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方向可以一眼看到走廊的尽头。
她穿着长礼服并不能走得快,也走不远。
这个方向没有。
盛聿转身往化妆室而去,脚步声越来越快,越来越乱,当看到化妆室地上掉落的白色手机,男人的脚步倏然停下。
他捡起手机,按下侧面的按键,屏幕亮起,屏保是一张卡通人物,上面的配字是——好紧张,要发财了。
“祝鸢!”
化妆室连同外面的走廊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没有。
屏幕暗了,倒映着盛聿骤然阴沉骇人的脸。
“砰”的一声,会场大门被人从外面撞开,里面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一群黑衣保镖迅速冲进会场。
几乎是同一时间,酒店的各大安全出口全都被封锁。
会场的宾客被吓得惊恐万状,慌乱地看向大门口。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原父和原风野站起来,看向四周,原家的人先安抚宾客。
齐竞看到带头的司徒,神色凝重,“出什么事了?”
“祝小姐不见了。”司徒沉声。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宋瓷当即扯掉头纱冲出会场,原风野齐竞等人也追出去。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不见了呢?
是绑架!
原家办喜宴,每个进来的宾客都是经过严查的,随行的保镖也只能带一个,根本不会让可疑的人混进来。
那么这场绑架,是有预谋的!
就等着今天!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又一群黑衣人出现在会场中,却不是盛家的保镖。
裴绍深沉眸,看向脸色冰冷的裴凌,“你想干什么?”
裴凌的手指抚上袖扣,“现在话剧院归我管了,祝鸢是剧院的人,我不能管吗?”
昨天进行的一次大清查,裴家的家底经不起细查,源头出自裴家钱庄,裴绍深想要裴凌把账面做干净点,检查的前一天裴凌趁机谈了条件,向他要了京都话剧院。
盛家和裴家的保镖将整栋酒店围得水泄不通。
“现在就怕是董家的人做的,如果祝鸢落在他们手里,后果不堪设想。”齐竞担忧道。
董舒的死,董家被迫举家离开京都城,这些仇怨加在一起,即便有盛聿压着,盯着他们的动向,就怕有漏网之鱼。
所有人看向不远处拿着一部白色手机,靠坐在吧台上浑身透着阴郁暴戾的男人。
“聿哥,我一定会把嫂子找到的。”原风野也派了人出去。
恩佐疾步走来,“监控已经查过,祝小姐进了化妆间之后的画面就没有了。”
酒店的化妆间涉及到隐私,所以没有安装监控。
白色的手机在男人的手指间发出咯吱的挤压声,男人指骨泛白,手背青筋暴突,一根根蔓延开,像穿破土地的树根。
他双目通红的盯着屏幕,“找到她。”
盛宏耀带着人怒气腾腾走到盛聿面前,厉声斥责:“今天是原家的喜宴,你为了一个女人闹成这样,简直无法无天!”
他侧身对保镖说:“把人撤走,再闹下去成什么话!”
靠着吧台的男人忽然抬眸。
对上那双猩红嗜血的眼眸,盛宏耀一怔,几乎是瞬间,盛聿拔出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抵着他的头,“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手,你最好别让我查到是你。”
“你以为是我干的?”盛宏耀冷笑,“你在外面结下多少仇怨,都是你咎由自取,祝鸢要是出事,也是你一手造成的!”
盛聿握住手枪的手一僵,眸色更红了。
酒店监控、交通局出动调取酒店周围道路的监控,集齐盛家裴家和原家齐家的力量,京都城的各大车站、飞机场码头全都进行排查。
等排查一遍下来后,已经凌晨了,仍是没有一丝祝鸢的线索。
宾客陆续离开酒店。
外面的温度越来越低,一整天都在下雪,路上,窗台上厚厚的一层积雪。
……
祝鸢是被冻醒的。
她下意识摸了摸身上的披肩,柔软顺滑的质地,让她骤然清醒,猛地抱紧自己蜷缩起来。
她蜷缩在角落后背紧贴着冰冷潮湿的木头,紧张地看向四周。
下着雪的夜晚没有月光,但隐约能看到是这栋破旧的小木屋,周围都是干枯的杂草,她脚下一片积雪,风雪从破败不堪的窗口吹进来。
风吹得门板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还有不远处火苗噼里啪啦的声音。
隐约的火光在晃动。
离开会场后,她回了化妆室想补个妆,结果一进门就被人捂住口鼻迷晕了。
谁抓了她?
是董家的人吗?
可是上一次董家的人抓了她想要她的命,这一次她却是被绑到一个破旧的木屋来。
他们到底想干嘛?
一个瘦高的男人走过来,蹲在她面前,阴鸷的目光盯着她黑白分明,惊慌的眼眸,“老实一点!”
祝鸢一副惊慌害怕的样子,点头保证,“我没有乱动。”
对方只是检查她身上的麻绳,确保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检查完之后就走了。
没过多久,祝鸢心里默默数着时间,大概不到十分钟他们就进来检查一次。
谨慎小心,看样子并不像寻仇要她命的样子。
难道不是董家的人?
祝鸢的心脏紧紧地缩了一下,她试图冷静下来,可她身上太冷了,冷得她完全没有办法思考。
但她不能坐以待毙。
如果这些人绑架她是为了拿她威胁什么人的话,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盛聿。
寒风呼啸,一片雪花从窗户吹到祝鸢的眼睛上。
她眨了一下眼睛,冰凉的雪融进火热的眼眶中,想到盛聿,她紧缩着的冰冷僵硬的身体因为血液的沸腾而颤抖起来。
……
已经半夜了,距离祝鸢失踪过去六个小时。
盛家老宅。
盛宏耀点了一支烟。
江秘书说:“盛董,聿少已经派人到董家了,看来他以为是董家的人干的。”
盛宏耀冷嗤,“董家的确蠢蠢欲动。”
“如果他知道不是董家干的,下一个就要怀疑我们了。”
“不着急,等他怀疑我们的时候祝鸢已经失踪那么久,在他最着急的时候,最容易让他妥协。那个祝鸢,我之前真是小看她了。”
第175章
盛宏耀掸了掸烟灰,“叫人盯着盛聿,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他起身要上楼,却是这时候,江秘书的手机响了起来。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句什么,江秘书神色一顿,“带了多少人?”
江秘书的话让盛宏耀的脚步停下来,随后就听见老宅的庭院传来汽车的轰鸣声。
“他来了。”
盛宏耀冷冷地勾了一下唇角,坐在沙发上,眼眸深锐地看向走进客厅的盛聿。
男人的肩头粘了一片雪花,在进屋之后雪花渐渐消融,不见,可那股冷意却留在男人身上,久久不散。
看见他的第一眼,盛宏耀夹着烟的手一顿,一股莫名的不安萦绕在心头。
但他的人已经做好充足准备,就等着原家婚礼这天趁乱带走祝鸢。
盛盛聿的指尖勾着一根绿色皮筋,神色阴鸷,整个人透着阴冷疯狂,“把祝鸢交出来。”
盛宏耀掐了烟,知道盛聿已经查到了线索。
找到老宅来,是因为线索断了。
盛宏耀扫了一眼盛聿身后带来的人马,冷嗤,“你这是想干什么?”
“把祝鸢交出来。”盛聿低声重复,唇边勾着嗜血的阴冷。
盛宏耀身边的江秘书看得心里莫名慌张,总觉得这样的盛聿仿佛从地狱爬上来索命的厉鬼。
他后退一步。
盛宏耀何尝没有看出盛聿在疯狂边缘的情绪,眸色沉冷,“你就算杀了我,祝鸢也不能活命。我能活,祝鸢就能活。”
“把祝鸢交出来。”盛聿眼眸血色弥漫。
他身后的人齐刷刷拔出手枪。
盛宏耀眯眸,“把东西拿出来。”
江秘书立即转身,从旁边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茶几上。
“你签了这个,我自然放了祝鸢。”
盛聿垂眸看一眼翻开的文件——是要他主动辞去总裁一职,和财团董事的职务的辞职书。
“如果我不签呢?”
盛宏耀冷笑,“天寒地冻,外面下着雪,你觉得祝鸢穿得那么单薄,她能撑到什么时候?”
他一字一顿,提醒盛聿,“别忘了话剧院那个黎莎是什么下场。”
黎莎在机场被人绑架,经过残忍的凌辱之后被人丢在街上,神志不清,变成了疯子。
盛聿的眼眸颤动,勾着绿色皮筋的手指痉挛地蜷起,猩红的双眸阴鸷地盯着盛宏耀,他忽然扯了一下嘴角。
盛宏耀神色微凛。
“给盛董看个好东西。”
随着盛聿的话音落下,盛宏耀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掏出手机当看到是沈怡静发给他的视频电话,他猛地看向盛聿,后者唇畔勾着一抹冷嘲。
盛宏耀接通视频通话,沈怡静那边一片漆黑,却传来一阵阵划破空气的轰鸣声。
盛宏耀头皮发麻,是直升机的声音。
忽然黑暗中有一束灯光晃动。
亮白刺目的灯光在黑暗中摇晃了一下,最后定格在一架直升机上。
灯光的范围往下,再往下,是一条从直升机垂下的绳索,绳索的另一端绑着一个人,在风雪中摇晃着,仿佛随时都会坠落。
盛宏耀浑身血液凝固!
绳索绑着的人是被胶带封住嘴巴的沈怡静!
灯光继续往下,翻涌的浪花声此起彼伏,直升机是在海面上!
“你放了她!”盛宏耀勃然大怒。
原来盛聿第一个怀疑的人是他!
他做出叫人去找董家的假象,是想迷惑他。
一边寻找祝鸢的下落,一边找到他藏起来的沈怡静。
盛聿盯着他,“先把鸢鸢还给我,否则我会让你的老姘头葬身大海。”
“你敢!”盛宏耀双目赤红。
可他忘了盛聿有多疯狂,也没想过那个祝鸢对盛聿有多重要。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盛聿掏出手机,“把绳子放了!”
几乎是一瞬间,盛宏耀看到视频的那一头,绑住沈怡静的绳索忽然断裂——
“不要!”
盛宏耀眼眸渗出血一般,他攥紧手机,“我放祝鸢!”
然而江秘书的手机这时候响起来。
客厅一片安静。
电话那头的人的喊声传出来:“江秘书不好了,祝鸢不见了!”
江秘书沉声:“什么意思?不是叫你们把人看紧了吗?”
“她趁我们不注意把绳子弄断,跑了!不过你放心她肯定跑不走的,外面下着大雪,马上大雪要封山了,她逃出去也是死路一条!”
……
天快亮了。
皑皑白雪刺目冰冷。
一辆辆黑色轿车被迫停在山下,山路都是积雪,车子根本开不上去,就算开上去也会发生意外。
宁槐清冲下车,快步跑过去,和齐竞原风野他们拦住不要命的盛聿。
“大雪封山,现在进去太危险了。”
“滚!”盛聿不留情面地把人推开,大步朝向山路而去。
紧跟在盛聿后面的是恩佐、司徒和一众保镖。
当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也跟上去,原风野连忙把人拉住,“你不要命了!”
宋瓷冷着脸,“松开,我要去找她!”
原风野被她推开,看着她毅然决然的背影,他咬牙,真是疯了!
宁槐清看着盛聿不顾一切地进山,眉头紧皱,她害怕盛聿没找到祝鸢会发疯。
她心里祈祷祝鸢不要有事。
她不想看到盛聿发疯。
她不要盛聿难过。
宁槐清咬咬牙,拉上外套的拉链,也跟着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