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谢却山 本章:第37章

    “定是完颜骏冒进,打草惊蛇了。这下可好了,错失先机,现在天又黑下来,山路险峻,只能被迫停下休整,等天亮再行动。一晚上的时间还有许多变数,我这也是着急啊。”

    “完颜大人都没办法的事,将军瞧我如今这个样子,哪能有什么建议。”

    “却山公子向来都是神机妙算,完颜骏却不来跟你商量,还利用养伤之名把你拘在府里,我看,这不是明摆着不信任你吗?”

    鹘沙这一番捧高踩低,谢却山面上很受用的样子,心里却清楚得很,鹘沙愿意拉下这个脸,无非就是因为想把自己拉到他的阵营里去,好知道一些有用的信息。

    而鹘沙的自作聪明,正好入了谢却山的局。看着岐军是铁板一块,实则暗流涌动,各怀鬼胎。

    谢却山顺着他的意,叹了口气:“毕竟禹城军同我二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完颜大人不信任我也是情理之中。”

    鹘沙一拍大腿,大有同仇敌忾之意:“完颜骏这也太小瞧人了,却山公子你是什么人啊,大敌当前,当然是以朝廷利益为先了。想到你我二人先前辛辛苦苦在虎跪山找陵安王,控制了沥都府,他完颜骏一来,什么事都不与我们商量,反而骑在你我的头上抢功劳,这如何能忍?”

    谢却山一脸郁闷,心里却实在是想笑,也难为鹘沙了,要说这番违心的话,他就且看着他表演。

    鹘沙压低了声音,凑过去道:“不过我知道,却山公子心里也放不下家人。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不如这样——你我联手,找出禹城军的藏身之处,这头功就算是公子的,我替你保下甘棠夫人,如何?”

    谢却山装模作样道:“但先前鹘沙将军对我可能有点误会,我的推测,将军未必会信。”

    “诶,是我那什么小人之心了,公子为了禹城军的情报差点丢了半条命,我怎么可能不信你!”

    谢却山思忖许久,才低声道:“禹城军原本驻扎在山谷的一个废弃道观之中,我记忆里……那个道观附近,是有地下河的。”

    鹘沙恍然大悟,想起了什么:“就是那庞遇藏身的地方——”

    谢却山眸色漆黑,脸上神情却毫无异样,道:“正是。”

    *

    鹘沙得了重要的线索,立刻回去准备。他偷偷从营中调出自己的亲兵,派他们前往虎跪山夜袭。

    原先那口井所在的客栈伙计悉数被杀,客栈也就荒废了。鹘沙的斥候先从井口入内打探,里头确实能见到人影,听到嘈杂的人声,遂大喜,认定禹城军就在其中,当即返回禀报。

    然而这些动静,被悉数转达给了完颜骏。

    在后头等着收割的完颜骏,又存了点别的心思。

    一个有能力有野心的下属,对他来说却不如一个平庸而听话的下属。鹘沙的冒进与好大喜功让他觉得极度不悦。

    不如就趁着今晚……一箭双雕。

    第68章

    瞒天计

    南衣睡得正香,却被人摇醒了。

    “你的朋友来了。”有个声音在耳边说。

    南衣迷迷糊糊地打开那人的手:“我没有朋友。”

    “是宋先生。”

    “不认识……”南衣眼睛还没睁开,脑子都是糊涂的,随便接了一句,然后忽然反应过来——宋先生?!

    她一下子就醒了,腾得一下坐起来。

    “他在哪?”

    目光一下子就撞到了那个人的身上。他就蹲在她身前,一袭黑色帽衫,裹得严严实实,这身肃杀的装扮让他脸上也透出几分锐利来,但他看向她的目光里却装着一如既往温和的笑意。

    她不需要仰头看他,他永远把自己放到一个让她舒适的位置。

    劫后余生,倍感亲切。瞬间,南衣不争气地眼眶都红了。垂眸一看,自己身上破破烂烂、不修边幅的,竟觉得有点局促。

    “宋先生。”她低低地唤了一声。

    宋牧川将自己的外袍解下,披在南衣身上拢好,道:“夫人,你的衣物我收到了,多亏了你。”

    南衣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

    “外头的情况我已经同应都尉说过了,我有一计能助禹城军瞒天过海,一劳永逸。情况紧急,安全后我再同你细说,你们随我来。”

    南衣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心底里,她觉得宋牧川自从脱胎换骨后,就变得非常厉害,潜伏在岐人身边,又为秉烛司做事,此人一定充满了智慧,有他在,凡事都能迎刃而解。

    南衣和禹城军跟着宋牧川在夜色弥漫的山路中前行,一行人不敢点亮一丝火光,硬是在黑暗里摸索,也不敢发出大的声音。

    忽然,众人听到后方传来剧烈的爆炸声,火光一瞬间照亮了半个山脚。地动山摇,震得山石簌簌滚落。

    南衣下意识躬身避开,然而意想之中的碎石没有砸到她身上,有人为她挡住了。她仰起头,是宋牧川用身体护着她。

    南衣发现,这么大的动静,他一点都不惊讶,也不慌张。

    “不要停下来,大家继续往前走,我们要尽快远离岐兵。”宋牧川坚定地对众人道。

    南衣回头望了一眼,有些胆战心惊,小声问宋牧川:“宋先生,下面到底发生什么了?”

    “岐兵会以为,禹城军已经被炸死在地道里,全军覆没,如此才能瞒天过海,让禹城军日后不再受到追杀。”

    南衣心惊,努力压低自己声音里的讶异:“是你放的炸药?”

    宋牧川看着南衣,脸上露出一个罕见的,胸有乾坤的笑,还带着一丝可爱的狡黠:“岐人自己放的——当然,我也生怕他们用的剂量不够,多加了一些助爆物。”

    南衣张大了嘴巴,半天才反应过来。宋牧川帮着岐人炸了地道,为了制造禹城军死的假象?可他怎么知道岐人会用炸药……他指使的?

    秉烛司还真是无所不能!南衣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她又想到了什么,担忧地问道:“可是他们事后检查废墟,看到里面没几具尸体,不就露馅了吗?”

    “地道的结构脆弱,一旦爆炸就会引发山体崩塌,岐人很难彻查,也没必要彻查。并且我已经让禹城军将一部分盔甲留在地道里了。二来……那里有替死鬼。”

    替死鬼……谁啊?

    *

    鹘沙本在沥都府里等着山里传来的好消息,却没想到等来了一场爆炸的火光。他十分错愕——他并没有让手下的人带去火药啊。

    难道是和完颜骏的队伍发生了激烈的交战?一伙逃兵居然有如此战力?

    他心急如焚,虽然此刻他应该在家“自省”,不能插手军营之事,但他还是按捺不住,直奔渡口,想去虎跪山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刚到渡口,却见完颜骏已经带着人返航了。

    完颜骏脸上春风得意,俨然是凯旋的样子,让鹘沙十分错愕。

    他的人呢?

    完颜骏下了船看到鹘沙,故作惊讶:“鹘沙将军,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呢?哦——我知道了,是想来第一时间庆祝我们剿灭禹城军吧?”

    “你们剿灭了禹城军?”鹘沙难以置信。

    完颜骏得意地道:“我们在山中一个隐秘的地道里找到了禹城军的藏身之地,为了速战速决,便直接往地道里扔了炸药,不损一兵一卒,将禹城军一举歼灭。”

    鹘沙愣了。

    全炸死了?要是他的人先进去了,那岂不是……

    他忽然反应过来——他娘的,完颜骏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费了劲地找到禹城军,派人下去狙杀,而他几管炸药就让把他的人和禹城军一起葬送在了那个地道里。

    狗东西!老子杀了你!

    鹘沙顿时要气炸了!

    ——他今晚派出的,可是他最心腹的一支亲兵!全军覆没了!连具尸体都没有!

    鹘沙盯着完颜骏的笑脸,手按在刀鞘上,胸膛的火气马上就要忍不住爆发了。

    完颜骏见鹘沙这副模样,困惑道:“怎么?禹城军被灭,鹘沙将军不高兴吗?”

    一旁心腹的亲兵连忙按住了鹘沙,打了个圆场道:“将军自然为完颜大人高兴,只是将军疑心此事可能蹊跷……”

    完颜骏道:“山体塌得厉害,废墟中只找到一些铠甲碎片和血肉模糊的四肢,不过还是能证实确实是禹城军的。”

    狂怒中的鹘沙还留有一丝理智,他明白了,都埋在山底下了,那这就是死无对证了。

    他还没地方说理去——因为他今晚的行动,说到底也没有上报,是师出无名!追究起来,他还得受到惩戒,很可能会被调回大岐去。

    他如果为了泄私愤杀了完颜骏,只会在沥都府掀起更大的波澜。到时候,要是让陵安王都逃脱了,他就彻底成了大岐的罪人了。

    忍住,忍住。

    尽管如此,与完颜骏一行人告别后,见四下终于无人,鹘沙再也不想忍,无能狂怒地发泄,挥刀砍了路边的土地公公像,将那香炉都劈成了两半。

    一阵不识趣的风吹过来,将地上的香灰卷起,一股脑地就朝鹘沙脸上糊。

    ——

    完颜骏回到府中已将近凌晨,徐叩月枯等了一夜,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忙躺回去假寐。

    一阵衣物窸窣声后,男人身上还裹着寒意,在她身后躺下,动作里并无戾气。徐叩月直觉完颜骏今夜的行动很顺利,可这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好消息,她想知道结果,便假装被惊醒,睁开惺忪的睡眼。

    “大人……您回来了。”

    一说谎,心跳却是陡然升高。幸好房中昏暗,脸上的神情不易察觉。

    完颜骏确实是高兴,饶有兴致地摩挲着徐叩月的脸:“今晚剿灭了禹城军,大获全胜。”

    徐叩月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惊慌,一时间不知道要接什么。她断然是无法说出那句恭喜的。

    完颜骏笑了,显然他心情很好,并不准备跟徐叩月计较:“你放心,禹城军全被炸死在山里,一个活口都没有,不会牵连到你舅母。”

    徐叩月勉强顺着完颜骏的意挤出了一个笑容,道:“多谢大人……”

    完颜骏揽过徐叩月,躺了下去:“累死我了,睡觉。”

    不多时,完颜骏便抱着徐叩月睡着了,但她仍心乱如麻,乱糟糟地想着,觉得其中似乎有蹊跷。

    谢却山真的出卖了禹城军……?

    可百余人的军队尸骨全无,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一个大胆又没有根据的念头闯入了她的脑海——禹城军会不会已经金蝉脱壳了?

    她更愿意相信那支军队仍活在虎跪山的哪个角落里。

    她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直觉,谢却山不会如此残害同胞,她帮谢却山递的那封密信,一定起到了什么作用。

    抱着这个念头,徐叩月忐忑地睡去。

    ——

    禹城军又撤回到了原先驻扎的道观稍作休息,这里已经被岐兵搜过了,短时间内他们不会想起来再杀个回马枪。

    此计里应外合,时机必须拿捏得刚刚好,不仅是斗智,还得斗人心,多一分少一分,都会引来怀疑。应淮顿时对这个夤夜赶来的文士敬佩不已,四两拨千斤,便化解了一场灾难。

    宋牧川不能在此地久留,明日他还得去船舶司,稍作整顿便要回城。

    他本想带南衣一同归城,却见南衣踟蹰了。

    “我要留在这里。”她蹦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惊讶的话。

    应淮瞪大了眼睛:“你不是谢家的少夫人吗?”

    “我不是,我骗你的,”南衣倔强地道,“但你们承了我的情才逃过一难,收留一下我又怎么了?我只要一日三餐就行了,我还有力气,能干点杂活,不会拖累你们的。”

    “这里可是军营。”应淮张着嘴半天,组织了好一会语言,才蹦出这么一句。

    “我知道是军营,我想留下来跟你们学学武功,等有了傍身的本事再走。”

    宋牧川静静地听了半晌,对应淮道:“应都尉,让我同夫人说几句话好吗?”

    应淮如释重负,恨不得立刻能离开这个房间,语气里甚至都多了几分感激:“您请您请。”

    应淮一走,房间里只剩下南衣和宋牧川两个人。怕引人注目,也不敢点太多的烛火,四周有些昏黄。

    “夫人,现在能告诉我,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宋牧川问得并不急迫,纵然他心中有无数疑问,南衣无论说与不说,他都尊重。

    南衣有些乱,那晚发生了很多事情,她有满腔的恨和愤怒,可当要说出口的时候,她想起了那个惊世骇俗的吻,竟心虚了。

    她忽然失了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第69章

    立身本

    幸好宋牧川很耐心地等待着南衣,也并不着急追问。

    “我遇到了谢却山,差点被他杀了……”南衣整理好了情绪,省去中间一些令人难以启齿的过程,说得半真半假,“然后我听到他说要去歼灭禹城军,所以我伤了他,想办法脱身来报信了。宋先生,谢家我定然是回不去了,沥都府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就算您送我去金陵,以我当下的能力,恐怕也难以立足。我是真的想学点防身的功夫,才说要留在禹城军的。”

    隔着这样暗的光,宋牧川看向南衣。他意识到短短几日不见,她就有了巨大的变化。那个被他送下画舫的女孩是胆怯而不安的,像是一束惶惶的野草,抓着一点虚无的东西,拼命地往前飘。他努力想要把她送到更安全的地方,却忽略了她不管去哪里,都是无根的浮萍。

    可如今,有些恐惧在她眼里消失了,他并不知道这是好是坏。好的是,她变得无所畏惧,坏的是,支撑她的东西似乎垮了。

    他想到她曾经问他,你未来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他回答有,她的神情是高兴的。

    在她心里,一个人有了想做的事情,才能活下去。

    她心里的那件事,是不是已经幻灭了?

    他不敢问下去。他怕这是她的伤口。但他想给她一个去处,一个归属。

    “那夫人,可有想过入秉烛司?”

    他这么说,便是坦诚地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在了她面前。

    南衣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我?”

    “是。”他坚定地回答。

    “我怎么配?”南衣惊讶地脱口而出。

    “夫人如何不配?救下谢大人,找出望雪坞中的细作,无数次帮到谢六,乃至今日救下禹城军,这些事情,就足以让沥都府里所有的谍者都望尘莫及。夫人也许从未意识到自己是一块璞玉,一次两次是运气,但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说明你的计谋、智慧,乃至直觉与判断,并不比任何人差。”

    她觉得宋牧川说得好像不是她,可每一条,说的不正是她吗?

    南衣从来没有站在那个角度去审视过自己,她一直以为她还是那个漂泊度日的小贼,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慢慢地站稳了脚跟。

    她结交了一些以前从未想过能有交集的好友,她帮助这些人,这些人亦回馈她。

    每一次死里逃生,都会给到她新的感悟和体会,每一次夹缝生存,她都从懵懂中往外走了一步,慢慢看清这个复杂的世道和人心,她在不知觉中完成了某些蜕变。

    谢却山,这个一想到名字都会让她哆嗦一下的人,可她生命的成长里处处都有他的痕迹。那些他带来的疾风骤雨,却成了滋养她生根发芽的甘霖,直到抽出树干,伸展枝丫的那一刻她突然发现,她也许并不是一株草,而是一棵树。

    如今的她甚至不用跪地求人,就能跟禹城军谈条件,他不让她跪,她便真的再也没有跪过,站着行走在这个乱世里。

    她恨他,但她的情感亦很复杂。她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明明已经逃了,总觉得他的绳索还捆在她身体的某一个部分,让她一想起他就如同一团乱麻,绞得心脏痛。

    她恍惚了好一阵,才看向宋牧川。

    “我也不想入秉烛司,”她道,“秉烛司中人都视死如归,可我没有想好,我未必愿意为此牺牲。”

    宋牧川没有接话,只是温和地看着她,他没有逃避她的剖白,也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神情。正因他的宽厚胸襟,她才能大胆地继续说下去。

    “先生,我只看得到眼前的蝇头小利,我没有高义。”

    “世上众生,活法各不相同,若要每个人都有高义,那太苛刻了。夫人不想入秉烛司,那可否考虑偶尔帮一帮我的忙?”

    南衣有些困惑:“如何帮?”

    “六姑娘一定对夫人说过,送陵安王殿下出城是当务之急,沥都府的局势云谲波诡,瞬息万变,总有需要人手的时候。夫人若能帮忙,待我们顺利将殿下送往新都,助他登基,亦可为你求到朝廷的封赏。到时候,哪怕只赏赐了一亩薄田,都是你背靠朝廷的底气,无论走到哪里都有立身之本。”

    南衣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那正是她苦苦索求的东西。在那只玉镯碎的时候,她心里已经放弃了去找章月回。将希望寄托于别人之身,终究是无法长久。跋涉的人,是靠着自己的双腿前行。

    ——

    谢却山是到第二日才从完颜骏口中得知虎跪山中发生的事情。

    鹘沙先前在军务上霸道,挡了完颜骏的路,功劳就那么几件,大家都想分,那没有人能抢到最大的,因此鹘沙其实是谢却山拱手送给完颜骏去坑的,消息也是他让人去递给完颜骏的。

    宋牧川的来信将他的谋篇布局说得非常清楚,不仅希望“雁”能帮忙挑拨离间,还希望他能促使完颜骏用炸药。但炸药的点子,谢却山最终没有提,一来完颜骏自身就是个热衷于用火药奇袭的人,二来,能迅速把两拨人摁死在地道里的,只有这一个法子。让完颜骏自己琢磨出来,比他点明要来得悄无声息。

    如今完颜骏大胜,自然还要卖谢却山一个人情,允诺不会追究甘棠夫人的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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