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灯闪烁，忽明忽暗，苍老的瘸子迈着佝偻的步伐，一瘸，一拐，一颠，一簸。
傅航凝视着那个背影，痛苦的仰头，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
一双柔夷从腋下穿过，似乎是想拥抱傅航。
而傅航却是猛的一颤，像是受到惊吓的幼兽。
傅航过激的反应让那双手僵了一下，但依旧缓缓收拢双手，紧紧的抱住傅航。
“对不起。”秦幼楚的头顶傅航的后背，声音带着哽咽。
她刚才必须阻止的傅航，刚才那一拳要是打下去……
老段顶着匕首挡在自己面前的画面，她永远都忘不了。
而且她也知道，傅航为什么一见到老段，就会如此失控。
老段说过能保护自己的……
傅航感受着身后颤抖的身躯，情绪却是很难平复下来。
眼前手术室的指示灯熄灭，傅航精神一震，焦急的看向手术室大门。
“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子弹取出来了。只是后续的恢复……”医生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复杂的看了一眼外面等候的众人。
傅航表情麻木，不知是喜是忧。
走廊再次忙碌起来，医护人员进进出出，然后一张挂满仪器的病床被推了出来，送往重症监护室。
傅航没有上前，只是远远的看着那个插满管子的虚弱身影。
待那张病床被推远，傅航疲惫的靠在了墙边，两眼无神的注视着地面。
“去休息一下吧。未央姐会好起来的。”秦幼楚不知该如何安慰傅航，握着傅航的手轻声开口。
“我玩砸了……”傅航空洞的眼神没有一丝神采，嘶哑的嗓音像是金属摩擦发出的声音。
秦幼楚咬了咬嘴唇，没有回应。
等候李未央手术的时候，应亚男与陈樵一起，和傅航复盘了事情的经过。
她们四个，除了秦幼楚外，都是被拉娜骗走的。
拉娜找上她们的时候，都是以怀孕为由，要和她们单独聊聊。
这个理由，没有人能拒绝……
不过拉娜控制住她们后，并没有为难她们。
傅航听到的那些拷打、折磨的声音，全部是拉娜用她们的声音，通过电脑AI合成的。
甚至应亚男的很多声音，都是直接选用了《古惑仔》里的电影音效……
关心则乱……傅航当时完全没有分辨能力……
拉娜，没想过伤人……
“我去陪陪她……”傅航低沉的开口，机械的向的病房的方向走去。
秦幼楚无声的点了点头，松开了傅航的手，却是站在原地没有跟去。
不知道为什么，秦幼楚的心底莫名的心慌、恐惧。
明明已经安全了……
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她总感觉，更大的绝望似乎要来了……
站在病房门口，傅航静静的矗立了许久许久。
“让我单独陪陪她，不要打扰我们。”傅航看着病房里的医护人员，缓缓开口。
“傅先生，我们理解您的心情，但病人现在……”
“我说，不要打扰我们！”傅航的声音响了一点，冰冷的让人听不出感情。
“病人虽然脱离的生命危险，但……”
“龙傲天！”傅航暴喝一声。
狰狞的光头从阴影中探出，脸上除了自责外，就是压抑不住的暴虐。
龙哥赶到医院的时候，险些当场剖腹谢罪！
他就去上蹭一节股市调控分析的课，然后和新女友吃了个饭，怎么就成这样了？
“请他们出去。”傅航依旧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开口。
光头龙的出场实在太有震慑力，几个医护人员在那个狰狞的目光注视下，默不作声的退出病房，焦急的跑向医护台。
刚才好像有很多警察来着，希望他们没走远。
“守在门口，任何人都不要让他进来。”傅航低沉的开口，进门，关门。
“除非我死！”光头龙煞气全开，如门神一样张开双手，两臂鼓起的肌肉青筋暴起。
医护人员很快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一群穿制服的警察和保安。
家属的情绪再不稳定，也不能这样乱来啊？
病人刚出手术室……
陈樵越过人群，看着重症监护室前的三个高大身影，脸色复杂。
“你们别闹，再出乱子……”
“咔嚓！”光头龙左侧的汉子手臂一挥，一节金属棍出现在他手中，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这寒光闪闪的金属棍上，还有几个彩色的按钮。
而光头龙右侧的汉子脚尖点了点地，一脸残忍的向前走了一步，冒着凶光的视线在众人的小腿上游走。
刘波和年冰被光头龙调过来了。
这两位，现在也是抱着死志来谢罪的。
让他们保护大嫂，竟然让大嫂被人劫持了？
要不是有人拦着，这两位现在已经冲向警局，找那个洋妞拼命了。
这场子要不找回来，这辈子是没办法抬头了。
“陈樵，让他静静吧。他有分寸的。”人群后方，传来风衣男低沉的声音。
警察退走了，顺带还带走了满脸愕然的医护。
门口三尊魔神静静矗立。
有分寸的傅航进门后，呆滞的坐在李未央身边，静静的看着那张带着氧气面罩的苍白脸颊，沉默了好久好久。
抬手轻轻握住李未央冰凉的小手，傅航将插着针管的手按在自己脸上。
“还是喜欢你穿肚兜的样子。”良久，傅航眼眸颤动，脸上浮现一个难看的笑容，轻声嘟囔了一句。
“让它最后发挥一点作用吧……”有分寸的傅航说着，缓缓脱去自己的上衣、皮带、裤子……
窸窸窣窣了一阵之后，病房内传出一声无奈且复杂的“谢谢惠顾！”
“谢谢惠顾可对攻略目标使用，效果相同。使用条件：目标好感度90%以上，并开启二阶段任务。使用方式：OOXX……当前剩余次数：0。”
第454章
一个本不该属于他的梦
从重症监护室出来的时候，傅航的脸色平静了许多。
拨开挡在门口的三尊魔神，他看到了那个依旧站在走廊尽头，消瘦却并不单薄的身影。
秦幼楚似乎心有所感，凝视窗外发呆的她悠悠收回目光，向这边看来。
她的侧脸被暮色浸成水墨画里的留白，当傅航的皮鞋踏碎满地光斑时，她睫毛轻颤，像是被风惊动的蝶。
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杏眼此刻蒙着层水雾，倒映着窗外高悬的月牙。
两人之间隔着二十三步距离，傅航数着地砖接缝往前挪。
他看见她攥紧裙摆的手指泛白，看见她颈间那条他送的锁骨链在阴影里若隐若现，也看见她强撑的镇定正像冰面般裂开细纹。
当他走到第十七个方格时，秦幼楚终于动了，膝盖微屈的瞬间却又僵在原地，仿佛被无形的线牵扯着的提线木偶。
两人视线又一次的无声交汇，秦幼楚心中的那份不安越发的明显了。
傅航停在她伸手可及的位置，医院的消毒水味里混进了她身上若有似无的苦橙香。
他垂眸望着她发红的眼眶，喉结滚动了两下，最终只是轻轻开口：
陪我走走。
秦幼楚没有出声，乖巧的点了下头，双手挽住了傅航的胳膊。
光头龙几人犹豫了一下，年冰似乎准备跟上，却是被刘波给扯了下衣袖。
“我去叫医生，你们守在这里。”光头龙默默开口，转身向医护台跑去。
刚才，他隐约好像听到了点什么奇怪的声音，但他不敢朝那个方向联想，还是赶紧喊几个护士过来吧。
书上说，人在情绪大起大落的时候，容易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两人沉默着通过病房走廊，却是在拐角的位置，看到了一群人坐在休息区。
沈青鸾、应亚男、诸葛筠都在，她们都没离开。
傅航的视线在她们脸上一一扫过，对上她们的目光后，却又沉默的躲开。
傅航不敢直视她们的眼睛。
几人看着傅航离开的背影，同样相视无言。
这个时候，可能只有秦幼楚能陪着他吧？
走出医院的大门，傅航仰头看着寂静的星空，天快亮了，闪烁的星辰正在消失。
而就在他们走出医院大门的那刻，李未央所在的重症监护室外，传来了一阵阵喧哗与尖叫。
医护人员重新上岗了。
而混乱的原因，却是因为远远的，她们看到了重症监护室门被从里面打开，穿着病号服的，刚刚从手术室中推出来，原本治好了也可能终生高位瘫痪的李未央，此刻正满脸潮红的从病房内探出头来，目光羞涩且温柔的似乎在寻找什么……
夜很凉，挽住傅航胳膊的那双手也很凉。
两人沉默着走了好一会，傅航才后知后觉的脱下外衣，披在了秦幼楚的肩上。
秦幼楚缩着脖子，忽闪的眼眸紧紧的盯着傅航，却是丝毫感受不到外套上的余温。
这一路走来，她忽然有一种错觉。
傅航越走越远了……
挽着傅航的手，变成了搂着傅航的腰，而且越搂越紧。
这让两人走路的姿势变的很别扭。
但傅航却是好像毫无所觉，一只手搂着幼楚的肩，依旧安静的走着。
世纪广场公园，星空灰暗，寂静无声。
春末初夏，鲜花凋谢，虫鸣却还未起。
“坐会吧。”傅航看着沾满夜露的草地，忽然淡声开口。
秦幼楚没回应，只是用力抿着嘴。
这个地方，他们曾经有过一次对话……
傅航在草地上很松弛的坐下，从口袋里掏出根烟。
“啪嗒！”火苗在眼前亮起，火苗背后，是一只纤细却微微颤抖的白皙手掌。
火苗很细，手掌很白。
傅航盯着火苗，却是好像忘了要点烟，只是注视着那摇曳的火焰。
“我玩砸了……”傅航再次开口。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对秦幼楚说出同样的话。
秦幼楚依旧抿着嘴，安静的调整坐姿，将傅航的头轻轻的放到自己的腿上。
傅航放弃了抽烟的想法，这身体，尼古丁到不了肺，抽烟，徒增烦恼……
傅航侧头，静静的仰视那绝世容颜。
从这个角度看去，背后就是无尽的星空，而眼前的星辰，近在咫尺。
“我一条舔狗……何德何能……”傅航后面的话没说完，嘴被柔软的双唇堵住。
傅航在短暂的僵硬后，激烈且贪婪的回应着。
这个吻，吻了很久很久。
直到傅航感受到那不断滴落在脸颊上的热泪，他才恍然清醒。
恍如隔世……
“不要走好不好？”秦幼楚带着哽咽哀求。
“我玩砸了……”傅航眼眶微红，侧头避开了秦幼楚满含泪水的眼眸。
“你答应过我的。”
“男人的话，靠不住的。”傅航从秦幼楚的腿上挣扎着起来。
秦幼楚双手捂脸，哭声渐渐控制不住。
傅航痛苦的闭眼，眼前却是浮现李未央瘫软在怀里，那如残荷般凋零的微笑。
然后……应亚男脸上的伤疤……沈青鸾走调的歌声……诸葛筠咬着牙跪下的羞涩……
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傅航眉头越皱越深。
客户……也是人……
赚钱，不寒碜！
所以傅航当时能放下所有矜持、抛开尊严和顾虑，像牛马一样的工作。
同样，傅航也认为，他给客户的那些，足以抵消她们付出的情感。
赚钱嘛……
可当李未央在枪声响起时，没有丝毫犹豫的挡在自己身前……当看到猩红的液体从指尖流淌……傅航的心彻底乱了。
始料不及，乃至大宗师都没能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笑容已经如杜鹃般绽放。
我可以为你死！
太沉重了……
拉娜疯了？
她没疯……
她怀孕了……
而他，玩砸了！
他以为他能操控人心，到头来，他发现他连自己都操控不了。
“假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