,好不容易有了线索,我可不会错过。”
“永恒教会不会放过您。”
彼利:“我们敢于得罪永恒教会,就像我们敢于麻烦生命神殿。再说了,这不是有您嘛——世人只需要知道发现祭坛的青年英雄,何必在意英雄的车夫?”
这是要彻底甩锅给神殿的意思。
等生命神殿攻下祭坛,阿尔瓦商团必定会第一时间赶到协商,在巨龙袭来前帮忙“处理”龙骨。其中有多少利益,尤金懒得去算——他只知道,这笔生意成了,分成够黄金剑一百辈子花天酒地。
话说回来,“知道目的的利用”,总比“无缘无故的好意”更让人安心。
“成交。”尤金说。
“不愧是麦洛伊家的才俊。”彼利欠了欠身,“请随我来。”
“您要跟我一起走对吧?”圣伯纳骑士摇摇尾巴,“你看,我就说很便宜嘛!彼利先生真是个好人!”
“玩您的球吧。”尤金发出轻声叹息。
现在甩掉它也不是个事。有了黄金剑,至少不用再担心这个家伙。
一个金轮也是钱,黄金剑对顾客的态度一向非常到位。恩彼利克·阿尔瓦既然愿意带上狗头骑士,证明他有保护好它的自信。
“那您想在车厢玩抛接球吗?”圣伯纳骑士问。
“……真的不用了。”尤金无奈地回答。
黄金剑保持了恰当的距离,在前方带路。他的脚步自信而轻快,看不出任何破绽。
商人逐利,天经地义。可是尤金的心底仍留有一丝不安——这是可能得罪巨龙一族的活计,爪痕山脉紧邻巨龙山脉,离龙巢可不算远。做这么危险的事情,黄金剑真的仅仅是为了钱吗?
就他掌握的情报,恩彼利克·阿尔瓦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只是事已至此,他真的没有太多选择了。先不说调查祭坛位置的事情,仅凭那几位修女,绝对没法自己逃出来。
风雪之中,尤金踏进了外表朴实的马车车厢。下一秒,柔和的白光摇曳,马车斜斜起飞,冲向空中。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没有任何一个人抬头看,仿佛那疾驰的飞车完全不存在。彼利充当车夫,在车厢外赶着壮硕的轻羽马。
无数魔法道具光亮不断,轻羽马轻声嘶鸣,马车如同离弦的利箭,冲向爪痕山脉的方向。
圣伯纳骑士把鼻子贴在车厢玻璃上,惊叹地看着越来越小的城市。尤金则看向另一个方向——纷飞的大雪连成浓雾,远处景象化成一片黯淡的灰色。仿佛除了冰岩城,世上一切不复存在。
“女神会眷顾她虔诚的信徒,愿你们的道路充满生机。”尤金轻声祈祷。
作者有话要说:
战前的一点点风平浪静(?
先给诺尔攒攒怒气槽,至于忒斯特……忒斯特他怒不起来,只能思考人生了!
黄金剑先生使用了塔赫最强魔法——钞能力。
第145章
意外事故
祭坛比诺尔想象的还要壮观。
龙骸祭坛由山坡的一部分雕刻而成,造型繁复庄严。肋骨腿骨牢牢嵌合,缝隙填着打磨好的碎骨与龙鳞,铺就坚不可摧的台阶与台面。
沉重锁链的束缚下,一双骨翅将祭坛紧紧环抱。龙头笔直朝上,口部大张。空虚的眼眶内,两块硕大的红宝石核心缓缓旋转,散发出磅礴的魔力。它们支撑着附近的防护魔法与隐蔽魔法,将此地牢牢藏起。
远远看去,骸骨与灰白石块浑然一体,有种可怖的和谐感。
知道骸骨的由来后,诺尔内心没有惊叹,只有憎恶。
自由的白龙泰利斯塔姆,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盛满祭品的马车四壁倒下,变成一个个“方形木碗”。它们被魔法托起,飘向祭坛中央。
祭坛下方,苍白的复杂法阵缓缓成型。而在祭坛上方,不祥的红色法阵蓄势待发,杀气刺得人皮肤生痛。
在费舍的带领下,祭司们将祭坛团团围住,外面又守了好几圈不朽骑士精英。诅咒魔法、抗拒法阵、幻术、多重防护……千百层魔法罩将祭坛死死扣在其中。
这位老教皇谨慎到吓人,诺尔心想。要想短时间从外部打破防护,阻止仪式,只能由他或忒斯特实力全开——这还是教皇本人不出手的前提。
明明这里的防护够强了。诺尔躺在祭品马车上,望向法阵中闪烁的回路。
龙眼宝石光芒四射,赤红如血。原本就强到吓人的大隐蔽魔法再次被加强,一切魔法波动碰到它的内壁,如同雪片碰到烧热的熔炉,顷刻间不复存在。
防护内,狂风呼啸,魔力碰撞,不祥的气息浓稠如浆。防护外,草叶安静地指向天空,一丝微风都没有漏出来。
……如果二百年前,永恒教会也做到了这种防护强度,不怪巨龙们没有发现白龙泰利斯塔姆的陨落。龙的寿命实在太长了,二百年的时光,对于它们来说也就是人类两年的感受。
也许今时今日,苏拜耳博特还在等这只叛逆的年轻白龙归乡。
诺尔做了个深呼吸。
如今,这个隔绝天地的强悍魔法,将成为他和忒斯特的绝佳倚仗。
祭坛周围传来低沉怪异的咏唱,上下两个法阵愈发明亮。
永恒教会显然不打算搞些形式上的东西,他们的献祭简单粗暴——上方红色法阵负责把祭品砸成肉酱,下方白色法阵准备献祭这批“纯洁的血肉”。
刺目的光辉之下,诺尔缓缓收起十指,又悄悄放松:
诺尔的掌心轻轻盖住了忒斯特的手背。
忒斯特反手捏了捏他的手指,他的思维在诡异咏唱中显得格外清晰,
诺尔固执地重复,
他的掌心里,忒斯特的手动了动。
忒斯特挠了挠他的掌心,
下一秒,诺尔手底的温度瞬间消失。忒斯特掩去气息,轻盈地跳下马车。“仲夏夜之梦”全力发动,加上伪神层级的力量,他的离去比露水干涸还轻。
同一时间,包围圈位置最偏的地方。
一位永恒祭司专心致志地念诵咒语,突然,一双纤细的手攀上了他的脖子,凉如蟒蛇缠绕。
“你好啊。”一个气声在他耳边说,“帮帮忙吧,好先生。”
那是他在人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因为下一秒,他的颈骨就被忒斯特悄无声息地捏断。可他的魔法仅仅波动一瞬,很快又平稳下来。
这位祭司的瞳孔深处,青火缓缓燃烧。忒斯特安静地藏在他的阴影里,嘴角愉快地翘着。
他望向诺尔所在的马车,无声倒数。
五、四、三、二……一。
血红法阵光芒大盛,然而在它发动的那一瞬。臣服于他的死灵法师突然来了个堪称荒谬的“失误”——法阵角度变换,致命轰击斜斜砸向对面,擦着费舍尔大祭司的衣袖爆开。
吟唱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