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念生皮笑肉不笑,对方把他的沉默当成默认。
“我技术很好的,您真的不要试试我?您先别急着拒绝,我可以给您表演……”他做了个暗示,“您再决定,好不好?”
霍念生眯起眼打量他:“你想在哪表演?”
他看起来没有再找个房间的耐性。
最近能苟丨合的地方——
对方眼神下意识示意卫生间的方向。
霍念生嗤笑出声:“你的嗜好倒是特别。”
小模特面色一窘,正欲改口,却听他说:“行了,你勾引男人的手段还不够看,找别人去玩吧。但我听说,你们对付同行也有手段,是么?”
小模特神色迟疑了一下,偷眼看他。
霍念生掏出金属打火机,翻开盖又合上,把玩得咔嚓作响,金属材质反射出一点冷光。
*
夜色渐深,参加派对的人已经走了七七八八,只剩些醉鬼还留在泳池边上。
俞山丁有艳遇,与某位靓女挤在泳池边上的躺椅中吹风,好不惬意,一时不想动弹。
两人各持杯酒,对月共饮,俞山丁忽觉身后有影子鬼鬼祟祟地跑开。
他一愣,都没看清是人是鬼,也懒得多管闲事。
又过一刻钟,却有两个半醉的人骂骂咧咧过来,闹着说丢了东西。
他们嚷嚷的动静太大,温香软玉的气氛烟消云散,俞山丁不好再装没看见,心中暗道倒霉,非要留在这干什么,一边让美女先回房间,一边上前一问,得知他们手机不见了。
的确算得上贵重物品,于是又惊动了几个工作人员,浩浩荡荡一起找寻。
正毫无头绪,那边又多过来一个年轻人,微微蹙眉:“我的手机也没了。”
俞山丁摸摸脑门,大约还记得这小子是谁,郑家的那个外甥,牧什么的。
“什么型号,什么颜色的?”他问,“晚上是也锁在柜子里吗?”
“黑色的。”牧清瞪他一眼,“我一直带在身上。”
“那是刚刚才不见的?”
“应该还没丢多长时间,但已经关机了。这个小偷看起来在针对我和我的朋友。”
还没线索表明手机为什么失踪。但牧清一口咬定是小偷,也不是没道理,三个认识的人同时丢东西,闹贼的可能性比较大。
然而能出现在游艇会俱乐部的,大部分人不至于贪这点小财。谁知道什么目的?
场地附近的桌椅板凳连同植物盆景几乎被掀了个遍,一无所获。
其中一个失主醉醺醺地失去耐心,嚷嚷着要把现场的人抓来一个个搜身。
这是喝得脑浆糊涂了,俞山丁心道,该走的人都走差不多了,上哪给他搜去?
牧清态度还礼貌一点,比较冷静地问俞山丁:“能不能让我们查查监控?”
俞山丁噘长了嘴,向工作人员方向努了一下。
工作人员忙道:“当然可以,我们可以去保卫科调出来。”
来来回回又折腾了一趟,只是结果不尽人意。这里的监控系统有点老,覆盖面不全。就算是监控覆盖到的画面,天太黑,人太多,进进出出,上岸下水的,各人手里拿了什么,在录像里委实难以辨认。
喝糊涂的那位已然失去耐心,大发雷霆,说要投诉他们的监控装了个狗屁。
牧清也冷了脸:“这不光是钱的问题,手机这样重要的东西,什么隐私信息都在里面,麻烦你们再想想办法。不然我看真的要报警一个个搜身了。”
此时还是俞山丁眼尖,终于发现泳池底下有异样:“哎,你们看那是什么?”
闻言众人忙围上去,探着脑袋往下看。
只是光线折射,不容易看得分明。牧清那个朋友瞪着朦胧的眼,突然感到背后一股推力,一个猛子倒栽进水里,扑腾起巨大的水花。
工作人员忙七手八脚把他拉上来,他呛咳出一滩水,又因为喝了酒,哇地吐了一地。
呕吐物喷溅到裤脚上,牧清脸色微变,嫌弃地退后一步,还是躲避不及遭了殃。
他眉头几乎拧成疙瘩,工作人员又何尝不是,嘴上虽不说,谁都不愿往水里跳。
最后还是花了点时间,把泳池的水都放了,才把不明物体捞上来。
证明就是他们三个的手机。
实话实说,那一把是俞山丁暗中推的。主要是他一搭眼,就看见泼陈文港那个肇事者在自己前头撅着屁股。要让他专门设计报复,还有点麻烦,人都在眼前了,还能不推白不推?
这事得设法让霍念生知道。
但扔手机的罪魁祸首,俞山丁也毫无头绪。
倒是隐隐想到那个鬼鬼祟祟的动静,他晃了晃头,实在没有印象,觉得自己想多了。
说曹操曹操到,霍念生突然打电话过来,听到嘈杂的背景:“怎么还在下面?”
俞山丁避开一些距离,跟他讲了具体情况。
霍念生“嗯”了一声,不甚关心的态度:“你不用陪他们找,这跟你又没有关系。你是负责接待,又不是他们的老妈子,早点上楼吧。让他们自己去折腾。”
*
陈文港在被子底下动了动。
他是被霍念生低低讲电话的声音弄醒的,睁开眼,看看时间,也就睡了一个多小时。
脑子却清明许多。这一觉的质量仿佛一宿好眠。
他从被窝里探出一只手,霍念生笑了笑,回握住他,很快收了线:“吵醒你了?”
陈文港摇头。
霍念生从床头往下挪了挪,隔着被子,伸手把他抱在怀里。
陈文港翻了个身,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把下颌搭在他颈窝里。
霍念生的怀抱和他记忆中一样宽厚温暖。
也令人怀念。
这是他曾经愿意倾尽一切也无法换来的瞬间。
然而身上被泼了酒,黏丨黏丨腻丨腻,陈文港自己很快嗅到一股酒味、汗味和海腥味混合的味道。他低头看看,刚要露出皱眉的表情,霍念生倒先笑了:“你就这样躺我床上,二话不说大睡一觉,我还没说什么,你自己还嫌弃起来了?”
陈文港也笑出来,掀开被子要起身:“我去洗澡。”
他穿鞋下了床,出了卧室,却径直往大门走。手指摸到门把,被一只大手拦下。
霍念生将他压在门板上,声音似笑非笑:“不是洗澡吗?要跑那么远?”
陈文港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回我自己房间洗。”
霍念生说:“我这里也有浴室。”
陈文港被他翻过来。霍念生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然后顺着鼻梁找寻他的嘴唇。
陈文港不由抓住了他的胳膊。
然而只持续了两秒他就把霍念生推开。
“我去洗澡。”陈文港无奈地笑了,哪有人能顶着满身狼藉风花雪月,霍念生可以他也不行,“这身酒味我一秒都忍不了了。”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34章
拉开衣帽间的推拉门,春夏秋冬,种类倒是齐全,但都是霍念生的私人物品。这是他的套房,不像下面客房提供酒店布草。
陈文港正犹豫,霍念生随手取下一个衣架,摘下上面的衣服:“穿这件。”
陈文港接过那件酒红的浴袍,厚实柔软,有经过洗涤的痕迹。
但内裤是没有的,他带来的行李扔在楼下房间。
霍念生抱臂靠在墙上,揶揄地看他:“空着?”
陈文港扭头去客厅给礼宾部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帮忙送上来。
浴室已经放好了一缸水,蒸腾着白汽。浴缸说是一个缸,大得更像个温泉池,踩着台阶才能进去,金属兽头造型的冷热龙头昂着脑袋,耀武扬威。
他坐在浴缸边上,把一只手伸进去,被水气一蒸,更显修丨长丨白丨皙。
水波映出他的脸,波纹荡漾,一触即碎。
前世陈文港其实也住过霍念生这间707套房,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
而他来的时候,这里基本不会有别的人——霍念生每次也是包场,但跟这种狂欢不一样。空荡荡的的俱乐部连个人影都见不着,荒得像闹了鬼,但也不会有任何异样的眼光。
陈文港其实也不享受那个感觉,只是霍念生强迫带他出来看看。
但至少身边还有一个人,是他在苍茫的天和海之间唯一能抓住的对象。
陈文港自己安安稳稳洗完了这个澡,霍念生没有试图耍流丨氓进来骚丨扰。
洗手台上摆了新的毛巾和牙刷,连牙膏都是新的。陈文港把自己拾掇妥帖,吹干了头发出去,趁他在浴室的时候,房间里的床单和被罩也有人换了新的,花色变得不太一样。
霍念生没在屋里待着。
陈文港走到落地窗前,眼眸中映出一点火星。
霍念生抱着胳膊,在宽阔的阳台抽烟。
也在耐心等他。
身后的动静吸引霍念生回头:“洗完了?”
陈文港“嗯”了一声。
“水凉不凉?”
“正好。”
月光清冷,照在阳台上一片光耀。陈文港拢了拢领子走向他。浴袍挂在身上,有些大了,腰带在腰间系出一把修长的腰线,领子却难以服帖,襟怀大敞,露着一片胸丨膛。
霍念生把燃了一半的烟支在烟灰缸上,把他的身体转过来,帮他拽了拽衣襟,又扯下陈文港的腰带,绕过他的后丨腰,在身侧重新系了个蝴蝶结。
方式干净利落,像绑一份大礼。
做完这些,霍念生一抬头,陈文港眯着眼,心安理得享受他的服务。
他侧着头,看看霍念生那支烟,没话找话:“你平时喜欢都抽什么牌子?”
霍念生重新拾起烟,吸了一口,促狭地喷他耳郭:“高材生,你不是不抽么?”
烟盒在茶几上,上面都是外文字母。陈文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
他的身体又贴近了一些,挨着霍念生的肩膀。
霍念生挑挑眉,终于把手凑过来,横在半空,香烟夹在骨节分明的指间。
陈文港睡下眼,含住他嘴唇碰过的地方。
霍念生自己又抽了一口。
就这么一人一回分享了剩下的大半支烟。
第一口陈文港还带着试探的意味,然后越来越放肆。
霍念生乐得纵容他,任陈文港扶着他的手,抻着修长的脖颈,探头在他掌心。
烟尽了,霍念生捏着他的下巴,低下头,细致绵密地吻他。
陈文港手臂环着他的脖子,迷失在名为“霍念生”的苦海之中。
这个吻里有烟草的味道,也有他身上沐浴露和牙膏留下的薄荷的清新。
他的视线朦胧起来,呼吸再次变得细细碎碎的急丨促。
月光是冷的,他是热的,霍念生的体温也渐渐升腾。
那支烟让陈文港意识漂浮出躯壳。
霍念生把他更用力地按向自己,像要揉丨碎,一时温柔缱绻,一时缠绵惆怅。
陈文港攀着他的后颈,极尽温柔地予以回应。
他被霍念生抱起来,一把扔到床上。
霍念生安抚地吻他,新换的床品蓬松柔软,带着晒过阳光的温度。
陈文港眼神水光潋滟,却一把抵住他的胸口。
霍念生吻他耳朵:“还有什么想说的?”
却听陈文港问:“过了今天,我们算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
“是只有这一晚,还是怎么样。”陈文港问他,“还会有以后么?”
“宝贝儿。”霍念生无奈地笑笑,似乎料不到他也会问这种俗套的问题,“我豪掷千金,不是只为了跟你上丨床,更不是就为了买丨你一晚上。你要是不愿意,依然有权利拒绝我。”
陈文港说:“我知道。我不是想拒绝你。但说清楚对我很重要。”
顿了顿,霍念生坐起来:“你是对的,先说清楚也好。”
他往后捋了一把头发:“我不喜欢骗人,除了不能承诺天长地久,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我的确不保证能跟你在一起多久,但只要有一天在一起,我会好好对你。”
陈文港看着他,一丝凉意钻进心房。但面上还是没表现出来。
霍念生摸着他的头发:“不高兴了?”
陈文港说:“我更喜欢一段长期的关系。”
霍念生脸上的表情也没有立刻改变——至少没表现得像听到什么不经之谈。
他仍用那种温和的,甚至带着宠溺的态度在面对陈文港,只是手上的动作停了。他从陈文港身上退下来,叹了口气,坐在床边,摸到烟盒和打火机,重新点了支烟。
陈文港沉默地注视他的背影,没提醒他这样容易点燃床单。
良久,霍念生吹出一口烟圈:“那我可能真的不该招惹你。”
陈文港也坐起来:“因为你只想玩玩,没想到我狮子大开口,把你吓着了?”
霍念生回头看他,空着的手捧住他的脸:“照你的成长背景,会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你要的是稳定,不是只出来玩一玩。宝秋其实也提醒过我很多次,我没太当真。我以为我们在中间区域还是可以有一些共识的,结果证明,是我理所当然了。”
陈文港一言不发撇开他的手。
他的样子像有些生恼,在床上跪起来,却还是从后面抱住霍念生。
霍念生的意思他明白,心中升起的情绪其实称不上难过。何况对霍念生如今的想法,陈文港是有心理准备的。他从没指望过霍念生一上来就对他爱得死去活来,只是他自己也被欲望和表象遮蔽了眼。海潮退去了,沙滩上只剩怪石嶙峋,才发现是扎脚的,真相并不好看。
陈文港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谈崩了,或者是他操之过急,或者霍念生本来就是个混蛋。
前世他们之间就没有一个很好的先例可循,所以花了七年也只走到了悲剧收场的地步。
陈文港心中空落,此时他似乎终于更清楚了一些,为什么注定会走到那样的结局。
人生更多时候面对的局面,本就是爱亦难恨亦难。
所以呢?
难道这辈子还要再走一遍老路吗?
不是没有耐心,只是他一个人守着太多记忆,无人分担,每时每刻不在被孤独噬咬。
他像深海里的巨兽,再怎么呼唤都寻不到同类的回应,总有一天是要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