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钟景让春瑶 本章:第23章

    “是啊,咱们都得先祖庇护,我的条件很简单,让我将这具白骨带走,再出些银子重新造一个塑像给你们供奉。钟家的事我不再声张。你以为如何?”

    钟仁杰不理解:“你要这白骨做什么?这也不是什么值钱的。”

    钟景让神秘一笑:“不该问的别问,你觉得这条件合适吗?”

    钟仁杰拿不准主意,也无人可商量,情急之下只好暂时答应下来。

    钟景让脱了外衣,将白骨裹好,带着春生大模大样的从人群中穿过。

    自紫芝出门之后,香漪的日子显得更加漫长。温光启上过两次门来,一次被家丁赶走,一次是春瑶去见的,他求香漪能给他些银子,还说家里现在只剩秋生这一个“义仆”了,而他的儿子温宇轩居然想要将宅子卖了,为媚月赎身。春瑶找个借口将他打发走了,香漪却觉得可以趁机将宅子买下,以方便寻找父亲的尸骨。

    两人深夜不眠,正在灯下数钱,准备杀温光启一个最低价,却看到云来客栈亮起一盏大红色的灯笼。香漪忙取衣裳换上,准备去温家赴约,却看灯笼晃了几晃,这代表约定地点改为客栈。香漪道:“玄灵子难道已经查出那女人的身份了?”

    春瑶也忙着换上小厮的衣裳,道:“那人不可靠,我陪你一起去。”

    香漪点点头,两人轻手轻脚的掩上房门,溜着墙边从后门走出周家。街上没有一个行人,只有两人沙沙的脚步声和呼吸时带出的白色热气。幸亏周家距客栈很近,她们在门板上敲了两下,小二睡眼朦胧的开了门,看是熟客,什么也没问,放她们进去。

    踩着昏暗的楼梯上了二楼,春瑶率先推开房门,只见烛光之下,玄灵子坐在正对面的椅子上冲着她笑,但笑得很难看,还未等春瑶一只脚踏进门,玄灵子突然做了个极为难看的鬼脸,大叫一声:“快跑!”

    春瑶忙往后推一把香漪,但为时已晚,长长的走廊中站出一个黑影儿,身量不高,但沉静威严,香漪抽出袖中的匕首,做出防御姿势。

    “要跟我较量较量吗?”周慎低沉清澈的声音响起,廊间的灯也渐次亮起,他倒背着手在走廊尽头站着,并一步步走近。

    “您?”香漪这下明白,看来玄灵子在跟踪过程中被周慎发现并利用,他守株待兔,把自己诳来这里。

    “是我,香漪。”周慎抬脚进了客房,像回到自己家般从容随意,“咱们同在一个家里住着,有什么疑问大可以直接问我,为何这么多弯弯绕绕,还找这个不中用的家伙跟踪?”

    春瑶示意香漪快走,但香漪知道周慎绝不会轻易放她们离开,他既然开诚布公,自己也就不必再隐藏。

    “好,老爷子。”香漪也随他走进房中,看一眼不好意思的低着头的玄灵子,“我且问您,那经常来找您的姑娘是什么来头?还有,你为什么要让紫芝娶我?”

    周慎抬眼看看玄灵子:“我们的家事你可听不得。去吧。”

    玄灵子面红耳赤的向着香漪和春瑶一躬,急急忙忙的跑出去。

    “那位姑娘名叫媚月。”周慎果然守信,满足着香漪的好奇心,“是一位当红的青楼女子,她是我安插在云霞县的一个眼线。我与你一样,为的也是复仇。”

    香漪再次充满疑问的看着他:“你是怎么知道我要报仇?”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的仇人是温光启。你为了复仇,不惜认贼作父,成为温家的女儿,代替温大姐嫁进钟家。为了寻找你父亲的尸骨,你收买了玄灵子。还买下温家的房子,让玄灵子在那里探查消息。只可惜啊只可以,一切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费了这么多心力,终归却没有找到你父亲的尸骨。难道你还要这样空等下去吗?”

    香漪的脸色变得煞白,她不由得质问道:“你到底是谁?你让紫芝娶我的目的是什么?”

    周慎凄然一笑,道:“我?我也快要忘记自己的名字了。不过,香漪,你不要惊慌,我对你并没有恶意,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咱们同仇敌忾,相互合作,很快你我就能报仇雪恨了。”

    “你要与我合作?”香漪不肯相信他,“你对我了如指掌,我却对你一无所知,这样的合作我不要。”说罢,转身拉着春瑶就要走。

    “好,既然合作,就要坦诚相待。我就跟你讲讲我的故事。”

    不会他是亲生爸爸吧

    第0070章

    合作

    烛火摇曳,将老人的脸庞映照得半明半暗,他的眼神悠远深邃,仿佛穿越岁月长河,凝视着那些遥远的记忆。

    “我也姓温,是温家第二个儿子,没有错,我叫温慎思,是温光启的亲生弟弟。当年我们的父亲在外做官,积累下些家业,但母亲早逝,父亲也不愿续弦。我便随父亲在任上读书,随身侍候。我的妻子留在家里,帮着嫂子,也就是现在那位温夫人操持家业。”

    “但是父亲忽染重病,临危之时我给温光启写信,请他来见父亲最后一面。父亲临终前悄悄嘱咐我,叫我一定要将属于自己的钱财都保管好,万不能落进我那兄长的手里。但我没有听从父亲的话,一味的沉浸在悲痛之中,等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回家的船已经走到半路。”

    “温光启喜欢装好人,一路上,他十分照顾我,还说,爹娘都已去世,这世上只有我跟他是最近的亲人。我心中还在庆幸,却不想他居然灌醉了我,并趁着夜深将我推进河水之中。”

    “若非我在父亲身边练就一身好水性,那河水中一定会多添一个冤死鬼。饶是这样,我也丢了半条命,挣扎着爬上岸边,流落他乡,身无分文。靠着给人做杂活一路找回家乡。”

    “我已经不再信任温光启,只想找到我的妻子,带她远走异乡,再不回这个伤心之地。可偷偷找人打听才知道,我那怀有身孕的妻子竟然被温光启夫妻卖进了青楼。等我费尽波折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不堪折辱上吊自尽,而她腹中的孩子也早就被用药物打掉。”

    “我实在活不下去,只身走进山林,想找一个清静的地方自尽。却遇到了一伙山贼,他们看我一心赴死,便劝我不如跟他们落草为寇,反正做的也是没命的营生,活一天赚一天。我便加入他们,每天雨淋日晒,过得也算潇洒。还因为我读过书,成了匪首身边的军师,跟着他们学了些拳脚。”

    “虽然我日夜与一群山贼为伍,过着漂泊无定的日子,但我心里始终忘不了来自我那同胞兄弟的仇恨,我要拿回那些本就属于我的东西。我妻子的身影总会闯入我的心间:她离世时的惨状,那双充满惊恐与不舍的眼睛,冰冷的身体在我怀中渐渐失去温度,这一切都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这辈子都无法抹去。就在匪首策划一起新的抢劫时,我终于将温光启这三个字说了出来,他欣然同意,并叫我带人去温家踩点。”

    “我想你应该知道那一次洗劫,就是我,将你和你母亲从温光启的地牢中救出来的。”周慎说到这里,眼里露出一抹慈爱,那是尚存的人性,“那时的你还是个小娃娃,不想居然长了这么大,时光如梭啊。”

    香漪的身上微微颤栗,她不曾想眼前的老人居然是她和母亲的救命恩人,也有着与她们相似的人生经历,她双膝跪倒在周慎面前,庄重的行了一个大礼。“香漪代母亲谢过您。”

    周慎一摆手,表示不过是举手之劳。“同是天涯沦落人,无需言谢。我当时以为温光启一家隐藏在那地窖之中,才绕到那里去查看的,不想居然遇到你们。我只后悔,没有能找到他、杀了他。”

    “他为什么会逃脱呢?”香漪不解的问道,“难道你们的计划被发现了?”

    周慎羞愧地低下头:“是我。温启光有个大儿子,名叫铁柱,是我父亲的头一个孙子,最得我父亲的喜爱,铁柱那年只有七岁,聪明伶俐,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我实在不忍心连他一块杀了,便找了个小孩儿去偷偷告诉他,叫他明天去他外婆家住一晚。我没想到他转头告诉了他的爹娘,温光启极为警惕,因此猜到是我来寻仇,当天就带着全家人躲了出去。我们不仅扑空,还中了官兵的埋伏,死伤过半,首领一气之下,亲眼看着我诱杀了铁柱之后,将我赶了出来。”

    香漪轻叹一声:“你也不必过分自责,我想我们与那些真正恶人之间最根本的差距,或许就在于我们拥有一颗懂得怜悯的心,而们早已丢失了人性中基本的善意,行事只遵循自己的利益与欲望。”

    周慎摇头:“不,我活了几十年才活明白,做人不能要善心,有善心的人从没有善报,上天并不眷顾我们。你那不明不白送了命的父亲和在痛苦中煎熬了半辈子的母亲不是活生生的例子吗?在外漂泊多年,我也曾想过恶有恶报,时候未到。但等我再次回到这里,却看到我那狼心狗肺的兄长一家活得好好地,唯有一个死了的铁柱还是我亲手了结的。我等不起了,如果真的有天意,有公道,不会这么晚显现——就算温光启今天死了,也算不上报应,因为太晚了,太晚了。”

    听了他的肺腑之言,香漪的心里更加苍凉,周慎等了一生,都没有等到温光启的报应。他作恶一生,害死那么多人,却还是安安稳稳的活到晚年,而她们这些受害的却颠沛流离,时刻收着痛楚和折磨。

    “这或许才是天道,弱肉强食。想要活得好,就要狠下心,就要做强者。我等不及了,香漪,我得了很重的病,医不好了,临死之前我要把这辈子的债要回来,所以我要你跟我联手,杀了温家全家,祭奠我的妻儿,你的父亲!”他激动的看着香漪,眼睛里闪着光。

    香漪却摇头:“现在还不能杀他们。若只是简单的杀人,这些年之间我有很多机会,但是我父亲的尸骨还没有找到。”

    周慎的脸上带些不耐烦的情绪:“人死如灯灭,找到尸骨又能如何?还能叫他再次复活?”

    “这是我母亲最大的心愿。”香漪坚决的说,“决不能改变。”

    周慎古怪的笑一笑,随即看着她说:“等杀了温家全家,我会告诉你一个秘密,或许你知道了那个秘密之后,就不会如此执着了。”

    香漪认为他在故作神秘,以诱惑自己帮他杀人,并不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你先听一听我的计划。”周慎捂着胸口道,“你带着些银子进入温家,温光启现在非常缺钱,会将你奉若上宾,当夜你住在温家,四更天,等他们全部睡熟之后,你将大门打开,我会带人进入温家,之后的事你不必再管,悄悄坐车回家。你只需要帮我们打开门就好,别的都不必参与,事后也绝不会受到牵连。”

    强忍着疼痛说完这句话,周慎痛的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身子也不自觉的弯倒在地,香漪和春瑶一左一右将他扶起,他从袖中掏出一个木盒,香漪忙打开,从里面拿出药丸,塞进他的嘴里,春瑶倒来一碗茶喂他服下,过了一刻钟,他蜡黄的脸色才渐渐恢复正常。他长长的吁一口气,道:“孩子,我的日子不多了。我本计划利用媚月嫁进温家,再实施计划,但是现在我怕是等不及了。你也知道,温光启那人爱惜性命,四周围墙都是加高加固的,他每天入睡之前都会将门窗紧紧关闭,就连下人们都轻易进不得身,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香漪却还是坚持自己的立场:“不,再找到我父亲之前,我不会杀了温光启。”

    “我们是在合作。我可以在杀温光启之前,逼问出你父亲遗骨的下落,那并不难,你知道我做过山贼,他们逼供的手段可谓层出不穷,我只需要拿出一两个来就好。”

    这个提议很快打动了香漪,她犹豫一下,试探着问道:“这个计划,我能不能跟母亲商议一下?”

    周慎很大度的点头:“自然可以,我相信你的母亲会欣然同意的。”

    青石县比烟霞县繁华多了,这里是交通要道,街上聚集天南海北的生意人,紫芝带着车马去交货了,萧孟园则走进县衙。

    青石县令看不上他一个小小教谕,打发与他职位相当的教谕前来接洽,萧孟园在这位孙教谕的帮助下,找到当年的卷宗,翻看了一遍,并没有什么收获,反倒是宁河县县令李清正送来了钟伯恭一案的尸格,给了他一些帮助。孙教谕对萧孟园仰慕已久,招待热情,带他到青石县最大的饭馆招待,并带着些遗憾告诉他:“冬日里的景观太少,萧教谕等开春后再来,我带你去看青石县有名的‘桃花源’。”

    萧孟园对桃源盛景并不感兴趣,反而问道:“孙兄能帮我查查烟霞县钟家在此地的产业都在何处吗?”

    孙教谕虽不解,但干脆的一点头:“那不简单吗?你且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果然有熟人好办事,孙教谕很快便回转回来,道:“有一家生药铺子,生意不算很好,但经营多年了。说来奇怪,今儿突然关门不干了。”

    萧孟园猛然站起身,道:“麻烦孙兄带我去看看。”

    这温家倒是跟钟家挺配

    第0071章

    桃源村

    钟家的药铺果然大门紧闭,萧孟园执着的不断捶门,还真被他吵出来个呵欠连天的小伙计,揉着一双睡眼,不耐烦的打开一条门缝,夹杂着浓浓的睡意道:“今儿不开张,要买药啊,您去别家。”

    萧孟园伸手撑开正欲重新闭合的门,一只脚硬生生地迈过门槛,堂而皇之地踏进门里,小伙计被吓了一跳,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从懵懂中完全清醒过来。

    “你想干什么?”小伙计色厉内荏的叫嚷着,身体却不断后退,凌乱的头发随着晃动,“你再不走我去报官了!”

    “报什么官?我们就是官。”孙教谕适时的为萧孟园帮腔,“找你问几句话而已,小子,你也别不识抬举。”

    小伙计揉一揉头发,还是一脸迷茫:“问什么?我也没犯事啊。”

    铺子里一股浓郁的草药香,门窗紧闭,光线很暗,药柜上排列的瓶瓶罐罐,以及悬于梁下的各式草药,皆沉浸在一层陈旧的酱色之中。

    萧孟园板着脸问小伙计:“你们掌柜呢?这铺子虽不大,总不至于只有你自己一个伙计吧?他们人呢?”

    小伙计摸不着头脑,看看孙教谕,再看看萧孟园,不知该不该说实话。

    孙教谕冷哼一声,恐吓道:“小子,我们是从县衙来的,你若不肯说,咱们一块移步堂上,叫衙役们拶一拶手指头,你怕是得抢着说了。”

    小伙计年岁不大,刚从乡下来药铺学徒,一听这话,惊恐之下,忙将实情交代。“掌柜的一大早就急忙出门了,只留下一句话,叫我不必开门,在铺子里守着就是。店里还有一位大伙计,一看不必开张做买卖,便回家去了。”

    萧孟园觉得实情有些不对,做生意的人不会轻易关铺面,除非发生了什么大事:“掌柜的去了哪里?”

    小伙计无辜的摇摇头:“他没说,我怎么敢问呢?”

    孙教谕素来知道萧孟园不仅满腹经纶,并且破案如神,对这位同行敬佩至极,忙凑上前来问道:“跟案情有关系吗?”

    萧孟园点点头,略一思索,又问小伙计:“你们掌柜的叫什么名字?家住在何处?”

    “我家掌柜姓吴,就在金桥街上,从南边数第二家。”小伙计惶恐的看一眼孙教谕,畏畏缩缩的说,“不过掌柜的可不在家,他出门去了,你们去了也找不到他。”

    萧孟园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些碎银子递给他:“小兄弟,谢谢你。”

    小伙计不敢拿,孙教谕忙道:“萧教谕赏你的,接着吧。”小伙计这才战战兢兢接过钱来,送他们离去,忙将门栓插好,决定再有人敲门也不开了。

    “有劳孙教谕带我去一趟掌柜家中。”萧孟园袖着手道,“这样大冷的天,叫您陪着我奔波,实在过意不去。”

    “不碍的。”孙教谕笑道,“能跟在萧教谕身边,是我三生有幸。不过说句不该说的,萧教谕这样大的才学,在京中又有良师益友,实在不该到小小烟霞县做个教谕的。”

    萧孟园只是淡淡一笑,没有接话。

    孙教谕忙又补道:“不过以萧教谕的才能,这教谕也就只是个过渡,相信不久您就会步步高升。届时,还请您拉在下一把。”

    萧孟园也不过分谦让,道:“能力所及,必援手一助。”

    得了这句承诺,孙教谕的嘴角不自觉的咧开,脚步更有劲儿了。

    孙教谕昂首阔步来到掌柜家门外,一双肥厚的大手哐哐砸门,不一会儿走出个仆妇应门,萧孟园拱手道:“我是吴掌柜的朋友,昨天约好中午一块吃饭,怎么过了饭点还没见人,去铺子也没有踪影,请问他是不是在家?”

    仆妇忙请他进院,讲话禀知家中女主人,吴掌柜妻子看二人都是场面人物,便信以为真,忙替丈夫道歉:“他昨夜得了消息,天不亮就骑马去了桃源村,想必一忙起来给忘了,还望两位海涵。”

    走出吴家,孙教谕笑道:“这不巧了吗?方才我还说未能与孟园兄同去桃源村一游,是一大遗憾呢。如今竟然就有这么个机会了。”

    萧孟园看看孙教谕略微圆润的身体,踌躇的说:“我听孙教谕的意思,桃源村似乎很远,而我赶得很急,这样冷的天,不知……”

    “不碍的。”孙教谕拍拍自己的胸膛,“那村子的保正是我家亲戚,能帮上忙的。”

    萧孟园也就不再多说,两人一人一马,不顾严寒,立即踏上通往桃源村的路。

    桃源村正如其名所寓,坐落于连绵不绝的群山怀抱之中,山路曲折蜿蜒、崎岖不平

    ,二人费了不少力气才到达村子。孙教谕擅长交际,人脉极广,还未进村就遇到熟人,谈笑之间就到了保正家中。

    这保正是孙教谕姨妈家的表兄,姓梅,长脸、高个,与孙教谕长得完全相反。客客气气将表弟二人请入家中,梅保正吆喝妻子烧茶做饭,招待客人。

    萧孟园忙向他打听:“咱们村子有没有外来的人?”

    梅保正笑道:“没有,都是住了多年的老邻居,谁家几口人,做了什么饭,全村的人都知道,别说外来的人,一进冬天,连个货郎都不肯进山来。”

    萧孟园心中一紧,难道是自己被吴掌柜的家人给骗了?他压根就没来这里?还是说,自己所有的推论都是错的?

    孙教谕看他脸色变了,忙换了种问法:“表哥,近些年呢,村子里总有外面迁进来的人吧?”

    “迁进来的。”梅保正搓着一双粗糙的大手,“有一个,是姓王的,不过来了三年多了吧,不算新近来的。”

    萧孟园的心一下又敞亮了,忙追问道:“他住在哪里?劳烦你带我们去他家走一走。”

    “怎么?他在外头犯事了?”梅保正很惊讶的看着萧孟园,“他看起来老实本分得很呢,肚子里很有几两墨水,闲来无事跟我们讲古,大人孩子都喜欢他呢。”

    萧孟园怕打草惊蛇,道:“并没有犯事,是我的一位朋友委托我寻找他的表兄,只说大概是来了桃源村。”

    “那就是他了。”梅保正肯定的点点头,“我们村几十年来只有往外迁走的,唯有他是迁进来的。他说在外头做生意蚀了本,没脸回家见人,看我们这里民风淳朴,便想来我们村子住。那哪能不愿意呢?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恰好有迁走的村民要卖宅子,他就买下来。不过虽说他做生意赔了本,终归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搭了几十两银子重新翻盖了宅子,整理的很气派呢。我们桃源村最规整的院子就是他家的。呶,站在我家院子里就能瞧得见。”说话间,他打开房门,带萧孟园来在院中,向着正南方向指去。

    萧孟园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湛湛蓝天下一抹灰色的屋檐,房顶上不紧不慢的冒着炊烟,房子虽不算华丽,但在这穷乡僻壤中,却显得尤为出众。

    萧孟园同梅保正重新回到屋子落座,同时问道:“他大概多少年岁,可成家了吗?”

    梅保正道:“看年岁嘛,四十岁左右吧,整天灰头灰脑的,还留着连髭胡子,叫人总是看不清楚本来的面貌。要提起这个成家啊,可真有说道了,这人挺勤快,为人爽朗,大家瞧他也有些家资,不少人上门提亲,可都被他一一拒绝,总说不愿成亲,一个人过得舒坦。日子久了,也就没有人再来了。你们说,一个四十多岁的光棍汉,家里连个烧水做饭的人都没有,日子多冷清。就这一点,叫人捉摸不透。”

    听到这里,萧孟园记起尸格中的记录:死者头部似遭重物猛击,致面目难辨,颅骨崩裂。李清正的话说得也很明白,是有人特意将死者的容貌毁去。其目的是什么呢?萧孟园的心里一直都在做一个大胆的猜测——他认为被发现的那具尸体并非钟伯恭,而是钟伯恭的小厮王勤,而真正的钟伯恭还活着,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大夫人放任这起疑点颇多的命案被强行结案。他认为,大夫人是知道甚至参与了这个案件的,但他们这么做的原因他暂时想不出来。而桃源村这位外来者,极有可能就是隐匿了三年的钟伯恭。

    “带我们去他家吧。”萧孟园几乎忍不住要一把撕开钟伯恭的伪装了,“我要见见他,听你的描述,他应当就是我要找的人。”

    “吃完饭再去吧。”梅保正的妻子端着一大碗野鸡汤进来,安放在桌子上,热腾腾、香喷喷的鸡汤里漂浮着干菌子,馋得孙教谕不断的吞咽口水。

    “不必了。”萧孟园已然抬脚走到门外,“回来再吃也不妨。”

    孙教谕和梅保正只好跟着出了门。

    桃源村本就不大,大家住的很紧密,走了不多远,就到了那座规整的小院,果然是个四方四正、优雅古朴的院落。村子里人白日都不关门,这院子也大敞着院门,梅保正率先走进去,吆喝一声:“老王在家吗?”

    房中没有动静。萧孟园暗道不好,怕是吴掌柜已经来过,匆忙跑入房中,却见一个人倒在地上,正在不断抽搐。

    钟伯恭居然没死?这实在没猜到。

    第0072章

    王勤

    萧孟园忙上前查看,却看那人嘴角流着鲜血和白沫,他意识到这是中毒之状,怎奈身边没有解药,便将手伸进他的嘴里,抠住他的喉咙,想要让他将吃下去的毒物吐出。

    孙教谕急得团团转,一点忙帮不上。梅保正从门外抓过一只大公鸡,薅下鸡毛递给萧孟园,萧孟园将鸡毛探入老王的喉咙,刺激之下,老王开始大吐,吐出一堆黏稠的糊状食物后,又虚弱的躺倒。

    梅保正大声叫嚷,惊动了四邻,他叫邻家女人赶紧去熬一大锅绿豆汤来,又叫人将老王抬到床上。萧孟园这时才看清楚中毒之人的长相,遗憾的是,他并不是钟伯恭。

    绿豆汤灌了进去,老王又一阵大吐,但脸色渐渐好一些。萧孟园看他极度虚弱,便没有逼问,留在他身边照料,同时也是保护。

    梅保正按照萧孟园吩咐,在村子里搜罗了甘草、金银花等解毒的药物,熬成汤汁,喂老王服用了几次,这才算是捡回一条命来。

    “老王,你得谢谢这位萧教谕,他是你的救命恩人。”梅保正语重心长的叮嘱,“若不是他,你这会儿怕是已经变成鬼魂,入了枉死城了。不过我说老王,你没事吃什么毒药啊?难不成是活够了闹自杀?还是你家的耗子药放错了地方?”

    老王哑着嗓子说:“不是我,是有人要杀我……”

    这话把梅保正吓了一哆嗦:“我的亲娘啊,咱们桃源村虽然偏僻,可从没没发生过命案,就连打架斗殴都少见,怎么还能出这么一档子事?你告诉我,是谁干的,不把他的头拧下来,这保正我就不干了!”

    老王无力的摇头:“不是村子里的人。”

    “那是谁?”孙教谕忍不住插嘴,“你可认识?”

    但老王似乎有难言之隐,不愿说。

    “是吴掌柜。”萧孟园以冷静平缓的语调淡然地说,“他特意跑这么远的路来杀你,看来你是个很重要的人证,对不对,王勤?”

    老王被他一句话揭穿身份,不自觉的往被子里缩头。梅保正却认真地纠正萧孟园:“萧教谕,他叫王富,不是王勤。”

    “他本名叫做王勤,本是烟霞县钟家大老爷钟伯恭身边最信任的小厮,但三年前钟伯恭在青石县突然摔下山崖身亡,王勤也消失不见。居然是躲进这桃源村来了。不过三年过去了,吴掌柜为什么又要杀了你?你跟大夫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钟伯恭到底是怎么死的?”

    一连串的问题让王勤措手不及,说了好几个“我”字之后,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宿夫人居然一口同意了与周慎合作,她要香漪听从周慎的安排,还要求香漪要跟周慎一起夜袭温光启,当面问出父亲尸骨的下落。甚至要求她亲手杀了温光气为父报仇。香漪明白,母亲与周慎一样,余下的日子不多了,他们都想要尽快了解这一世的恩怨,以免带着莫大的冤屈和怨恨往生。

    但是她的心里很乱,并非因为不忍,而是觉得一旦大仇得报,她会很快失去母亲——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虽不知为何,但内心一直有这样的感觉。人都说“大事已完,如丧考妣”,而等她找到父亲的遗骨、将温光启一家杀了,她就真的会成为一个失去双亲的孤儿。

    不愿回周家面对周慎,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她蹒跚着来到从温家买来的那房子里。没想到玄灵子也在,他看到香漪,立即红了脸,跪倒在地道:“小姐,是我无能,明明跟着那女人到了她的住处,刚想回身去跟你报信儿,却被那老头子一把拎住后脖颈。天地日月可鉴,我真的没听到一丁点儿声响,别的不说,我的腿脚算得上轻巧,幼年时候被我爹逼着绑着沙袋练功,虽不是踏雪无痕,却也落地无声。”说到这里,他心中涌起一阵挫败感,忍不住长叹一声,又抹一把眼泪,自知有愧于人,道,“我求您准许我在这里再住些日子,等天气一暖和,我立刻滚蛋。”

    香漪摆摆手,玄灵子这些日子走得是霉运,他也算聪明机敏,怎奈前有钟景让,后有周慎,都是人尖子,折在他们手里不算窝囊。

    “这里你住着就是。过些日子或许还要用到你。”香漪看看屋子,他倒是个爱干净的人,整理得一尘不染,从荷包中掏出些钱来递过去,她吩咐,“去帮我买些酒菜。”

    坐在屋子里,香漪透过门缝看着外头阴沉的天,灰冷的云压得很低,似乎要滴下水来。她似乎又走进一团雾气中,混沌、压抑、无措,又像被束缚在一个巨大的茧中,沉闷、犹疑、窒息。前面是万丈悬崖,后面是无底深渊,她怎么选?

    钟景让比玄灵子来得快,香漪看到他,不禁苦笑一笑,玄灵子那种人,不知吃着几家饭,她还是太过轻信。

    “遇到什么难捱的事了?”钟景让带着一身寒气走进门来,将手中的纸包放到桌子上,一样样摊开,香气直扑鼻子,“麻腐鸡皮、南乳肉、蟹粉蹄筋,还有醉梦轩最上等的酒。”

    香漪眼底藏着泪,抬眼看他,只见他形销骨立,脸色黯淡,便起身靠进他的怀里,喃喃问道:“这些日子过得很难吗?”

    钟景让抚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没什么难不难的,咱们一出生就在水深火热里,习惯了。”他轻轻将她推离怀抱,与她对视,“你呢?周慎那老东西没有对你出口不逊吧?”

    香漪锤他一拳:“不准骂他老东西,说起来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钟景让携着她的手坐下,殷勤的为她倒酒、布菜,瘦削的身子几乎要成一张弓,香漪看得心疼,偷偷拭泪,他已经向着所有人宣战了,他准备背水一战,而自己也要最后一搏,最终他们各自是什么结果,只有天知道。但老天从不站在他们这一边。

    两人都没有胃口,但为了对方高兴,都努力多吃一口,香漪将周慎的身份告诉他,但没有提起周慎的计划。钟景让叫她一定要堤防周家父子,紫芝在他的眼里也并不是单纯的好人。

    “这是我们住过的那小院的钥匙。”钟景让郑重的放进她手里,“既然周慎已经亮明身份,不论他是什么目的,你都要远离他,温家的仇要报,但不要与他联手,香漪,你要相信我,他的心机太深沉了,我都看不透他,何况是你。”

    香漪假装乖顺的点头,钟景让继续说下去:“还有周子知,也就是你的紫芝,她这次去青石县,带上了萧孟园。”

    香漪点头:“这我知道,萧公子是去访友的。”


如果您喜欢,请把《偷香》,方便以后阅读偷香第23章后的更新连载!
如果你对偷香第23章并对偷香章节有什么建议或者评论,请后台发信息给管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