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夸了什么海口?
想起来了,他说照顾她,她问他要什么,他说想想。
他是在说她想耍赖。
温漾急了,带着浓浓的鼻音,反驳道:“我没有。”
“没有就行,”江季风似乎是看出她小脾气,轻笑:“又不是没一起睡过,你害怕什么?”
是啊,又不是没睡过,她怕什么。
再扭扭捏捏显得好像她有点不识好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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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季风走出来后,拿着手机,路过了卫生间门口。
盥洗台上有一面大镜子,他能清晰的看见自己衬衫上的皱褶,原本工整服帖的衬衫此刻早已凌乱不堪,素来纽到最上面的那颗扣子也在抱着温漾去坐电梯时被崩开而不自知。
他看着镜子中无比熟悉的面孔。
眉眼、鼻子、嘴唇、脸、都是他,但却又好像不是他。
他是有些强迫症在身上的,比如书桌上的笔和文件须得在一个固定的地方,绝对不可以歪一分一寸,衬衫和西装工整服帖是他对衣服的最低要求。
但现在他的衬衫是有皱褶的,领口是乱的。
电梯时,她在他怀里,勾着他的脖颈,头抵在他的胸膛处揉搓的。
还有在办公室里,她的侧脸贴在他的背上,时不时难受到晃脑袋导致出有皱褶的。
而始作俑者,是躺在他的家里,把他的床占为己有的那个女人。
偏偏,他没有以前那种抗拒的心理,也并没有因为她的生病麻烦感到烦躁。
他看着她揉搓他的衬衫,就像是亲眼看着她打破自己的一切规矩。可他并没有任何的恼怒,甚至有些荒唐的想,若是她能舒服点,开心点,他能为她打破一切一直以来的习惯。
这种感觉很陌生。
从在车上看着她站在她害怕的雨水里淋湿全身时,他第一次产生了怜悯,心疼的感觉。
从主卧出来时,他就拿着手机打了电话。
此刻电话终于通了,那头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奶奶道:“季风,大晚上的,怎么了?”
江季风回神,忙问道:“奶奶,姜汤怎么煮?”
电话挂断后,江季风去了不常去的厨房。
拿起姜洗干净切片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真的变了。
变得不寻常。
在他亲眼看着她揉搓他的衬衫,触碰那块无人敢触及的领地。允许她一步步打破他的规矩,默认她放肆撒野。
却没有阻止的时候。
温漾睡到半夜迷迷糊糊的感觉到一股热流涌进喉咙里,她被姜的味道刺到睁开睡眼,暖暖的床头光下,她看见江季风低着头,舀了一勺姜汤,放在唇边轻轻的吹了吹,随后递到她的唇边。
生病后的她像是个洋娃娃,随便怎么折腾怎么摆弄。
他让她喝药,张嘴,她就听话的喝药,张嘴。
终于喝完后。
不知过了多久,温漾感觉到旁边的床陷了下去。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见他
再次睁眼时,已经是第二天十二点多。
温漾伸出手放在额头上时,已经没有那种滚烫的感觉,只是头和宿醉的感觉一样,还是有些隐隐作痛,她掀开被子下床走进浴室洗漱,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眶红肿,脸颊因为发烧还有些内热没褪去,也有些绯红,而令她感到尴尬的是,她身上的真丝睡衣。
昨天淋雨回到家她脑子已经有些昏涨了,只想把身上的雨水给洗干净,习惯性的拿了一件真丝睡衣进了浴室,出来的时候已经发烧了,只想着吃药,但没想着给自己加一件衣服。
好在睡裙是带胸垫的,她还不至于突.点。
但还是很尴尬。
她居然穿的那么贴身暴露直接被他抱起来,好在他给她加了一件西装外套,他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刚好遮住她的大腿,挡住了她的睡裙。否则,她无脸见人。
猜想到大中午,江季风应该是不在家里。
温漾鼓起勇气推开门走出去,生病归生病,没胃口是真的,但是饿也是真的,她想去厨房觅食,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客厅里就传来了宋琸惊呼的声音,道:“大佬,你玩我啊。”
“到底还要吃多少个啊?”
温漾抱着疑惑走出去,入眼的是一片落地窗前,两个男人坐在沙发上,江季风穿着黑色运动裤,上身是黑色的家居服,面前的茶几摆放了一整箱的橙子,还有一个水果刀,茶几下放了垃圾桶,全都是橙子皮,另一边是一个箱子,箱子上写了几个大字——雷波脐橙。
这不是昨天她给陈笑丽,却被陈笑丽嫌弃的雷波脐橙吗?
为什么江季风和宋琸会把一整箱橘子全吃完?
沙发上的男人显然也没发现温漾会出现在客厅,江季风慢条斯理的把橙子放在桌子上,语气温润道:“醒了?还会不舒服吗?”
温漾摇摇头。
江季风似乎不信,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充满橙汁的手,随后伸出手背,自然的碰了碰温漾的额头,道:“感觉还有点热,我再去给你冲点药喝。”
说完,江季风就绕开温漾,单膝跪地拉开了医药箱熟练的从里面拿出药,然后起身走进厨房,从消毒柜里拿起水杯,骨节分明的大手撕开包装把颗粒冲进去,用热水搅拌融化。
最后又用掌心和手背试了试温度。
反复几遍,确定合适后,才扣了另一个药盒的药,放在手上,朝温漾走去。
温漾的眼神一直跟在江季风的身上。
直到他端着冲好的药递给她时,她才蓦然回神。
没等她接过去,他自然的牵起温漾的手,把杯子递给她,道:“听话,把药喝了。”
温漾看着手上棕黑色的药汁。
温度恰好,不烫,她可以直接喝。脑海又很不合时宜的浮现他刚刚的熟练的冲药动作。
那句听话,把药喝了。
生病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觉得别人说什么都是一模一样的语气,但是清醒的时候,就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缠绵。
令她有些不好意思。
她看着江季风,男人深邃的眼眸带着关心,她撇开视线,看着桌子上的橙子,像是找话题一样,道:“你们怎么把这一箱橙子都给吃了?”
似乎问到了点上,宋琸不吐不快,道:“还不是——”
第二十章
“宋琸知道你生病了,
特意来看你,看到橙子就说很想吃,”江季风替宋琸做了解释。
宋琸话说到一半,
剩余的全咽进嘴巴里。他看着江季风,
有种对眼前兄弟感到陌生的感觉。
手上温度适宜的冲剂还伴随着微微的热意,
扰乱她的思绪。
“趁热喝了,”江季风言语温润,
但语调却带有一点不容抗拒的意味。
明天要上班,
若是她不能及时好起来,
估计得请一天的假,想到这,
她从江季风的手里接过白色的药片,皱着眉头伴着这一碗略带凉意的苦药咽了下去。
刚吃完,
她的手里就多了一颗糖。
是一颗粉色的果汁硬糖,很浓郁的桃子香味。
药太苦了,
喉咙和扁桃体充斥着这种浓郁的药香味,她犹豫片刻,
还是把这颗糖给含了进去,如她所想的一样,
是桃子味的。
客厅的气氛随着温漾吃了这颗糖果时而变得有些怪异,好在有个宋琸站在旁边,他手里拿着一个橘子,适时的关心道:“温漾,你身体怎么样,
好点了吗?”
温漾细长的手抓着杯子,
粉白的指尖因为用力指甲盖上泛着一点儿红,她鼻音很重,
道:“感觉比昨天好多了,谢谢关心。”
话刚说完,手上拿着的杯子就被一只大手拿走。
她望过去,江季风随手把沙发上的抱枕垫高,骨节分明的大手在枕头上摁了摁,侧脸,垂眸,安排道:“先坐在沙发上。”
温漾摇头,她现在只想吃点东西垫垫自己空虚的胃。
她刚走几步,他就跟在她身后一道进了厨房,把杯子搁置在洗碗机里。
温漾本想打开电饭煲淘米煮粥喝,但一打开电饭煲,眼眸却轻轻的一颤。
只见电饭煲里早已熬好了一锅粥。
只是粥加了一点小米,显得金黄剔透,她带着浓重的鼻音随口夸赞道:“这是你煮的吗?”
厨房的窗户恰好可以映照出她的影子,她却看见窗户里,另一个人的身影,他站在她身后,像是将弱小的她包裹住,给她撑腰一样。
她听见身后的人说:“不是我。”
温漾脑子一时转不过弯,问:“那是谁?”
江季风喉咙溢出几分淡淡的笑意,道:“田螺先生。”
他鲜少会这样笑,不是平时漫不经心,而是那种忍不住从音调里溢出的几分笑,越这样,就越是证明他是故意的,他在捉弄她。
她都快饿晕过去,他还有心情捉弄她。
温漾回头看向江季风,本就不舒服,被他这么戏耍一下后,眼眶都染上了一层薄红。
要不说生病的人最弱小呢。
温漾什么话都没说,那双圆润带着微红的眼眶颤了颤,江季风就败下阵来,像是败落的将军,解释道:“这个家除了我还有谁?”
男人说完话后,也没有继续停留在她身后,走到了碗筷区,随着他的离开,被他宽大的背遮住的水晶吊灯的光圈落入了温漾的眼眸里。
下一瞬厨房内响起他盛粥时,陶瓷勺子和碗发出碰撞发出的清脆声。
她听他这么一说,倒是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他辛苦熬好的粥,被她一句反问,成了质疑。
恰好他盛满了粥递给她。
温漾接过江季风递来的粥,解释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熬粥。”还是小米粥。
白粥太素,但是加了点小米,不管是口感还是颜色,相对而言都比较好,而且小米粥养胃,对生病的人特别友好,甚少有男人能那么细心。
可行动证明,他的细心不止这些,在她入座在餐厅后,他端上了两碟配菜。
酱牛肉和素白菜。
温漾圆润的杏眼微微一动,还为刚才质疑他的事情感到愧疚。
咬着筷子,模样娇憨可爱。
“每个人性格不同,生来环境不同,没让你发现我会煮粥是我的问题,”江季风替她缓解了这份尴尬,道:“所以,你不必为不了解我会煮粥这件事而感到愧疚。”
没让她认为他是一个细心的人,那是以前他的性格问题。
不能怪她。
温漾因为江季风的这段话,彻底的放下了愧疚,可能是饿到了,吃的很快,一碗粥很快就喝没了,碗刚放下的时候,就被一只大手端走,不一会儿,又是一碗满满的粥放在温漾的面前。
温漾连续喝了两碗粥,酱牛肉吃完了,素白菜没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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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温漾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晒太阳。
宋琸盘腿坐在羊绒地毯上,依旧还在努力的吃橙子,江季风把碗放进洗碗机后,走出来时,就看见温漾若有所思的望着窗户发呆,波浪卷的长发洒在腰上,她抱着抱枕,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高层视野开拓,落地窗前是一片祥和景象。没了昨天的乌云阴雨天气。
温漾脑子空空的,什么都想,什么都不想。
忽然一瓣橙子香味扑鼻而来,打乱了温漾乱糟糟的思绪,她收回视线。
只见一只玉质扇骨的手捏着一瓣橙子放在她面前,她是被橙子香味吸引的,顺着手的主人看去,是身穿黑色家居服的江季风。
他和宋琸一样坐在羊毛毯上,左腿伸直,右腿屈起,没穿西装马甲时的古板疏离,他穿着家居服,气质温柔内敛,像个真正养尊处优的矜贵世家少爷。
五官依旧精致绝美,眉宇间却染上几分倦懒的惬意感。
他坐在她面前的地毯上,像是为她俯首臣称那样。
温漾接过橙子,低声道谢。
宋琸:“温漾,明天就是圣诞节,要不要一起去酒吧?”
自从那天和温漾在酒吧一别,宋琸就甚是想念这个手下败将。
总是有意无意的想要拉温漾一起去酒吧再战一场。
温漾看了眼江季风,倒不是听他的主意,而是宋琸是他的朋友,若是江季风要去,她总不能去拒绝宋琸的好意,若是他不去,她便更没有理由越过他和他的好友一起去玩。
温漾吸了吸鼻子,道:“我听他的。”
“你听他的干什么?他从来不过这些洋节日的,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宋琸口直心快:“而且你们两个不是互不干涉吗,你去哪是你的自由——”
江季风踹了一脚宋琸,眉眼淡淡,道:“橙子堵不住你的嘴?”
宋琸没听出江季风语气里的警告,他和江季风是发小,也是唯一彼此能交心的人,闻言,继续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吗,既然你们达成一致演戏,但人家的日子总是要过的,总不能耽误人家的自由吧,而且你要忙工作,总不能因为和你结了婚,她节假日也得陪你忙工作吧?”
若是昨天之前,温漾可能还会觉得宋琸说的有道理。
但江季风并没有宋琸说的那么糟糕,至少他在她要养小猫时,二话不说答应了,而且生病时给予了很大的照顾,温漾还是很给江季风面子,道:“主要是我生病了,就算去也玩的不尽兴,等我过阵子好点了,再一起去玩。”
宋琸啧啧两声,道:“行,我给忘了,假夫妻也是夫妻。”
温漾耳尖微微一热。
宋琸拉不到温漾一起去玩,没多会儿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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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琸离开后,
整个客厅只剩下温漾和江季风。
还有他走后被放出来的小猫,它正在抓沙发磨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