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飞雪。
目之所及除了枯树枝和突起的巨石就是白茫茫的一片。
“祝鸢!”
“祝鸢!”
一行人叫喊着祝鸢的名字。
每喊一声,他们就停顿三秒,期盼着能听到回音。
可回答他们的只有簌簌的落雪的声音和呼啸的风声。
司徒望着这一片白皑皑的山,这么冷的天气,这么大的雪,祝小姐穿着礼服,那么单薄,如何能撑得住?
忽然,一道孱弱的声音混着风雪飘过来。
很轻,几乎听不见。
就在司徒以为是幻觉的时候,就看见盛聿不要命地冲向山坳,徒手拨开积雪,指尖被尖锐的石头划破,一滴滴鲜血落在白雪上,触目惊心。
一片被雪水浸湿的蓝色布料出现在眼前。
盛聿的手都在抖。
终于将冻得僵硬脸色发紫的人抱进怀里。
他的声音抖得厉害,“鸢鸢!”
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祝鸢强撑的意识在这一刻彻底松懈,结冰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却没能睁开眼睛。
可她对这个怀抱太熟悉了。
熟悉到她终于肯让泪水滚落。
“盛聿……”
盛聿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用大衣包裹着她冻僵的身体,带着她下山。
她被冻得意识不清,嘴里发着呓语。
可有一句话,盛聿却听得一清二楚,像飞石撞破发出的火花,烧着他的胸膛,炙热滚烫。
“我不想……让你受人威胁……我怕你有危险。”
第176章
直到大天亮,这场风雪才停下。
祝鸢是在中午才醒来的。
睁开眼睛,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她吓得一哆嗦,害怕地抬起手遮住眼睛。
这才发现两只手缠满了纱布,而且一动就疼,浑身上下哪儿都疼。
“我就这么可怕?”男人低沉干哑的嗓音传来。
祝鸢一怔,恍惚间看见盛聿那张冷峻的脸,眼神复杂地盯着她看,那双深邃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
像是一直守在病床边从未离开。
盛聿看见她一副呆愣的样子,扯了一下嘴角,“冻傻了?”
失去意识前的画面祝鸢隐约记得一点。
原来不是幻觉,真的是盛聿找到她了。
“你……”她盯着盛聿的脸,一开口,嗓子又疼又干,一翻身,手不小心撞到床边疼得她直抽气。
盛聿皱眉,动作轻柔地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抬起的两只手抓开,“别乱动,你的两只手冻伤了。”
想到乔迈说再晚点就要截肢,盛聿的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祝鸢看着自己被包成粽子的手。
原来是冻伤了,难怪这么疼,应该是皮肤破了。
她抽了几口气,因为嗓子干,她的声音很沙哑,小声说:“我想喝点水。”
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祝鸢不知道为什么,她醒来后感觉盛聿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气氛也怪怪的。
说不出的暧昧缱绻。
没等她多想,盛聿起身到病房的另一边倒了一杯温开水过来。
祝鸢这才看到他那双大长腿,穿着一双登山靴。
靴子湿了,但应该时间有点长没有往下滴水,只是那深色一看就是湿透了。
这么长时间,他居然连鞋子都没换。
盛聿拿着水杯走过来,坐在她身边,要将她扶起来靠着他胸口,谁知他刚一碰祝鸢,祝鸢就疼得直抽气。
男人绷着下颌线。
看到他生气了,祝鸢连忙说:“肌肉僵硬太久,所以很酸痛。”
盛聿拿着杯子的手一僵,破天荒地解释:“我没生气。”
祝鸢的心跳的有点快,不由自主想起他在化妆间抱着她,对她说“对不起”的画面。
气氛悄然变化,又是那种她说不出来的暧昧,祝鸢眼神飘忽,“有吸管吗?我用吸管喝吧。”
她不指望盛聿这个高高在上的盛家太子爷会照顾人。
当盛聿拿来吸管,她像哄傻子一样地说:“插进去,再拿到我嘴边。”
男人这会儿脸色沉下来,是真生气了,“我不懂得插吗?”
他将吸管的一端放在祝鸢的嘴边,看着她喝完水之后叹了一口气,声线低下来,“舒服了吗?”
宋瓷刚推开病房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祝鸢和盛聿的对话,什么“插进去”“舒服了吗”听得她面红耳赤。
齐竞和原风野清了清嗓子。
这才惊动病房里的人。
“我们待会儿再进去。”齐竞对宋瓷说,“比起我们,她应该更需要你。”
盛聿看见他们,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但现在祝鸢很想上洗手间,虽然她和盛聿“那么熟”了,但她这个样子肯定连裤子都不会脱,要当着盛聿的面上洗手间,她做不到。
她好声好气地说:“你的鞋子都湿了,去换一双吧,别感冒了。”
因为浑身无力,她说话的声音柔柔的,软软的,听起来比她的夹子音还更好听。
盛聿的眼神肉眼可见地软下来,他面无表情地嗯了声,转身出去。
病房门关上。
祝鸢赶紧朝宋瓷求救,“尿急!”
宋瓷将她搀扶起来,看着她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解释说:“原本护士要给你插尿管的,我没让。”
祝鸢疼得面目狰狞,“你做得对,插尿管旁边再放个尿袋,太丢脸了。”
“包袱这么重?”宋瓷揶揄她。
祝鸢一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的表情。
她坐在马桶上,宋瓷双手抱胸靠着洗手台,“刚才在门口我听你说什么“插进来”还以为你这么急不可耐,身体还没恢复,就在病房干起来了。”
祝鸢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意识到宋瓷在说什么,她无语翻了个白眼,“你真是前途一片辉“黄”,我是让盛聿插吸管,我想喝水。”
宋瓷似笑非笑地哦了声。
她忽然说了一句:“你昏迷的时候跟盛聿表白了,他差点都疯了,你知道吗?”
祝鸢脑子里嗡的一下。
上厕所到一半,生生憋回去。
她脸色涨红,声音磕磕巴巴:“你说什么?”
宋瓷挑眉,一副你没听错的表情。
祝鸢的脸火烧火燎的,她就说怎么醒来之后盛聿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不过也没什么,喜欢就是喜欢了。
不知道是哪个时刻,盛聿悄然刻进她心里。
也许是除夕夜广场上的遇见,他戴着狐狸面具,在新年钟声敲响的瞬间低头吻她。
也许是她差点以为要被董家的人害死,在和裴凌逃亡的路上,在郊外,他紧紧拥抱住她。
也许是更早以前……
等她意识到那个男人在她心里有多重要,她彻底慌了。
可昨晚当她猜测那些人是想抓了她威胁盛聿的时候,她却义无反顾选择逃进雪山里,不给任何人牵制盛聿的机会。
宋瓷给她穿好裤子,搀扶着她回病床休息,“脸红成这个样子,还强装淡定。”
祝鸢忽然停下脚步,“等等。”
“怎么了?又想拉?”宋瓷问她。
祝鸢啧了声,被宋瓷搀扶着缓缓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看着卫生间的镜子。
当看清她脖子上的那张脸,她表情木然地看着宋瓷,哑然道:“不是,我的脸成这样了,你没告诉我?”
又红又肿,因为冻伤起了水疱,涂了药,一张脸红的青的黄的三种颜色拼接在一起,跟一块调色盘似的。
所以刚才她就是顶着这张脸面对盛聿的?
宋瓷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我以为你知道。”
祝鸢:“……地球毁灭吧。”
两分钟后,宋瓷打开病房门。
换了身衣服和鞋子的盛聿握住门把就要进去,宋瓷拦了他一下,“她现在不想见人,尤其是你,盛总。”
“为什么?”盛聿沉声。
宋瓷叹了口气,“嫌自己丑。”
第177章
盛聿推开病房门的时候,祝鸢的脸用一条纱布巾盖着,像死了一样。
他蹙着眉走过去。
开门的动静很小,走路的声音被病房的仪器声掩盖了。
所以祝鸢并不知道有人进来。
当脸上的纱布巾被人揭开,祝鸢吓了一跳,可一看到是盛聿,她又急又臊,不顾疼痛去抢纱布巾,“还给我!”
盛聿直接将它丢在一边,双手撑在她的枕头上,居高临下看着她的脸。
他这样肆无忌惮的“欣赏”让祝鸢恼羞成怒,但她现在跑也跑不走,推又推不动他,索性闭上眼睛就当他没在看她。
盛聿看着她因为恼怒而涨红的脸,和她闭着眼睛自欺欺人的样子,嘴角勾了起来。
怎么这么可爱。
一声悦耳的轻笑声传入祝鸢耳朵。
“丑是丑了点,但还能要。”
祝鸢的心尖颤动不已,紧闭的双眼睫毛和心跳共频,止不住地颤抖,耳尖迅速攀红。
忽然她的唇上贴上一抹温热。
祝鸢呼吸一乱。
是盛聿的唇。
然而他没撬开她的牙关,也没有吮咬,和往常的霸道掠夺完全不同。
就这么轻轻碰着。
无比的虔诚和爱护,仿佛她是他最珍贵的宝物。
当察觉到这一点,祝鸢的心脏麻了一下身子僵麻,肌肉疼得她直抽气。
男人叹了一口气,温热的指尖轻轻抚上她脸颊没有冻伤的地方,低声说:“你有多漂亮我又不是不知道。”
祝鸢猛地睁开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盛聿,“你、你说什么?”
“好话只说一遍。”盛聿勾唇。
被子下面,祝鸢缓缓抬起一只手贴着心脏的位置,生怕它跳得太快超负荷而停止。
果然有的人是不能说情话的,一旦说出口那就是顶级的杀伤力。
她忽然感觉到手腕上少了个东西,是玛瑙手串不见了。
“你有看到我的手串吗?”她急忙问,那对她很重要,是妈妈留给她的。
男人抬了一下右手,那串红玛瑙就戴在他的手腕上,“你的手冻伤了,不能戴这个,等好了还你。”
祝鸢抿唇嗯了声,这才看到他手腕上的绿色皮筋。
她的脸颊发热。
难道他一直戴着吗?
绿色皮筋,他戴着也不怕人笑话。
盛聿掀开被子一角躺在她身边,动作轻柔地将她揽进怀里,“我一晚上没睡,躺会儿。”
祝鸢从一开始的紧绷到渐渐放松身子,低低地嗯了声。
两人从未有过这样温馨的一幕,她好不习惯,但莫名很喜欢这种感觉。
很喜欢盛聿身上的温度,和他宽阔的胸膛。
盛聿低头看着怀里眼神恢复灵动的她,脑海中闪过在山坳上发现她的时候,她的眼神浑浊意识不清的样子。
他不禁收紧了力道,却记着她身上痛,轻轻搂着,“发现自己逃不出那座山的时候,怕不怕?”
祝鸢毫不迟疑地摇头。
盛聿眼眸深邃地盯着她,喑哑道:“就这么爱我?”
当在山坳发现她,把她抱在怀里听见她说的那句话,他几乎是瞬间回想起当初她说的那句话——我要是爱上一个人,刀山火海我都陪他。
祝鸢愣住,耳尖红得要滴出血来,“我……唔!”
男人忽然低头吻住她的唇!
这一次他没再温柔,强势撬开她的牙关,勾缠住她的舌尖,深深地吻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她颤抖得厉害而产生的错觉,盛聿的指尖和胸膛都在颤抖,他喟叹一声,仿佛有无尽的话揉进这个吻里面。
祝鸢疼得抽气,“唔……疼,盛聿……我身上痛……”
“我只是吻你,又不是在睡你,怎么会痛?”盛聿翻了个身撑在她的上方。
不由分说地抬起她的下巴继续吻她,“放轻松点就不痛了,坚持一下。乖,我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