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明心知肚明,却还明知故问!”梁十金瞪目直视,愠色上涌,“赵??,你不再假惺惺地装好人了,我再也不会吃你这一套。我就是不明白,我到底做了什么得罪你的事情,让你三番五次地针对我?”
他来到赵府之前,心里想的,都是怎么弄死赵??。可当他真的与赵??见上面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是没法跟赵??斗的。他比自己有钱,因此也比自己有权势,而自己又因为贿赂郭星,痛失了一大笔钱财,他怎么斗得过赵???
梁十金是个很实在的人,他清楚了这一点之后,之前想好的脏话也不敢骂出口了,他怕戳中赵??的痛处,让赵??找上自己的麻烦。他知道赵??的手段有多么卑劣,他不想死,也不想再被赵??整了。但他也憋不住,因此只能挑些无关痛痒的话,来慰藉一下自己这颗破碎的心灵。
赵??神态自若,他慢慢地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才道:“梁兄何出此言,你没有得罪我,我也没有三番五次地针对你。”
梁十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没有?猪瘟肉之事,你不是故意找上我吗?”
赵??嘴角一勾:“此言差矣,明明是梁兄亲自来到我的府上,用十八罗汉之事要挟我,让我跟你做这单酱猪肉的生意,怎会是我找上你?梁兄这不是颠倒黑白吗?”
他这样说,梁十金竟然无法反驳。他恨得牙痒痒,道:“你明明知道这是个火坑,却一把将我推进去,这是小人所为!”
“小人?我赵??从始至终都是个小人,我没有否认过这一点。可那又如何?梁兄连一个小人都斗不过,还来我府上苦苦纠缠,除了向我证明你的无能,还有什么用?”
“我苦苦纠缠?哼,若不是你一直避开我,我又何必来这么多回?”
“梁兄莫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赵??道,“我从未想过要躲着你,前些日子我到邻城去住了几日,你来找我,我不在,那只能说是你运气不好。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什么帽子都能扣在我头上的。”
梁十金咬牙切齿:“你……你……”他已然被赵??逼到词穷,说不出什么话了。
赵??淡淡一笑,道:“梁兄,看在你我相交一场的份上,我最后给你一个忠告吧――既想获利,又想全身而退,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来人,送客!”
梁十金还未反应过来,赵府的几个彪形大汉便走上前来,将梁十金架了出去。
可怜梁十金,来这一趟,非但没有发泄出一口恶气,反而被赵??堵得哑口无言。他被推出赵府后,已经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屁股上的痛还在提醒他这次的屈辱和失败,他觉得自己无辜极了,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竟然落到了今时今日这个下场?
寒风乍起,许是老天爷听见了他的心声,也为他感到悲痛,天上乌云密布,片刻便下起了小雨。
路人毫无防备,纷纷躲避,梁十金像是感觉不到冷,他在雨中走着,不知不觉,便来到了云烟阁。
现在还是早上,云烟阁中十分安静,鸨母正在门口抽水烟,看见梁十金来了,“哟”了一声,道:“梁老爷怎么搞成了这幅模样?”
她也知道了梁十金卖猪瘟肉的事情,知道他落魄极了,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不屑。
鸨母在想什么,梁十金也猜得到,他心道:“连你也敢瞧不起我?”他道:“给我拿一套干净衣裳,再让厨房煮一碗姜汤。”
“咱们这里的规矩,梁老爷是知道的。”鸨母来到梁十金的面前,摊开右手,意味明显。
梁十金将腰间的玉佩接下来,交给鸨母,恶声恶气道:“我现在身上没带银两,你命人带上这个玉佩去梁府拿钱,自会有人给你。”
鸨母收到玉佩,便换了一副嘴脸,心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让他嚣张几日,又有何妨?”
梁十金顺利地换上了干净衣裳,将头发擦干之后,又喝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人舒服了,气也顺畅了,他既然来到了美人乡,自然要在温香软玉中寻找慰藉。
他熟门熟路地来到了江水湄的房间,江水湄已听说他来了,自然早有准备。梁十金之事传得满城风雨,江水湄自然也知道,但她看见梁十金的时候,却如往常一样温柔体贴,并未有半分异常。
梁十金摸着江水湄的手,叹道:“还是你最有心,待我最好。”
江水湄温柔一笑:“老爷这是什么话,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老爷待我好,我自然也要待老爷好。”
梁十金又叹了一声:“前些日子,我不是跟你说了十八罗汉的事情吗?”
“是啊。”江水湄故作不解,“好端端地,老爷怎么突然提起此事?”
梁十金太需要找一个善解人意的人来倾诉了,他也顾不上颜面,将赵??故意将他往火坑里推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江水湄。
江水湄十分配合,在梁十金倾诉的过程中,她时而柳眉蹙起,时而眼含愁绪,时而为他担惊受怕,真是情真意切,看得人心头暖融融的。
梁十金道:“我原本想着,过年之前,便能带你离开云烟阁。但……此事恐怕又要拖延了,水湄,你不会怪我吧?”
“老爷被奸人所害,才会落到这种地步,我心疼老爷都来不及,又怎会怪老爷呢?”
梁十金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恨不得立刻将江水湄带回府中,取代家中那个不管自己死活的婆娘。
“不过……”江水湄浅锁眉头,“老爷此次在生意上受了重创,又被勒令半年内不能做生意,这就相当于断绝了老爷的财路,老爷想必很不好受。我有一条法子,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法子?快快说来听听。”
“赌。”
“赌?”梁十金沉吟半响,觉得赌也许能帮自己找回失去的银两,可赌博的风险太大,此刻的他怕是冒不起这个风险了。
他将心中的想法告诉江水湄,江水湄却道:“老爷,俗话都说,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我说的赌,自然是小赌。能在小赌上赚钱自然高兴,万一亏了,也亏不了多少钱,而且还可以消磨时间。当然了,这只是我的想法,若老爷还是觉得不可行,可以不加理会,听过便罢了。”
梁十金觉得江水湄所言很有道理:“你说得对,小赌怡情,小赌怡情……我终日闲着,无聊极了,去赌场上试试手气,说不准还能小赚一把。水湄,择日不如撞日,你跟我去赌坊一趟,好吗?”
江水湄笑着答应了。
二人便离开了云烟阁,离开之前,梁十金还不忘从鸨母手上拿回自己的玉佩。花溪城中大大小小的赌场不少,梁十金与江水湄走在街上,道:“水湄,今日我全听你的安排,你说要去哪一家赌场,我们便去哪一家赌场。你说要赌什么,我们便赌什么……”
江水湄咯咯一笑:“老爷就这么相信我?”
“当然了,这个天底下,我能相信的人,就只有你了。”
情浓之时的甜言蜜语,江水湄已经听过很多很多次了,她自然不会再相信男人所说的话。可她还是扮出了娇羞的模样,让梁十金再次移不开目光。
“老爷,那家赌场怎么样,它叫‘千金坊’,跟老爷的名字撞了一个字呢。”
“好好,我们就去这家千金坊,走。”
他们进了千金坊,只见赌场的内部环境很是低调,乍一眼看过去,并无任何奢华的装饰。现在是白天,千金坊里头不算热闹,江水湄再次提议:“老爷,我们去赌大小,怎么样?”
梁十金自然说好,他身上只带了二两银子,可不想玩几局便输掉全部的银两,然后只能悻悻离开,那可在江水湄面前丢尽了面子。因此他打着“小赌”的借口,选择了最小的赌注。
江水湄似乎丝毫不察其意,问:“老爷,你要买大还是买小啊?”
“来的路上已经说过了,都听你的,你说买大,我绝不买小。”
“我以为……老爷那时候是在开玩笑。”
“不,我是认真的。你说,是买大还是买小?”
“若是输了,老爷不会怪我吧?”
“我发誓,绝对不会怪你。”
“好吧,那就……买大?”
“好,买大!”
……
盖子掀开,四、三、六……确实是大。
江水湄欢呼一声:“赢了!”
梁十金也高兴:“是啊,赢了。”
接下来的几局,梁十金都让江水湄来猜,江水湄一开始小心翼翼,后来见自己赢的次数比输的次数多得多,也渐渐大胆起来。梁十金看着身上越来越多的银两,高兴极了,他心道:“水湄真是我的幸运神,有她在,好像做什么都不会亏。”
江水湄的运气却是极好,她帮梁十金赢了不少钱。梁十金也慢慢放开了,越赌越大,他想着,反正这些都是从赌场里赢回来的钱,输了也没那么心疼。抱着这样的想法,二人竟然一赢再赢,最后是因为怕赢得太多,被千金坊的老板报复,所以才将赢了的钱收好,离开了千金坊。
梁十金进出赌场的时候,精神面貌判若两人。身上多了不少银两,他心中便有了倚仗,顿时觉得献给郭星的银两也不算什么了,这笔钱他迟早能在赌场上赚回来,只要有江水湄在……
他道:“水湄,我真怀疑你长了一双火眼金睛,能够看到骰子的大小。”
“老爷不要拿我开玩笑了,我又不是孙悟空,哪里有火眼金睛?”
“下回,要去赌场之前,我便去云烟阁将你接出来,你随我一起去。不,不止下回,每一回你都要跟在我的身边,好吗?”
江水湄道:“只要老爷愿意,我当然乐意奉陪的。”
今晨下了一场雨,现在雨过天晴,碧空如洗,梁十金沉醉于美丽的欣喜当中,只觉心旷神怡。
--------------------
第28章
仁义
梁十金没法对赵??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便只能在背后散布言论,说那些猪瘟肉都是赵??卖给自己的。他给了流氓乞丐一些银两,让他们见人就说,一传十,十传百,这件事就慢慢传开了。
其实这话确实是真的,也算不上是什么恶意中伤的流言蜚语。但因为梁十金和赵??在花溪城中的名声都不算好,所以传着传着,传得最广泛的版本便是――赵??和梁十金联手卖猪瘟肉,赵??在暗,梁十金在明。猪瘟肉事件被发现后,在暗处的赵??立刻躲起来,销毁了所有证据,将全部责任都推到了梁十金的身上。梁十金没法证明赵??也参与了此事,只有一人受了惩治,而赵??逍遥法外,毫发无损。
还有其他大同小异的版本,有的说赵??与梁十金分赃不匀,赵??故意陷害梁十金;有的说梁十金死了也要拖一个人下水,所以拖了花溪城中最大的商人下水;有的说赵??将瘟猪肉当成好猪肉卖给了梁十金,而梁十金这个蠢货毫无所察,以为自己卖的是好猪肉……反正各种说法都有,真中混假,假里含真,让人辨不清虚实。
而当事人梁十金不管是在哪个版本里面,都是愚蠢自负的形象,他听到这些版本的时候,险些气得一口气没喘上来。
另一个当事人赵??只一笑置之,他的名声已经够差了,再差一些,又有什么所谓呢?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的传言,传进了谢九尘的耳朵里,让谢九尘再次敲上了赵府的门。
赵??命人将谢九尘请进来,笑着问:“明烛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谢九尘直入主题:“我听见外头的传言了,他们说,猪瘟肉是赵兄跟梁十金一起卖的。此事……是真的吗?”
赵??垂下眼眸,淡淡道:“原来你是为此事前来。”
谢九尘没说话,只是看着赵??。
赵??道:“此事,说真也不完全是真。你想听最准确的版本,找我就是找对人了。”他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了谢九尘,毫无保留,也毫无掩饰。
“你怎么可以这样做?”谢九尘的神情很复杂,说是责怪吧,倒更像是失望,说是愤怒吧,倒更像是痛心,“你可知道,我的表妹吃了那猪瘟肉,上吐下泻,高烧不止,难受了好多日,又缓了许多天,才恢复过来……”
“我怎么不可以这样做?”赵??被谢九尘的神情刺到了,他别开目光,“你表妹的事,我不知道。但你又知道什么?你知道我若是把那些猪瘟肉全部扔掉,会损失多少银两吗?”
“银两跟人比起来,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呵,好一个不值一提?谢九尘,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谁,我原本就是一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商人。我本就利欲熏心,自私自利,爱钱如命。不像你们读书人,清高、傲慢、视钱财如粪土。”赵??冷笑一声,“在你看来,银两跟人比起来,不值一提。可在我看来,这句话只能反着说。”
人跟银两比起来,不值一提。
谢九尘嘴唇半启:“你……”
赵??一直都不敢看谢九尘,他也害怕听到谢九尘的话,于是他打断了他:“你既然如此看不惯我,日后也不必再把我当朋友了。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若再走到一处,以后还会发生很多这样的事情,难道你次次都要找我兴师问罪吗?算了吧……这多累啊。”
谢九尘道:“我从未这样想过。”
“你从未想过什么?”
“我从未想过,因为这件事,要与你分道扬镳。”
赵??握紧拳头,强装镇定:“你上门来,不就是为了找我算账吗?”
谢九尘道:“我只是想来,想来问清楚事情的真相,然后……”
“然后?”他未尽之言,赵??像是听见了,“然后教教我什么是仁义,什么是道德吗?你是想着,要来把我带到所谓的正路上吗?”
谢九尘无法反驳。
赵??笑了,他站起身来,道:“你指责我不仁不义,可从来没有人教过我何谓仁义。谢九尘,你回去吧,不要试图改变我了,你做不到的。”
如果谢九尘想要改变赵??,那他得先回到十几年前,给那个遍体鳞伤的小孩一个拥抱。
可他那个时候没有出现,现在就不要来伤自己的心了。赵??背过身去,过了一段时间,也许只有一会儿,也许是很久很久,他听到了谢九尘离开的脚步声。
走了也好,这样……也好。
谢九尘回到家中,不知为何,眼眸上像是蒙了一层雾,有些潮湿。
毕秋泉看见他,疑道:“谢兄可是有心事?”
谢九尘强打精神,对他勉力一笑:“很明显吗?”
毕秋泉道:“你就差把心事两个字写在脸上了。有什么烦心事,说来听听听,说不定我能帮忙解决。”
谢九尘苦笑一声:“多谢无觅,不过不必了,这件事情,是你解决不了的。”
毕秋泉倒不这么认为,他道:“你是读书人,我是江湖人,对于同一件事情,读书人有读书人的解法,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解法。你解决不了的事情,说不定我真能解决。”他在脖子上虚虚划了一刀,道:“你看,手起刀落,解决一个人,或者是一件事,就是这么简单。”
谢九尘心中烦闷,却忍不住被他逗得轻松一笑:“别,我可不想有人受伤。”
毕秋泉道:“哦,原来是人的问题。莫非是你那赵兄?”
他消息灵通,自然也听到了猪瘟肉的传言,如此联想一下,线索便拼凑出了一件事情。
“是不是因为猪瘟肉的事情。你莫不是刚刚去了一趟赵府,跟他吵了一架?”
毕秋泉猜得八九不离十,谢九尘无从否认,只能点了下头。
“真是他做的吗?”
谢九尘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下头。
毕秋泉起身道:“岂有此理,我找他算账去!”
谢九尘连忙拉住他,道:“别去,此事……”
“此事如何?”
“此事也并不完全是他的错。”
“为何这么说?”
谢九尘心中很乱,他不知道,他毫无根据地说出了上一句话,他说不出原因。他道:“总之,你有什么气,都撒在我身上吧,别找他的麻烦。他……挺不容易的。”
毕秋泉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我明白了!”
谢九尘一头雾水:“你知道了?你明白了?”
毕秋泉拍了拍谢九尘的肩膀,眼神复杂:“你跟他……确实挺不容易的。罢了,我也没遭什么罪,不去找他的麻烦了。谢兄你放心,我不会伤他半根毫毛。不过……算了,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直到毕秋泉离开的那日,谢九尘也没有琢磨出来,他到底明白了什么。不过这都是后话了,谢九尘被毕秋泉这么一打岔,心情倒是没那么郁闷了。他问毕秋泉:“无觅,你觉得‘仁义’是什么?”
毕秋泉想了想,道:“对我来说,我有一碗饭,给快要饿死的乞丐半碗,这算仁。我有一条命,为兄弟豁出去半条,这叫义。”
谢九尘突然有些明白了,他自己跟毕秋泉的想法也差不多。如此说来,仁义的前提,是自己得先有一些东西,才能做出仁义之事。
赵??说,从来没有人教过他何谓仁义。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吧。赵??在自己的面前,好像是不屑于说谎的。他可以坦坦荡荡地告诉自己猪瘟肉的真相,自然不会在这等事情上故意撒谎。
赵??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父母,他也没有别的兄弟姐妹,诺大的赵府,只有他一个人是姓赵的。谢九尘忍不住又开始想那个问题,赵??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今天的模样。
可不管他曾经经历了什么,那都跟谢九尘没有关系。谢九尘大可以什么也不想,大可以把赵??的过去当成一片空白,赵??说得对,他就是自私自利,自己若是看不惯,离得远远地便是了。可是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谢九尘就浑身难受,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只知道,他想让赵??多笑一下,不是假笑,也不是讽刺的笑,是像那日在当铺中的那个笑容,笑得纯粹且干净。
干净。谢九尘想到这个词,心中突然有了些愧疚。他为何会用上这个词,难道他心中早已觉得,赵??是个不干净的人吗?所以赵??干净的笑容于谢九尘而言,竟然是值得特意记住的、难得的一幕。
谢九尘心道,我怎么会这样想?
他心头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这种感觉是很新鲜,很奇异的,他很少会有这么剪不断理还乱的时刻。他想到了赵??下的逐客令,不由得又有些难过。两户人家隔得那么近,怎么能再也不见?
他与赵??认识了这么久,赵??对他的态度一直都不错。如今为此事吵了一架,感觉日后所有的事情都将变得不一样了。赵??还会跟他说话吗?他又有什么理由,再往赵府去呢?
--------------------
第29章
慈悲
谢九尘一直都是个很慈悲的人。
他觉得一切生命都是灵物,都不能施之以痛苦,也不能白白看其忍受痛苦。
因此,遇到了受伤的小动物,谢九尘会竭尽所能地帮助它们。他会在冬天的时候,救助冻上的鸟儿;会在夏天的时候,将甜点屑放到地上,然后缩成一团,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看一群蚂蚁将甜点屑慢慢运走。那种时候,他总是会觉得很高兴,因为他想,会有好长的一段时间,这些蚂蚁不会挨饿,不会受苦了。
他不仅对动物好,对人也好。
谢九尘六岁的时候,有个下人知道他很善良,便利用这一点,故意装弱扮可怜,常常引起谢九尘的怜悯心,让谢九尘将自己的零花钱都给他。
下人得寸进尺,变本加厉,索要的愈来愈多,也越发不加掩饰。
谢九尘不是看不出来,可他想,这人为什么要骗我呢?必然是因为他有说不得的苦衷。每个人都是很苦的,他说不出口,我就不强迫他说了。他需要帮助,我帮他便是。他说不说真话,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他去书铺的时候,看见了一本很喜欢的书。可他的零花钱都给那个下人了,他没了银钱,便去找爹爹要。
谢孺年颇为疑惑,他一个月会给谢九尘不少零花,足够他挥霍花销的了,怎会这么快便来找自己要钱,便问他:“爹爹给你的银两都用完了?”
谢九尘不会撒谎,将下人的事情告诉谢孺年了。
谢孺年比谢九尘多了二十年的智慧,自然知道下人在打什么算盘。他摸了摸谢九尘的头,道:“你把银两都给他了,他若是明天还来找你诉苦,你怎么办哪?”
谢九尘想了想:“我若有余力,定然不遗余力。可若有心无力,便无能为力。”
“这个时候,你又不找爹爹了?”
“我想帮人,是我的事。爹爹若不想帮人,我也不能强迫爹爹与我一起帮人。所以,我不能为了我的安心,让爹爹烦心。”
他的爹爹谢孺年也是人,谢九尘也要体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