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谢却山 本章:第64章

    这下她有点不上不下了,也不能轻易离开,她直觉这桩谈判不是亏本生意,但也不能表现得太冒进,显得她必然会应下这交易一样。她清楚自己是入了沈执忠的套,只能继续在金陵等着。

    可除此之外,她还是觉得有几分蹊跷。

    ……

    夜黑风高,一个抱着鼓囊囊包袱的男子匆匆忙忙从家宅后院离开,他十分谨慎地左顾右盼,确定没有人后看到他后,才贴着巷子的墙根慌张地往前跑。

    可刚拐出巷弄,两个人忽得挡在了他面前,那两人人高马大,面目笼罩在夜色里看不清楚,只瞧见各自手里拿着把大刀。

    男子正是吏部尚书丁旭,心里正虚着,见到这场景,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自己绊了自己的脚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丁大人,长公主殿下邀您一叙。”

    两个侍卫架着丁旭来到一条暗巷,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车厢外挂着一盏灯笼,映出车中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心急如焚的丁旭根本不敢冒犯车中贵族女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殿下,您得保我啊!我为您窃取情报,谁想今晚是沈执忠做的一个局,他给每个人都报了不同的价格!我如今已是自身难保,不得不逃啊!”

    马车里的人久久不说话。

    丁旭心慌地看了一眼,豁出去了,又道:“殿下,我还得到了一个绝密的消息——朝廷中代号为雁的秉烛司间谍,就是几年前叛国的谢却山!我还知道很多事情,您只要让我平安,我全都告诉您!”

    “是吗?”马车中却传出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一只手掀开了车帘,“丁尚书如此忠心,我竟全不知晓,或者,我应该叫你,大满?”

    丁旭惊讶地看着马车中的人。

    几个暗卫悄无声息地涌过来,一剑刺穿了丁旭的胸膛。

    谢铸眉目凝重地从马车上走下来,注视着倒在地上的丁旭。沈执忠今晚一套连环局,不仅让完颜蒲若主动留了下来,还借机揪出了细作。他让谢铸在半路拦截丁旭,并从他嘴里套出他所知悉的情报。

    可他方才说出的这番话……竟提到了他的侄子,谢却山。

    第113章

    光与影

    “丁旭死了?!”

    完颜蒲若当夜便接到了这个消息。

    她在房中焦灼地来回踱步,总觉得背后情形有些扑朔迷离。

    今夜的宴上,她出去换衣服的间隙,正是丁旭传给她消息,告诉她沈执忠心中的条件,她才敢大胆报出那个数字。

    但不仅没有达到她预料中的结果,转头丁旭还死了……

    这两件事前后脚发生,绝对有所关联。完颜蒲若仔细复盘着宴上众人的一举一动,忽然反应过来——也许谈判意图是真,可谈判的内容却是一场局。

    沈执忠身边带来的臣子中,有他高度怀疑的对象,他知道谈判最关键的地方便在于引完颜蒲若来报出岁贡的数额,而完颜蒲若并不知道如今的金陵有多少财力,她需要内奸去探底。沈执忠给每个人都报了不同的数字,完颜蒲若离席后又回来,她报出的那个数字,就是在验证谁是内奸!

    这个老奸巨猾的人!

    想通这其中曲折,完颜蒲若便明白自己被狠狠将了一军,但她并不气急败坏,反而觉得有意思了起来。她并不是意气用事的人,输一些小筹码不足为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要赢的,是更大的局面。

    而每一次跟对手的过招,都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学习。

    ——

    沈执忠正在秉烛司据点中,听暗卫汇报了现场的情况,听到丁旭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惊出一身冷汗。

    这是他守口如瓶的秘密,甚至连宋牧川都不曾告知,可以说整个金陵,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他一人。他与谢却山不曾通信往来,没留下任何书面上的证据,丁旭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但又转念一想,只要存在过的事情,必然有痕迹,他一时也摸不准,到底哪里出了错……

    正思索间,谢铸已经气冲冲地来了,他又悲又愤,人还没踏进门槛,话便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沈大人,我侄儿竟然就是秉烛司藏得最深的那个卧底,你为何从来未告知我!我错怪他这么多年,你要我以后如何面对他!”

    谢铸很少如此失态过,跑得官帽都歪了,这会才着急地扶了扶,竟是连礼都顾不上了。

    被这么一问,饶是能言善辩如沈执忠,这会也有些哑然,不知该如何作答。

    谢铸见他就这么坐着一言不发,急得双手拍了拍桌子:“我的天老爷啊,沈执忠你怎么还坐得住!你说说,现在怎么办?丁旭知道了,完颜蒲若说不定也已经知道了,你必须要想办法营救我家朝恩——不然,你这个做老师的,第一个对不起他!”

    “谢大人,你冷静一下,”沈执忠心里也急,谢铸这番话讲得他是又愧又悔,他此刻如同一团乱麻,却也不能自乱阵脚,只能先劝下谢铸,“贸然救他,会在沥都府掀起更大的波澜,还可能打草惊蛇,把局面搞得一团糟,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这番话,等于是默认了谢却山的身份。

    沈执忠蹙眉深思,谢铸只能坐下来,长捋一口气,可仍是压不下心里那股滔天的情绪,顺手端起一旁的茶喝,烫得差点一口吐出来,样子实在是狼狈。

    这会,谢铸才察觉到自己从进门之后的失态,敛了容沉默片刻后,一声叹息:“我曾狠狠地怒斥过他……也不知道朝恩会不会记恨于我。”

    沈执忠方才想了半晌,脑子里却空空如也,什么对策都想不出来,听到这句话,面上浮起一丝悔意:“他最该记恨的人是我,我把他推到火坑里……”

    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人,坐在这里对着叹气。

    “丁旭已死,也无从得知他如何知道这个消息的,当务之急,还是得盯紧完颜蒲若,切断她与沥都府的消息往来。只要陵安王平安入金陵,朝恩的任务就完成了,便能顺利回朝。”

    “沥都府里你不是还派了别人吗?你传信给他们,让他们想办法,先探探朝恩的处境,务必要保他平安。”

    宋牧川已经暂时中断了与金陵的联络,两头其实都是孤岛,这样反而能最大程度地保证沥都府行动的安全。

    丁旭是叛徒没错,但他并没有亲口承认自己就是大满,他也有可能不是。岐人既然能在金陵安插一个人,就能安插第二个人。沈执忠对此仍抱有一丝警惕,不会因为丁旭的死就轻易放下戒备,以为就此便万事大吉了。

    这个信,他其实没法传。

    但沈执忠也没法把情形对谢铸说得这么详细,只能先应了下来。

    ——

    完颜蒲若的消息一日未传回沥都府,谢却山便一日被幽禁在那艘船上,等待着审判。

    不过自从南衣来了以后,每日送过来的三餐肉眼可见地丰盛了起来。

    章月回显然已经知道南衣到了船上,可他还能怎么着?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伺候着姑奶奶呗。

    谢却山对此未置一词,他正在变得沉默寡言。他怕被她撬开了话,便一发不可收拾地沉迷其中。

    南衣已经习惯了,每天一醒来,她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话,从自己小时候说到长大,天南地北地扯,说到口干舌燥,也不管他回不回应。

    她说的所有话,一字一句他都听到了,但他扮作了一个又聋又哑的人。

    她想救他,而他却想把她赶走。他们用最温柔的方式,暗暗地较着劲,试图扭转对方的决定。

    江水的波涛在脚下清晰地起伏着,他们好像随波走了很远,又分明仍在原地。

    船头朝着西方,每日都能清晰地看到江上的落日。

    巨大的绚烂之后,便是吞噬一切的黑暗。

    谢却山不怎么跟她说话,日落之后,连倦鸟都归巢了,一切变得极其安静和寂寥。

    南衣开始有点讨厌夜晚的降临,她讨厌这种被吞噬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她每日看着太阳沉入西山,她总会错觉第二日太阳不会再升起。她每天都在倔强地对抗着这种感觉。

    但谢却山喜欢黑夜。

    只有拥衾而眠的时候,他才能借着晦暗的夜色,在她固执地钻到他怀里之后,不发一言地抱紧她。

    这种沉默的时候,他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伪装。

    “谢却山,我不想看日落了,我们明天起来看日出好不好?”她忽然在他怀里低低地说。

    她试图改变这个每天只能看到日暮的生活。

    他假装睡着了,没有回答。

    第二天,谢却山是被硬生生摇醒的。

    他睡眼惺忪地瞄了一眼,南衣趴在他床头,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谢却山,太阳要出来了!”

    谢却山重新闭上了眼,回话好似梦游:“所以呢?”

    “你快起来,不是说好看日出吗!”

    谢却山困倦地翻了个身,什么时候说好了?他忽然又模模糊糊地想到,这什么时辰啊,他都根本睁不开眼,这里也没有日晷和滴漏,她是怎么能精准地起床抓到日出时刻的?

    难道是她等了一夜?

    想到这里,他有些清醒了。

    些许的晨旭已经透到了窗棂上,像是一片晶莹的浮光金粉。但船身背对着东方,在房间里是看不到日出的。

    谢却山不再抵抗,顺着南衣的力被她拽了起来。

    “快来!”

    见他起来了,她雀跃地先跑了出去,生怕会错过片刻的日出,脚步在地板上踩得吱吱响。

    谢却山毫无防备地被带动了起来,嘴角忍不住浮起一个淡淡的笑意。

    “看到了吗?太阳要跳出江面了!”

    南衣站在船舷边上,指着后头的江景。

    谢却山的脚步停住了,还差一步他就能迈出房间,但手上的铁链已经绷到了最紧。

    再往外一步,他就能看到后面的日出了。可偏偏就是这一步,他跨不出去了。

    像是一种不祥的暗示,刚刚破晓的黎明又瞬间倒退回了黑夜里。他心里的希望再次熄灭了。他就知道,这世上的一切都在阻止着他走出这一步。这该死的铁链,这该死的牢笼,这该死的太阳。

    他抬眼望向南衣,眼眸里黑漆漆的,了无生机。

    南衣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住了,她一整夜要睡不睡地等着日出,却唯独遗漏了这件事。

    她好像做错了什么。

    她想把他从黑暗里拉出来,却忘了他需要跨过一个深渊。倘若……他跨不过来呢?

    他们隔着一道门相望着,一个站在光里,一个站在阴影里,像是一个谶,像是一种宿命。

    南衣猛地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下子又亮了起来:“你等我一下!”

    她飞快地跑到房间里,从桌上取下梳妆用的铜镜,又跑回到船舷上。

    她像一阵风似的,从谢却山身边呼啸过去,又呼啸回来。等谢却山回过神来时,少女已经敏捷地爬到了船舷上,半个身子仰了出去。她高高地举起了铜镜,一点一点调整着角度。

    一缕炫目的晨光通过铜镜折射到谢却山眼里,他下意识地眯了眼,然后在镜子里看到了半个初升的旭日。

    另外半个旭日在她脸上。

    谢却山觉得莫名震撼。

    船只在开裂,江水在倒流,逆着一切的一切,这世上有个人,拼了命也要把光送到他眼里。

    第114章

    笑中泪

    一轮赤乌跃出江面,天边霞光万丈,金色的光芒熠熠生辉地照在身上,一切仿佛都神圣极了,此处不应是人间,而是天上宫阙。

    谢却山有种错觉,这并不是他偶然窥见了自然之美,而是神明专门为他上演了一场刺破黑暗的大戏。

    随着旭日越升越高,光线反而柔和下来,均匀地挥洒在山川之上,这种膨胀的幻觉最终轻飘飘地、平稳地落了地。

    少女沐浴在日光下,眯着弯弯的月牙眼,略显得意地看着他。恍惚间,她好像在他眼里看到了晶莹剔透的东西,笑容缓缓地僵住了,有些难以置信。

    “谢却山,你掉眼泪了。”

    谢却山觉得自己快要被这太阳照得散了,照得化了,他猛地回神,下意识便否认了。

    “没有。”

    他嘴硬地转身想回房间。

    “啊啊啊——”

    南衣忽然一个没坐稳,整个人往后倾去,手胡乱地挥舞着,像是要跌入江中。

    “南衣!”

    谢却山一着急,连忙回身想伸手拉住她,却只听铁链铮地一声,他的手没能够到她,只在空气中捞了一下。

    他的大脑嗡得一下空白了一瞬。

    结果南衣自己气定神闲地从船舷上跳了下来,趁势握住了谢却山的手,脸上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我骗你的。”

    涌上头颅的血液沸腾着在他身体里回落,谢却山错愕地顿了顿,刚才那个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抓不住她了。

    而就在这个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她已经凑到了他面前,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你就是哭了。”

    他立刻否认:“是阳光太刺眼了。”

    他怎么可能当着她的面落泪。谢却山闷头往屋里走。

    “你胡说。”

    南衣屁颠屁颠地跟上去,弯着腰探出脑袋去看他,他偏过头不让她看。

    “——你不会真以为我要掉下去吧?”

    “——我就跟你开个玩笑,你生气啦?”

    “——咋还不理人呢。”

    “——诶,哭就哭了,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都说了没有!”他有些气急败坏了,露出了鲜有的情绪失控。

    “那我要哭了。”

    谢却山:?

    谢却山回头,见她固执地站在原地,气呼呼地看着他。她真的是说哭就能哭,眼里涌出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白珍珠似的往外蹦。

    怎么她还反咬一口呢。

    “诶……你,你别演。”

    南衣本来是有点装的,可他这么一说,她忽然就真情实感起来,心里的委屈一股脑都涌了出来。

    她哪演了。她分明为他提心吊胆,他居然还说她演的!

    这下好了,这句话反而让南衣越哭越凶,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庞皱巴巴,气呼呼的,像是做给他看似的,用力而夸张地抽噎着,可细看又像是真的伤心。

    谢却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哭泣的南衣。他甚至都清楚这也许是她的小伎俩,但这小伎俩是为了他,他还是非常心疼。以前在他的生命里动不动就要哭的女孩还是他的妹妹谢小六,但那好像又不一样,小时候他们总是会有明确的争执,谢小六才会哇哇大哭,可现在南衣是为什么而哭呢?他有点无措,他并没有哄女孩的经验。

    他绕到她面前,在她身边蹲下,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她。

    “别哭了,好不好?”

    但南衣根本不买账,一下子就地打开了他的手。

    “不好。”

    “为什么呀?”

    “你都不跟我讲话……”她嘴一瘪,想到这两天谢却山根本不搭理她,她还一直热脸贴冷屁股,顿时觉得委屈极了,才说了几个字,又哇哇地哭了起来,“你这个没良心的,亏我还带你看日出……你还凶我……”

    “我没有。”谢却山觉得自己冤枉死了。

    “你就有!”

    这个时候,不管她说什么,都绝对不能反驳她。谢却山也不犯倔,立刻态度极好地认错。

    “对不起,凶你是我不对。”

    “那你以后要跟我讲话!”

    “好,我天天都跟你讲话。”

    目的达成了!

    得到这样的承诺,南衣心里有点高兴,这点高兴迅速压过了她的委屈,甚至浮到她嘴角,成了一个忍俊不禁的弧度,但又知道不能太得意忘形,否则显得太刻意,又迅速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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