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也?不做辩解,咧嘴冲他一笑,从?背后拿出?了柄剑鞘,双手递了上去,“师父,给,您的剑鞘。”
原本通体雪白的剑鞘上被镶嵌了枚通体莹润的蓝玉,在背面用小篆刻上了江顾的名字,看上去较之前……浮夸了许多。
江顾不是很想接。
卫风满眼期待地望着他,“师父,您试试?”
江顾召出?了剑。,尽在晋江文学城
灵力带来的罡风席卷过峰顶,冲入奔腾不息的无尽云海,白衣修士执剑而?立,眉眼疏阔,周身萧肃,像是误入凡尘的仙人。
卫风看得?恍惚了一瞬,“师父……真好看。”
江顾手腕一翻,长剑入鞘,剑身闪过凛冽的寒光,映出?了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卫风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我?是说剑鞘——嗷!师父我?错了——嗷!”
事实证明,镶了玉的的剑鞘抽人会更疼。
阳华云海(三十)
卫风买来的东西将整个山洞塞得满满当当。
“师父,
你看咱们洞府是不是有点小啊?”卫风凑到江顾面前,想伸手给他捏肩膀。
江顾不着痕迹地?躲开他的爪子,毕竟不久之前卫风刚用这双手抓穿他的肩膀,“洞府无须太大。”
“可是东西?真的放不开了。”卫风眼巴巴地望着他,
“师父你看,
我平日?里要炼丹需要炼丹房,每次都要花上许多灵石排好久的队才能轮上;除了炼丹我还要学画符,
但是洞中?连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更别说炼器、阵法、琴音……师父,
柳献和玄之衍他们的洞府都可大了。”
“你可以回连云峰。”江顾不为所动。
“这?可不行?!”卫风见他不让自己捏肩膀,
干脆换了一边拽他的袖子,
放软了声音道:“师父,你是我在阳华宗唯一的亲人了,我待在你身边才能安心,你要是赶我回连云峰,我就又成孤家寡人了,
到时候谁都能来?欺负我两下,
我们隔得这?么远我向师父求救都来?不及。对我来?说,这?世?上再没有比清平峰更好的去?处了……”
他在清平峰就像小动物忽然认了地?,
死活不肯再挪窝了。
他温声软语地?讨饶,
“师父,
你就可怜可怜我吧,不要赶我走。”
江顾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何时赶你了?”
“那?我们就扩建洞府吧!”卫风笑眯眯地?托着腮蹲在他跟前,笑得比山上的野花还灿烂,
“舒适的洞府才能更好地?修炼!”
“没必要。”江顾拽出袖子,
目不斜视地?掠过了他。
简直是油盐不进?。
卫风失望地?叹了口气,郁闷了片刻之后又颠颠地?追了上去?,
“师父,师父求求你了,我真的很需要一个大洞府,师父!”
江顾原以为晾他两天此事便?可以作罢,但他低估了卫风的执着程度,不管是清晨练剑跑山还是白日?上课碰见,又或者晚上入定修炼,他总要用那?张蠢脸摆出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求他扩建洞府。
这?天晚上江顾正入定修炼,肩膀忽然被什么东西?轻轻砸了两下。
,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周围一派安静,除了卫风那?小山洞中?明晃晃的夜明珠之外,一切如?常。
看着空荡荡的小山洞,江顾目光一顿,缓缓抬起了头。
只?见山洞的洞顶上趴着个似鲛非鲛似鸢非鸢的东西?,他的手臂紧紧攀附在岩壁上,一人多高的翅膀耷拉着,而刚才砸到他肩膀的东西?是这?玩意儿垂悬下来?的鲛尾,上面银蓝色的鳞片已经掉了好几块,露出了里面粉白的肉,几根尚且完好的羽毛也晃晃悠悠落在了地?上。
卫风闭着眼睛还在睡,只?是他梦游也不安稳,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声音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大洞府,师父,我要大山洞,这?里太小根本爬不开……翅膀伸不直,尾巴也泡不了水……师父,你好狠的心!”,尽在晋江文学城
“…………”江顾抬起手,默默抵开了试图往他身上贴的大鲛尾。
连着好几天晚上,卫风睡着后都会化成神鸢鲛在洞中?怨气四溢地?爬行?,让江顾不胜其扰。
卫风甚至焦虑到哗哗掉鳞片和羽毛。
江顾看着到处都是鳞片和羽毛的洞府,又看着蹲在面前一脸乖巧无辜的卫风,太阳穴隐隐作痛,第一次明白那?些长老说养徒弟折腾人是什么意思。
“随你。”他松了口。
卫风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搂住了他,不等他将人推开,这?小子自己就赶忙松了手,兴高采烈道:“谢谢师父!”
江顾微微蹙眉。
卫风举手发誓道:“师父,我保证不会耽误修炼。”
江顾这?才点?了头。
卫风虽然想一出是一出,但对他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行?动力极强,知道江顾爱清静,便?趁着白日?他去?透春峰教课的时间,砸了灵石请人来?修缮。
短短一日?,江顾再回到清平峰,甚至已经修好了从山脚到洞府的一条盘山宽路。
江顾看着峰顶拔地?而起的奢华殿宇,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师父,好不好看?”卫风也是刚上完课回来?,新?奇的看着新?“山洞”,拉着江顾进?去?看,“师父,我可是请的拢云城最有名的建筑工匠,几千个修士用灵力修建……对了师父,我还让他们专门建了处温泉……”
江顾看着房间中?陈列的古宝和上等的法器,隐隐觉得眼熟。
“我将连云峰的好东西?全都搬来?了,还从我父亲的紫府中?挑了一些。”卫风笑眯眯道。
其实他将全部家底都搬来?了清平峰,甚至悄悄将云海紫府的入口迁到了殿后的温泉下,他给江顾用自然都是用最好的,那?些寻常凡物和简陋的山洞根本配不上他仙人般的师父,几千万极品灵石砸进?去?,能换他师父个笑也是好的。
可惜江顾没笑,反应也淡淡。
卫风也不气馁,带着他进?了最大的房间,“师父,这?是您的房间,您平日?里穿得衣裳、惯用的东西?都安置好了,您只?管修炼便?好。”
江顾勉强满意了一些。
不过洞府大确实有好处,起码江顾半夜不会再被卫风掉的鳞片砸到,能安心修炼一整晚,而且卫风折腾了许多房间来?画符炼丹种灵草锻琴音,忙起来?便?不会在他眼前晃悠招人烦,十分地?清静——
“师父!”窗户外冒出来?了只?脑袋。
江顾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何事?”
卫风绕到门口,从背后掏出了一沓符纸,“师父,沈长老给我们布置了课业,明天要交上一道混元松静符,我上课时记下了,但……吃了颗辟谷丹就忘了。”
实际上完全不是辟谷丹的错,而是这?混元符实在太过复杂,前前后后近百处要点?,他在房间中?画得头晕眼花,连一半都完不成,而后他便?果断来?找江顾了。
江顾懒得跟他废话,“画一遍我看看。”
卫风坐到了书桌后,心情忐忑地?拿起了毛笔沾了朱砂,屏息凝神,按照白日?上课里记住的顺序开始画符。
江顾站在旁边看着他画,尽管看起来?行?笔流畅,但灵力不足,时间长了之后手腕也在微微发抖,在画至一半的时候,卫风笔尖忽然稍有停顿,似乎有些犹豫。
“继续。”江顾出声道。
卫风转头看向他,“师父,该往哪?”
“右。”江顾道。
卫风拿着毛笔往右,下一步依旧没能记清楚,眼看笔画就要断开,他心中?正急,身后的江顾忽然俯身下来?握住了他拿笔的那?只?手。
冷冽清淡的血腥味瞬间将他包裹,卫风呼吸一窒,瞥见了那?只?修长劲瘦的手掌,那?只?手宽大有力,覆在他的手背上,毫不犹豫地?带着他落笔。
烛火摇曳,墙上落下了两道亲密交叠的人影,卫风紧张地?僵直着后背,江顾就在他身后,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廓颈项,带着细微的痒意,他却只?敢死死盯着桌上的符纸,竭力让自己凝神专注,却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去?瞄江顾堆叠在自己腕间的宽袖。
至于那?混元符究竟是怎么画的,他还是没能记住。
“记住了吗?”江顾垂眼问他。
“记、记住了。”卫风磕巴了一下,觉得这?房间里有些闷热,鼻尖沁出了些细小的汗珠。
江顾松开了他的手,直起身子道:“再画一遍我看看。”
他方才特?意放缓了速度,甚至教了卫风如?何引导灵力,这?混元符是出了名的难画且无用,沈庾信真是吃饱了撑得布置这?种作业。
卫风不知道江顾的想法,硬着头皮换了张符纸,在江顾冷淡的目光中?,艰难地?画出了……一半。
“师、师父对不起,”卫风眼巴巴地?抬起头看向他,愧疚道:“我没记住。”
“无妨,这?混元松静符一般是用做将死之人聚魂凝魄,比寻常符咒复杂上许多。”江顾见他断了笔画,便?不再手把手教他,而是重新?拿了张符纸,“你跟着我画。”
这?次画符就容易了许多,卫风不敢再胡思乱想,聚精会神地?盯着江顾手中?的毛笔,一笔一划跟着画了下来?,江顾特?意放慢了速度,一道符画了足足两刻钟才收了最后一笔。
卫风画完符长舒了一口气,从袖子里掏出印章来?盖上,举起来?给江顾瞧,“师父,你看。”
“不错。”江顾点?了点?头。
虽然手法尚且稚嫩,但只?教了两次就能画出来?已经非常不错了,他当初为了学会这?道符耗费了近半个月的时间,后来?才知道这?符并无大用,只?不过有些长老喜欢用来?磨炼弟子的耐性?。
卫风得到表扬十分雀跃,喜滋滋地?将那?画好的符收起来?,起身对江顾行?礼,“今夜打扰师父休息了,弟子告退。”
“去?吧。”江顾低头去?收桌上的纸笔。
忽然有枚青绿色的印章压在了符纸上,连带着一枚椭圆形状的玉佩。
“师父,这?是给你刻的印章和咱们清平峰的令牌。”卫风道:“记得收好啊。”
“嗯。”江顾对这?些东西?并不在意,拿起来?就准备扔进?抽屉里。
还不等他放下,门口就传来?了卫风期待的声音,“师父,这?两个都是我亲手做的。”
江顾拿着印章和令牌抬眼看向他。
卫风扒在门框上,笑眯眯地?指了指他手边的锦盒,“放那?里面最好了师父。”
啰嗦的东西?。
江顾按照他的要求把印章和玉佩都放进?盒子里,卫风才心满意足地?抱着符纸离开。
——
翌日?。
透春峰。
玄之衍和卫风柳献几个一起蹲在炼丹炉旁边等着出丹,卫风靠在墙上盯着自己的右手翻来?覆去?地?看,终于有人受不了询问出声:“卫风,你手怎么了?”
卫风嘿嘿笑了两声,“没怎么。”
柳献好奇地?看向玄之衍,玄之衍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其实昨天沈长老布置了个混元松静符,我死活画不出来?,然后我就去?找我师父帮忙了。”卫风咧嘴笑道:“然后我师父就握着我的手亲自教我怎么画这?混元符,教了好久呢。”
旁边的柳献和玄之衍面面相觑,玄之衍不解道:“然后?”
“然后我就走了啊。”卫风给他看自己的手,“重点?是我师父手把手教的!”
“这?不应该是……很正常吗?”柳献弱弱道:“师父也经常手把手教我画符的。”
卫风震惊地?看着他,“是吗?”
“当然是了,画符不仅要记笔画还要记轻重缓急,复杂一些的要灵力指引,通常都是手把手教画。”玄之衍道:“你之前在炼气的院子中?学的都是些基础符咒,不用亲自教,现在到了筑基院,以后学符都是长老亲自指点?,这?有何稀奇?”
“师父一靠近我就忍不住紧张发抖。”柳献叹了口气道:“每次师父都说我手腕僵硬,他靠那?么近我不僵硬才怪,吓死人。”
玄之衍深有同感?,“所以我学符学得最慢,我要是灵力导错了师父能给我把手指捏断。”
“……”卫风脸上空白一片。
“哎,想什么呢?”玄之衍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
卫风猛地?回神,抬手使劲搓了把脸,魂不守舍道:“没什么,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柳献好奇道。
“没什么。”卫风看向炼丹炉,“快快快,要出丹了。”
玄之衍和柳献赶忙上前察看。
他落在后面,摩挲了一下微微发烫的指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忍不住又想起了江顾俯身时那?股冷冽的气息和手被他握住时温热的触感?,还有拿起印章时抬眼时落在他侧脸的烛影。
也许只?是寻常师徒间教习,但他就是觉得江顾不一样。
这?么耐心认真,毫无保留,连引导他的灵力都十分地?缓慢温柔,就算全天下的师父都是这?样教徒弟的,那?江顾肯定也是教得最好的那?一个。
卫风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上前帮玄之衍和柳献拾丹。
“哎,这?个别动,我炼的。”他眼疾手快抓起了枚丹药,“我要给师父带回去?。”
玄之衍无奈道:“你现在真是三句话不离你师父。”
“我乐意。”卫风十分得意,“你们根本不知道我师父有多好。”
玄之衍牙疼道:“行?了行?了,知道江长老天上有地?下无,你都散尽家财在清平峰建了那?么大的府邸,那?些个峰的人眼睛都快嫉妒红了。”
“嫉妒去?吧,我又没花他们的灵石。”卫风和他们一起往外走,“你们是不知道,我师父一开始其实根本不——”
他话没说完,就隔着连廊听见了几道刺耳的声音。
“……谁知道他和江顾什么关系呢,江顾只?收他一个徒弟,两人在清平峰还指不定干什么龌龊事。”
“就是,谁家徒弟会给师父建那?么大的府邸,卫风好色成性?,估计就是看中?了江顾那?张脸吧。”
“估计江顾也是为了卫风的东西?,不然谁会收个废物当徒弟?”
“……呵,筑基肯定也是丹药堆起来?的嘛,没看见卫风整天往丹药房跑,这?种两招就原形毕露。”
一墙之隔的连廊中?,卫风听着缓缓黑下了脸。
玄之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不过话说回来?,江顾长得确实好看,好几次上课我看着都忍不住要……”
卫风咬紧了后槽牙,脖子上暴起了青筋,无名的怒火瞬间充斥了心脏,猛地?甩开玄之衍,一脚踹断了隔墙。
“卫风!”玄之衍倒吸了口凉气。
隔墙后,七八个筑基院的弟子正聚集在一起养剑,隔墙被踹断的巨响让他们瞬间警惕起来?,纷纷握住了手中?的剑。
看见墙外站着的人,其中?一个瘦高个阴沉地?笑出了声:“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卫公子。”
周围的弟子都是筑基中?期准备出峰的弟子,见是卫风顿时哄笑出声。
“还真是说谁谁到。”
“不会被听见了吧?”
“卫师弟,消消气,大家都是开玩笑的,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对啊对啊,要是被你那?美人师父知道了,可别趴到你肩膀上哭——”
这?些人分明知道江顾狠辣,平日?里上课不敢有半分逾矩,见了江顾也只?会抱头鼠窜,但对上卫风他们却丝毫不怕,甚至故意用话来?羞辱激怒,不过是仗着卫风修为低下奈何不了他们。
玄之衍怒道:“你们说话注意一点?!”
“你一个死了师父的狗腿子嚷嚷什么?”那?瘦高个嗤笑道:“头一次见上赶着给人当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