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我希望认识我的人都认识你。”
“恰恰相反，我希望认识我的人都不认识你。”
“为何？”
“都是些商人，或者是讨厌我的人，不想他们认识你。”
谢九尘笑了：“你怕他们因为讨厌你，所以讨厌我？”
“对。”
“可我不怕，我与你是站在一起的，他们想讨厌就讨厌吧。”谢九尘想，他们都不了解真正的赵??，为什么要讨厌他呢？
赵??道：“可你不应该被人讨厌。”
“我不在乎。”
“我在乎。”
“好吧。”若不是此处是郊外，旁边还有很多携伴出游的人，他真想抱抱赵??，跟他说那些都是不重要的人。
赵??道：“还要放风筝吗？”
“放。”
他们带了六只风筝出来，放走了两只，还有四只，有两只是哼哈二圣，剩下两只一只是聚宝盆，另一只是一个超大元宝。
谢九尘拿起元宝，道；“我放这只吧。”
赵??道：“那我放聚宝盆，继续追着你。”
“你要追我到哪里？”
“天涯海角。”
谢九尘脸庞一热，没说什么了，将手上的线一点点地放了出来――飞往天涯海角。
很快又是一年端午，这回，谢九尘往赵??府上送了两筐粽子，全是赵??喜欢的口味。赵??想到了去年，问：“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动心的？”
“嗯？”
“你给我送粽子的时候。那时刚好有一道光落下来，你用脸接住了，我心一跳，就想，糟了。”
“糟了？”
“嗯，对于我来说，不可控的所有事情，都是糟的。”赵??道，“但后来，你让我觉得这也没那么糟。”
谢九尘算着时间，笑得眼睛弯起来：“原来你那么早就喜欢我了，居然藏了这么久。”
赵??眉头一挑，将人搂了进房。
片刻后，谢九尘哈哈道：“我错了，赵??，你别挠我了。”
赵??道：“你错哪了？”
谢九尘想了想，觉得自己也做错什么，但他不想再被挠了，于是偏头亲了亲赵??的脖子：“我很喜欢你。”
答非所问，却是一个让人满意的答案。赵??从怀中拿出一条五色丝，缠在谢九尘的手腕上，谢九尘垂下眼，才发现赵??的手腕上也有条一模一样的五色丝。
谢九尘笑道：“得给我爹也准备一条，这样他才不会怀疑。”因为赵??今晚要去谢府吃饭。
赵??道：“早就准备了，但是给伯父的颜色不一样。”只有他的五色丝能和谢九尘的一样，谢孺年的也不行，赵??就是这么小心眼。
“万一爹问起来，为什么他的不一样，怎么说？”
“就说长幼有别，给伯父的是更加尊贵的。”
“你就骗他。”
“不能骗吗？”
“等爹知道我们的事了，就什么都反应过来了。”
“知道了，就想另一套说辞，总能让伯父满意的。”
谢九尘笑了：“花言巧语。”
赵??道：“但很有用。”
“我也有东西要送你。”
“是什么？”
谢九尘拿出一个用菖蒲根茎制成的小葫芦，让赵??弯下腰来，挂在他的脖子上，道：“听说小孩挂这个，可以延年益寿。”
“我是小孩吗？”赵??心都满了，他想，他都这个年纪了，有人还把他当小孩。而该当小孩的时候，所有人都把他当成大人。
谢九尘道：“你是大人，也是小孩。”
“嗯？”
“我希望你像大人那样，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又希望你像小孩那样，能够天真无忧。”
赵??唤他的名字：“谢九尘。”
“嗯？”
“谢九尘。”
“怎么了？”
“我想娶你。”赵??道，“或者你娶我也行。”
谢九尘道：“你娶我也好，我娶你也好，都可以，但是得先过我爹那一关。”
“你爹不同意，我也要娶你。”
“好，那就不告诉我爹了，我们偷偷成亲。”
赵??道：“去哪成亲？”
谢九尘道：“你来定。”
“什么时候成亲？”
“你来定。”
“要请人吗？”
“也是你来定。”
赵??道：“都依我啊？”
谢九尘道：“嗯，都依你，我就不用操心了。”
“打着算盘呢？”
谢九尘道：“打得可响。”
赵??低笑一声：“听到了，让我讨点利息。”
“先欠着。”
“行，你写字据。”
“谁、谁欠这种事情会写字据，我不写。”
“那我写，你盖个手印？”
“不要，我很守信用的，不需要这种东西。”谢九尘道，“你信不过我吗？”
赵??道：“逗你玩呢。”
“你多大了？”
赵??用手晃了晃自己脖子上的小葫芦：“挂着这东西，你说呢？”
谢九尘道：“哦，三岁。”
赵??道：“没那么小，五岁了。”
谢九尘重重地“嗯”了一声：“最多五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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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黎笛
黎笛十八岁了，也有了自己喜欢的姑娘。
他喜欢的姑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赵府的婢女，姓冯名思桦。
冯思桦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人的时候总让人疑心她全副心思都在你的身上，她十三岁的时候父母双亡，没有了家，在花家胭脂铺的门前饿晕。花千树将她救了回去，但因为胭脂铺的人手已经够了，她便问赵??需不需要婢女。赵府原本不需要婢女，但赵??听了冯思桦的遭遇之后，决定让她留在赵府。
是什么打动了赵??？
冯思桦的爹也是因为欠了赌债，被人砍死，而冯思桦的娘亲受到牵连，受辱后上吊自尽。冯思桦为了躲避债主，孤身一人行了百里路，花光了身上的银两，才来到了花溪城，晕倒在花家胭脂铺的门口。
五年前的赵??还没有后来那么冷心，他想，同是天涯沦落人，也罢，就让她留下吧。
反正多一个小姑娘，也吃不了多少米饭，花不了他多少银两。
黎笛与冯思桦同岁，冯思桦刚来的时候瘦瘦小小，其貌不扬，后来养好了身体，脸就长开了。黎笛一直都把冯思桦当妹妹看，直到十八岁的时候，偶然撞见的一幕，让黎笛没办法再把冯思桦当妹妹看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冯思桦在后院修剪花枝的时候，唱了一首采莲曲。
黎笛刚好经过，听到冯思桦的歌声婉转动听，再定睛一看，她的侧脸与那灼灼的花，可真是相得益彰啊。
少年的动心只在一瞬间。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冯思桦认真地修剪花枝，也认真地唱歌，丝毫不知道身后站着一个人，那人凝神静气地看着自己，像是看到了无价之宝。
黎笛不懂得隐藏，也不懂得掩饰，从那以后他看着冯思桦的目光，都是温柔而动情的。冯思桦大眼一眨，就看透了黎笛的心思，可人多眼杂，她找不到机会，去问黎笛这件事。
终于等到有一次，二人有了独处的机会，冯思桦生辰到了，赵??让黎笛带冯思桦出门，去看看小姑娘有什么想买的东西。黎笛兴高采烈地去了，两人走在街上，冯思桦问：“黎笛哥，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黎笛挠了挠头：“我能说吗？”
“能。”
“思桦，我想娶你。”
“真的？”
“真的。”
“那你跟公子说吧。”
这回轮到黎笛问：“真的吗？”
“真的。”
“你也想嫁给我？”
冯思桦道：“想。”
黎笛对她是一瞬动心，而冯思桦的心，在长年累月的相处之中，早就被黎笛填满了。
黎笛在街上跳了起来：“太好了！”
冯思桦扯了扯他的袖子：“这是在街上，别跳，大家都看着你。”
黎笛立刻掩住嘴角：“好，我不跳了，不让他们看。”黎笛合不拢嘴，带心爱的姑娘买了生辰礼物，又一路傻笑着回到赵府，迫不及待去找赵??。
赵??看他眉开眼笑，问：“碰上什么好事了？”
黎笛道：“公子，我想娶思桦。”
赵??倒不意外，他道：“可以。”
黎笛睁大眼睛：“真的吗？公子你答应了？”
“嗯，我答应了。”
“谢谢公子！”
赵??给他们挑了个吉日，因为两人都住在赵府，也都没有亲人，所以不按习俗来办，直接在赵府中拜堂成亲，简简单单地，就算结为夫妇了。
黎笛和冯思桦成亲那日，谢九尘也来了，他跟着赵??，看赵府挂满了红灯笼，笑道：“灯笼都比人多。”
黎笛认识的人，都是商贾之流，他没打算请他们来，而冯思桦认识的人更少了，只有赵府这一堆下人。黎笛和冯思桦成亲，除了赵??、谢九尘和赵府的下人，赵府就没有别人了，赵??道：“冷清吗？要不要去街上请几个人回来，凑个热闹。”
当然，赵??只是说说而已，真请几个外人回来，反而让黎笛和冯思桦都不自在。
他们都不是在乎习俗的人，他们在乎的东西很少，却值得珍而重之。
“那倒不必。”
冯思桦还在梳妆打扮，黎笛在新娘的房门外转圈圈，而谢九尘和赵??坐在亭下，谢九尘问：“等会他们拜高堂的时候，是要拜你吗？”
“不是。”赵??道，“没有高堂，就不拜了，只拜天地和彼此。”
谢九尘道：“原来如此。”
赵??笑道：“什么叫原来如此？”
谢九尘环顾一圈，看四周无人注意这边，便伸出手来，勾住赵??的小指：“如果我爹不同意我们的事，我们也不拜高堂了。”
“想得这么远，想跟我成亲了？”
“你不想？”谢九尘想要收回手，“那就不成了。”
赵??扣住谢九尘的手：“不得不成，得成。不是说探探伯父的口风吗？探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谢九尘羞愧，只能说是毫无进展。谢孺年确实挺喜欢赵??的，但谢九尘无法想象，若自己告诉谢孺年这事，他还能不能喜欢赵??。
“没事，慢慢再探。”
“好。”
谢九尘看着越转越快的黎笛，道：“你要不要去跟黎笛讲讲话，我怕他转晕了。”
赵??道：“不用，让他转吧。”
“黎笛成亲之后，要搬出去住，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我问过他，他说他们都想继续留在这里，随他们吧。”
谢九尘想，那就好，如果他们搬出去了，赵府就更加冷清了。不过黎笛应该也不愿意搬出去，他对赵??的感情，并不比对冯思桦的少。
“你给他送了几间铺子？”
“送了，但是一间都没要。”
黎笛觉得，他不需要那些铺子，只要他留在赵??的身边，继续干好他的事情，便能衣食无忧，富富足足。而且，他不想要赵??的铺子，赵氏店铺就是赵氏店铺，改成他黎氏的像什么样子。
所以赵??送了，但没送出去。
谢九尘看着黎笛，有种不真切的感觉：“刚认识黎笛的时候，觉得他还是个孩子，没想到这么快，他就成亲了。”
赵??也有同样的感觉，而且黎笛跟在他身边长大，这种感觉还要更强烈一些。
“总要长大。现在不走，以后也是要走的。”
谢九尘握紧赵??的手：“我一直陪着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赵??想起了很多东西，他跟童奕许过一言为定的承诺，但童奕最后背弃了他。他那时候想再也不要相信任何人了，可人哪能真的信誓旦旦，他继续往前走，还是要相信一些人，他信了黎笛，信了花千树，最后信了谢九尘，他想，此生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