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奈道:“……喜欢。”
他幼时吃了太多的苦,以至于长大之后,格外嗜甜。但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喜好,出去外面吃饭的时候,总拣自己不喜欢的吃。不止吃饭,他在别的事上同样如此,以至于花溪城中,没几人知道赵??的真实喜好。
既然没人喂,赵??便自己伸手挑了一个,塞进嘴里,慢慢品尝着桂花枣的味道。
许是嘴里的甜味蔓到了眼中,赵??看向谢九尘的时候,觉得他的眼睛里也浸了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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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年夜
吃完一颗桂花枣,赵??收起了旖旎心思,又带着谢九尘做了几样精致点心。
他让谢九尘做的都是简单至极的活,洗洗食材,搅拌面糊,而需要动刀碰柴的活,自己一力包揽。赵??不想让谢九尘碰刀,怕他会弄伤自己,也不想让谢九尘碰柴,觉得那是脏活。
但谢九尘不知道,他看出来了,但他以为赵??是嫌弃自己笨手笨脚,所以才不让他碰那些。
所幸赵??不知道谢九尘的想法,不然定然要长叹一口气,敲敲他的榆木脑袋。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到了用午饭的时候,两人直接坐在厨房,分吃了盘奶酥。待吃饱之后,赵??突然想到了什么,从食材的篮子中摸出了一个挂钱,道:“我做了一个挂钱,你若喜欢,可以贴在屋檐下。”
那挂钱是用红毛边纸雕成的,中间雕有“吉祥如意”四字,旁边还有两个眼如铜钱的喜庆小童,底下连缀轱辘线儿,吊着金黄的穗子,还有两个细小精致的铃铛,风吹过的时候,能听见“铛铛”的声音。
谢九尘双眼一亮,接过挂钱:“多谢赵兄,我很喜欢。”
他们两人互送东西,已成习惯。谢九尘从一开始的“无功不受禄”,到后来的“习惯成自然”,也不过是短短数十天的事情。
谢九尘看着眼前的挂钱,越看越喜欢,等不及道:“刚刚吃饱,暂时也没事做,我们现在就去贴吧。”
赵??含笑道:“好。”
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厨房,原路返回到谢九尘的房间。谢九尘踮起脚来,先在屋檐上面刷了一层糨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挂钱送上去。他问:“赵兄,你看看,这个位置正了吗?”
赵??道:“往右移一些。”
谢九尘照做,再问:“正了吗?”
赵??道:“正了。”
谢九尘便将挂钱贴上去,将边角细细抚平贴好。贴好之后,他后退两步:“真好看。”他这样说着,又想,赵??这么什么都会,既会做生意,又会做菜,能读书写字,还能做手工活。总之,就是很厉害。
赵??却盯着屋内的古琴,古琴位于屏风之后,只露出了一截桐木。他上午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它,他问:“明烛,你会弹琴?”
谢九尘点了下头。
“为何从未听你弹过?”
谢九尘将“弹”听成了“谈”,道:“我琴艺不算好,所以很少会提起。”
赵??道:“我是问,为何从未听过你弹琴?”
谢九尘道:“还是那个原因,因为琴艺不好,所以弹得不多。不过,我在府中弹过几次,赵兄都没听见吗?”
赵??摇了摇头,想来应是时机不巧,几回都错过了。他道:“你可以现在弹一曲,我听听。”
谢九尘毫无准备,下意识便要拒绝:“……不了吧。”
“为何?”
“很久没弹了,怕丢人现眼。”
“这儿只有我,我不笑你,并不丢人。”
谢九尘无奈,只能请赵??进屋,转到屏风之后,坐在古琴前,手抚上琴弦:“那我就献丑了。”
赵??站在一旁,侧首看他。
谢九尘低头拨弄琴弦,弹了一曲《流水》,琴音潺潺,从他的手下倾泻而出。赵??闭了眼睛,听见溪流撞石的声音,听见时间流过去,跳了一支光阴的舞。
最后一个琴音弹完,谢九尘抬起头来,看向赵??,目光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热切,等待着他的点评。
赵??道:“这叫弹得不好?”
“这是我师父说的。”谢九尘道。
那个时候,桑若大师听完谢九尘弹琴,道:“你的琴技无可挑剔,但你找不到琴韵,只能说是琴艺平平。”
谢九尘问:“琴韵在哪?”
桑若大师道:“不在琴谱,而在高山流水间。”
后来,谢九尘每次弹琴的时候,总会想起师父这句话。他想,师父说得是对的,再完美的技巧,都比不过最无邪的心境,他还达不到那种境界。因此,他说自己琴艺平平,并非自谦,而是真的这么觉得。
赵??却不在乎什么琴韵琴技,在他看来,谢九尘就是弹得好,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好。他这样想,也就这样说了,谢九尘笑了,笑得如三月桃花。
二人说了会话,又回到厨房干活了。赵??杀了好几条鱼,开膛破肚,刮鳞除腮,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谢九尘暗暗称赞,他也就只敢看这个了,因为杀鱼是不会流血的。
赵??杀鸡的时候,让谢九尘走到厨房的角落洗菜。谢九尘认认真真洗着菜,听到身后传来鸡扑腾翅膀的声音,再是一声尖利的惨叫,然后便安静下来了。赵??给鸡放血,一股腥味传遍了厨房,谢九尘心道一声“阿弥陀佛”,然后继续低头洗菜。
赵??放血的时候,瞥了眼谢九尘,见他始终背朝这边,不由得笑了。他手上沾上鲜血,脸上却满带笑意,幸亏厨房内没有第三人,不然看到这一幕,定会觉得十分诡异。
这一整日,谢九尘在厨房中的作用便是打下手,十几道好菜的功劳,大部分应该归在赵??的身上。他们只有三个人,吃不完这么多菜,二人也没有什么一定要“满满当当”的迷信,于是每一盘都只装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都分给下人吃。
谢孺年踏着橙红的落日归来,见桌上已经摆满了菜,称赞了二人几句。
谢九尘道:“都是赵兄的功劳。”
谢孺年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自己的儿子是怎么样的,当爹的还不清楚吗?
谢九尘:“……”
赵??哈哈一笑,觉得自己与谢孺年的距离拉进了些。
三人落座,谢九尘的左边是谢孺年,右边是赵??。谢孺年问:“要不要喝些酒?”他不是酒中客,可喝可不喝,但这重要的一天,来点酒也不错。
谢九尘想起上次赵??喝醉之后的场景,觉得这不能在谢孺年面前重演一遍,便道:“爹,赵兄酒量不好,你想喝的话,我陪你喝吧。”
赵??道:“我喝两杯,也是可以的。”
谢九尘侧头看他,用眼神问他“你确定?”。
赵??改口道:“我喝一杯,也是可以的。”
谢孺年唤人拿了一壶酒,倒了三杯酒,谢九尘将少点酒的那杯给了赵??。三人碰了一杯,抿了一口酒,温酒下肚,再吃热气腾腾的饭菜,心怀俱暖。
谢孺年道:“小赵,你这厨艺真是不错。”
“伯父喜欢的话,便多吃一些。”赵??在谢孺年面前,怎一个“乖”字了得。往日他和谢九尘单独吃饭的时候,还会为谢九尘夹菜,但今日他一筷子也没乱动,规矩得不行。
因为有赵??在,父子二人在饭桌上也说上话了,都觉得“食不言”的规矩也没那么好。想说就说,不想说便不说,分场合,看对象,哪能一概而论?
饭过两轮,酒过三巡。赵??突然问:“怎么不见棉花?”
他在谢府待了这么久,这才想起来,这一整日都没有看见那只活泼的哈巴狗。
谢九尘道:“这几日把棉花送到朋友家了。”
赵??不解:“为何?”谢九尘不是很喜欢棉花吗?怎么突然把它送给了别人,哪怕只是几日,也颇为奇怪。
谢九尘道出缘由,他有个朋友的祖父得了重病,而这个祖父最喜欢小猫小狗,谢九尘那日带着棉花到了朋友家一趟,棉花深得祖父的心。谢九尘想,朋友的祖父那么喜欢棉花,就让棉花陪着他过最后一段日子吧。想来,棉花在朋友家,有猫伴有狗伴,吃得好穿得好,也不会委屈了它。
说到这里,谢九尘也有些感慨,生离死别不会止于大好佳节。这厢欢喜,那厢落泪,这便是人间。
赵??道:“原来如此。”这样也好,若棉花在此,定会分散谢九尘不少的注意力。赵??一想到棉花可以毫不顾忌地往谢九尘的身上扑蹭,心头竟升起了一种诡异的嫉妒。想到这,赵??觉得自己有些疯魔了,他居然会羡慕一条狗?真是可笑。
谢孺年喝了些酒,脸上涨起些红晕,他问:“小赵,若我没记错,你比九尘大两岁?”
准确点来说,是大两岁多。赵??点头,听到这个问题,他心里涌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果然,谢孺年接下来就问:“为何还未娶妻?”
“我一直忙于生意,对成家一事并无执念。”赵??心想,怕什么就来什么。
谢孺年倒没有劝他一定要成亲,又问:“你是打算这辈子都不成亲了吗?”
赵??忍住了瞥向谢九尘的目光:“也许吧。”
谢孺年叹了声:“九尘无意于成家也就罢了,偏偏认识的朋友也都不成家,有时我真怀疑九尘是孤星转世,”
赵??心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谢九尘:“……爹,你喝醉了。”
谢孺年道:“我清醒得很,难道我有说错吗?”
谢九尘哭笑不得:“这只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孤星有什么关系?”
赵??不愿意再听见“孤星”二字,便岔开话题:“说到星,我就想到了郭星。”他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地说出了这个名字,竟然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消息。
谢孺年道:“说到此事,京城的信应该也快到了。”
赵??道:“什么信?”
“此事说来话长。”谢九尘长话短说,将翁男的事情简单道出。
谢孺年道:“此人不除,花溪城中的百姓难有安宁之日。”
谢九尘道:“等回信到了,我们再看看应该怎么做吧。”
赵??默默记住了此事,没说什么。三人酒足饭饱,谢孺年果真有些醉了,谢九尘扶他回房,谢孺年道:“九尘,我先歇息一会,一个时辰后把我叫起来。”他要起来辞旧迎新。
谢九尘应了,他出了谢孺年的房间,与守在门外的赵??道:“我们去亭下坐会吧。”
赵??道:“好。”
今日没有下雪,二人都披了一件暖和的大裘,在亭下坐着倒也不冷。
“伯父怎么样了?”
“醉得不浅,倒也不算深。让他歇息一会吧,我们晚点再叫他。”
谢九尘看着赵??:“赵兄,你没有醉吗?”
赵??笑了:“你为何觉得我会醉?”
“我看你喝了几杯酒。”刚刚在桌上的时候,谢九尘想用眼神阻拦他,让他不要喝那么多,可赵??装作没听见,与谢孺年碰了几次杯。
赵??道:“我也不至于几杯就倒。”
“可你上次……”
“酒量是可以进步的。”
谢九尘道:“什么?”
赵??道:“这个月多喝了些酒,酒量便练上来了。”
“无缘无故,为何要多喝酒?”
赵??总不能说,因为他不想再在谢九尘面前醉倒,怕自己说些不该说的话。他想了想,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合理理由,便随口道:“因为想喝。”
谢九尘道:“喝酒伤身,还是少喝为妙。”
“好。”赵??答应得很爽快。
“但赵兄若是喜欢喝,还是可以喝一些。”
赵??笑了:“你怎么一时一句话,都不一样?”
谢九尘道:“因为又觉得……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想做些什么,还是要及时行乐。顾忌太多,便不快乐了。”
赵??心中一动,目光压向他的面庞,险些要将深藏心中之事说出。但话到了嘴边,绕了一圈,又平安无事地落回了腹中。
他疯了吗?谢九尘不过说一句“及时行乐”,又不是想要同自己行乐。他想做什么?赵??暗骂了自己一句,痴心妄想也就罢了,若是弄得连朋友都做不成……
谢九尘突然扯了扯赵??的衣袖,打断了他的思绪:“赵兄,看烟花!”
赵??抬起头去,天上有什么?有一树一树的花,爆绽在星月夜里与之争辉。有无数人的心愿,无数人的祈盼,期待天神能够听见,能够怜悯,能够为他们实现愿望。有欢声笑语的凝聚,有一年好景的缩炼,有……谢九尘的模样。
赵??突然道:“以往的除夕,我都是一个人过。有的时候,甚至记不起那个日子,只有看到烟花的时候,才恍惚想到,原来今天是除夕啊。可谓是,穷阴急景暗推迁。减绿鬓,损朱颜。利名牵役几时闲。又还惊,一岁圆。”
“赵兄,今年不一样了。”
谢九尘转过头去,一字一句道:“劝君今夕不须眠。且满满,泛觥船。大家沈醉对芳筵。愿新年,胜旧年。”
“明烛,借你吉言。”
赵??笑起来的时候,眼底渥着光。
愿新年,胜旧年。愿此情,两相牵。愿来年这个时候,还能斟杯酒,笑说又一年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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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阴急景暗推迁。减绿鬓,损朱颜。
利名牵役几时闲。又还惊,一岁圆。
劝君今夕不须眠。且满满,泛觥船。
大家沈醉对芳筵。愿新年,胜旧年。
――杨无咎《双雁儿?除夕》
下章无主角。
第49章
大辟
万家欢笑之时,郭星也过了一个好年。仕途顺畅,娘亲健在,美婢在旁,儿媳又有了身孕,这回也许可以给自己添个孙子,郭星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哦,要说有,便只能是花千树的事情了。不过那也没关系,郭星势在必得,他想,下一年,花千树必然会在郭府之中,跟他一起过年。
他想得可美,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是他在人世中过的最后一个新年了。
正月十一,花溪城中来了一位钦差大人。此人名叫仲孙德,是谢孺年的旧友,在朝中为官已有多年,深得皇帝的信任。
此次他远道而来,身负彻查郭星的重任。这桩事情原本落不到他的头上,皇帝想找个年轻官员去练练手,但仲孙德想念老友,想着来花溪城中,可顺道与老友相聚畅谈,故毛遂自荐。皇帝摆摆手,也就放他来了。
仲孙德做了万全准备而来,力图以最快的速度将郭星绳之以法,但他没有想到,这趟任务比他想象的还要轻松。
原因无他,郭星实在是罪孽深重。
花溪城中的百姓听闻钦差大人到来,第一件事居然是暂罢郭星的官位之时,都犹如浸泡了多年雨水的老树乍逢阳光,纷纷恨不得将仲孙德围起来,拉着他听一听自己的苦怨。
而仲孙德已过了知天命之年,鬓发斑白,面貌清癯,整个人糅合了平易近人和仙风道骨的气质。百姓们一看,都觉得这位钦差大人很好说话,敬畏感减少了,亲切感就上去了,原本不敢说话的,看见仲孙德这个模样,也敢直言冤屈了。
因此,仲孙德还没来得及找谢孺年叙旧,脑子便已经嗡嗡嗡地塞满了百姓们的抱怨。
有些是小事。
比如郭星是酒楼吃饭的时候,总是不给钱。酒楼老板想起来,还是气得面红耳赤:“郭星吃完饭,还没给钱就要走的时候,我拿着算盘过去,噼里啪啦的样子,是个人都知道要给钱是吧?可那个郭星,他仗着自己是知府,问我你想做什么?他用阴险的目光看着我,我哪里还敢叫他给钱?从那以后,郭星在我们酒楼吃饭,一次也没有给过银两。我真是看见他就怕,看见他就怕……”
比如郭星去买豆腐的时候,总是会摸一把豆腐娘子的手。豆腐娘子掩着脸面:“我、我可是有夫之妇啊,他总是摸我,我敢怒不敢言,只能忍着。可有一次,被我丈夫看到了,他很生气,但他也不敢找郭星算账,只会骂我,骂我为什么不醒目一点,避开郭星。可我要卖豆腐啊,难道我一看见郭星,就舍下豆腐摊子而去吗?我又怕再被我丈夫骂,因此下次郭星再来的时候,我就委婉地提醒他,我已经有丈夫了,意思就是,让他不要动手动脚的。可那郭星嘿嘿一笑,说碰我是我的福气,说放心,他看不上我,让我不要痴心妄想,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再比如郭星总是拿下属出气。吴捕快掀起自己的衣袖,上头有一道乌黑伤痕,他道:“大人,你看,这是郭星最近一次对我动的手。为什么呢?因为有一桩案迟迟未破,凶手作案手法高明,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至今依旧逍遥法外。郭星没有破案的头绪,所以就拿我出气,我真的想不明白,他打我就能找到凶手了吗?找不到,他为什么要打我。而且还不止这一次两次,我真想不干这份活了,可是我又不会做别的,只能忍辱负重,每天提心吊胆,生怕在郭星脸上看见阴沉的神情……”
这些纵然是小事,可堆叠在一起,也足以能看出郭星的为人。仲孙德摇了摇头,心想,郭星这样的人,是怎么通过重重考核,当上四品官员的?
他是一个心系天下苍生的官员,听到郭星如此作为,自然感到痛心疾首。可这还没完,若说前面的都是小错,那么郭星所犯的大错并不比小错少。
仲孙德听到的第一桩事,是郭星故意放过凶手。
事情并不复杂,只因一个“贪”字。
花溪城中有一人家窦家,是富贵人家。窦小公子脾气暴躁,顽劣成性,一次出门的时候与人相撞,那人姓朱,是个穷苦男人,姓朱的连连道歉,句句赔罪。可那窦小公子咽不下这口气,觉得姓朱的浑身脏兮兮,十分晦气,便与他当街打了起来。
说是打了起来,其实主要是窦小公子一人在打,姓朱的哪里敢动他?他得罪不起这个窦小公子,也赔不起医药费,只能抱住自己的头,希望窦小公子打他几下,便将气消掉吧。
而窦小公子并非文弱之人,他自由学武,力气自然不小,他见姓朱的不反抗,非但没有收手,反而变本加厉。打到拳头都累了,姓朱的好像晕了过去,一动不动,窦小公子将他一脚踢开,便扬长而去。
直到被带上衙门之后,窦小公子才知道,那姓朱的被自己打死了。
他不觉得愧疚,也不感到后悔,但他害怕,他不想为那人的死付出代价。他不想死,也不想坐牢,于是在公堂上嚎啕大哭,一时说自己是无心之失,一时又说凶手另有其人,他不过是打了姓朱的两拳,怎么可能把他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