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蒙肃齐景林森 本章:第6章

    “我饿了,回家做饭了。你们两个要不要来我家吃晚饭?”

    小白忙着玩游戏,头也不抬,朝我摆了摆手表示没空。反倒是蒙肃,顺手拿起了衣架上的帽子,跟着我出了门。

    我一直很好奇,他家的家境应该是怎样的?他家境至少是殷富,衣着做事的风格都很西式,却看过中国的古文,当然,最奇怪的是,他还是一个物理学家。

    他和小白都住在我楼上,蹭饭也方便。

    -

    我不喜欢吃蔬菜,买的都是些能放得久的东西,冰箱里有鸡蛋,一把韭黄,鸡肉,我心血来潮,走到客厅去问蒙肃:“我做蒸饭给你吃吧?”

    彼时蒙肃正在研究我放在茶几上的那一缸鱼,听到我的话,抬起眼睛问我:“蒸饭?”

    “比炒饭好吃。”我从流理台上掏出几个巴掌大小的陶碗,一字摆开,拿了盆开始淘米。

    我最讨厌的事就是洗锅,尤其讨厌洗煮饭的锅,这道蒸饭还是我从一个广东饭馆里学来的,先把饭蒸到半熟,然后韭菜切段,和鸡肉一起炒香,盖在饭上,放进蒸锅,又把调好的蒸蛋放进锅里,然后就等着饭熟。

    蒙肃反正只知道拌饭,我又不想吃饭,自然是怎么简单怎么来。

    “你家是哪里的?”我坐在蒙肃对面的沙发上,把整个人都弯进沙发里。

    “你怎么会做饭的?”蒙肃不答反问。

    他不想回答的意思太明显,以至于我有了一种说错话的愧疚感。

    “我以前读书的时候,父母都不在家,只能自己做饭。”

    事实上,我读小学的时候,我爸经常很早就下课了,但是他不会做饭,我也不会,于是我们两个人就坐在客厅里,饿得大眼瞪着小眼,等着我妈回来做饭。

    我爸是个脾气古怪的物理教授,他不会交际,不会做饭,他甚至也不会像别人的父亲一样,拍着我肩膀和我聊一些男人之间的话题。他戴着高度眼镜,永远沉默,清瘦,穿着我妈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衬衫。他只会教书,只会研究物理。

    但是他教会了我一件事,叫做信仰。

    他一辈子都在为物理忙,当学生的时候学物理,当老师的时候教别人学物理,我仍然记得小时候我妈没空,让他带我,他带我去上课。把我放在讲台上玩粉笔,他自己给学生讲课,写板书,粉笔灰纷纷扬扬的落下来。讲台和地板之间有个落差,他总是忘记,写板书后退的时候一脚踩空,险些摔倒。

    他对钱没有概念,他也不在乎吃的是什么,只要温饱就好。他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有人听他讲物理的时候,那时候他两眼放光,那清瘦身体里简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燃烧一样。

    他这样不谙世事的老师,不会点到,不会讲笑话,不会请学生吃饭。按理说,他教不出太好的学生。但是,整个C大,最好的物理学生都是他班上出的。

    我永远记得,当他看着一个学生,用一种孩子般迷惑不解的眼神盯着他,问他:“你为什么不学物理呢?

    物理很好啊……”

    是啊,物理确实很好啊。

    但是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许煦,我辍学太久,再拿起书来,一字不识。

    我是他教出来的最得意的学生,却也是唯一一个让他心痛到半夜睡不着的学生。

    我十七岁的时候,进了他梦寐以求的学校,四年过去,眼看着我就要进入那个作为国内物理学界标志的研究所,却因为情感丑闻而退学,葬送了我身为一个物理学生的未来。

    我去考法学学位的那天,回来的时候,我妈和我说,我走之后,我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四十多岁的大学教授,在书房里呜呜地哭。

    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爸哭,我仍然记得,我小的时候,他怕我乱动,把我扛在肩膀上。遇到他的同事,他红了脸,笨拙地介绍:“这是我……我儿子。”我仍然记得,我考上R大那天,从来不喝酒的他,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瓶酒来,一定要和我“干杯”,最后喝了两杯,就醉得昏睡过去。

    我从没想过,我爸会哭。

    李祝融一直问我,我到底在犟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在为什么而犟着不肯让步,也许,就只是为了那个曾经在书房里哭了一夜的老男人。为了那个已经葬送的他教给我的信仰。

    这段时间以来,我对李祝融说过很多话,其中有很多假话。但是有一句话,是真的。

    那是在C城的医院里,我躺了半个月,然后苏醒过来,我对他说:“李祝融,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遇见你。”

    第10章

    蒸饭做好,香味四溢。我向来喜欢做鸡肉,不擅长做蔬菜。

    蒙肃大概是饿极了,只稍微拌了两下,就端着碗吃起来。

    他身量高,手指也长,那碗端在他手里,简直像个小孩子的玩具一样。我看他这样吃也辛苦,给他拿了个碗来,把他把饭全弄到一个碗里递给他。

    蒙肃在一边看着我弄,忽然来了一句:“你心情不好?”

    他在我心中的形象一直是“管别人去死”那种的,忽然来这么一句,我简直是受宠若惊。

    “没事,最近比较忙而已。”

    蒙肃露出了一个我从来见过的表情,那个表情的大意是:像你这种周末躲在宿舍睡觉的人也能说自己忙?

    “好了,吃饭吧。”我把碗给他,自己也埋头吃起饭来。

    我并不是能和人推心置腹的人,我不习惯把自己的事全盘托出,交给别人来评判。

    大概也是因为我知道,不会得到什么好评价。

    -

    我带了不少书过来,都是从C城搬过来的,我喜欢物理,一篇好的物理论文在我看来比有趣得多。

    显然蒙肃是和我一样的人。

    我没有专门的书房,书都放在卧室里,我洗碗的时候,让蒙肃自己去拿书看。

    他进门把大衣取了,里面是一件薄毛衣,他背部很宽厚,身量很高,正靠在书架上看我抄录的钦天监记录。

    “你连这个都看得懂?”我惊讶地问他。

    “看不懂。”他很坦然地回答我:“我都是猜的。”

    大概是我脸上嫌弃的表情太过明显,他又补充了一句:“我看着玩的,要知道得那么清楚干什么?”

    他是那种最正气的英俊,每次他一摆出正经的脸色我就忍不住和他抬杠,因为挑战“权威”实在是太有意思的一件事。

    “这你就不懂了,”我来了点精神,颇得意地给他讲解:“这里面都是专业术语,还是古文的,你理解错了一个字,就谬之千里,我不能任由你这样堕落。”

    他抬起眼睛,盯着我看:“难道你看得懂?”

    “我都是一边看一边翻词典的。”我很坦荡地告诉他。

    “我又不研究这个,要什么词典。”他很是淡然地反驳我:“反倒是你的字,写得这么抽象,好多字我都不认识,估计词典上也不一定查得到。”

    我平生最心虚的事之一就是自己的字写得差,他不是第一个说我字写得丑的。但是,我毕竟也是当过主任的人,天天批条子,怎么可能写得让别人看不懂?

    “这是因为你认识的字本来就少

    。”我反唇相讥,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下来,拿着书往客厅走:“你小学语文课一定不及格。”

    “你小学一定没有上过书法课。”蒙肃在背后不紧不慢地说道。

    他平素都是冷冷的,说话又是一语中的,大概不少人说过他毒舌。

    可惜,他的段数比起林佑栖来说,还不够看的。

    “蒙肃,我忽然想问,”我转过身对他笑道:“你语文不会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

    最近我找到了一个消遣时间的方法。

    我身边的同事,林森本来就是个闷葫芦,而且他好像还在生我的气,自然不会和我说话。小白还小,什么都不懂,和他聊天没意思。齐景和王治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于是只有蒙肃了,言语简练态度干脆,也不记恨人,是最好的抬杠对象。

    他毕竟是好环境里出来的青年,只知道摆事实讲道理。我却是在C大法学院那帮奇葩里打了几年滚的前辈,擅长的是林佑栖那一套,要么人身攻击,要么顾左右而言其他。倒也能和他打个平手。

    我每天都在看这些年的物理论文,无聊得很,经常有事没事就招惹蒙肃。他勇敢得很,虽然话少,却绝不怯场。小白天天看着我们唇枪舌剑,还以为我们在吵架。

    星期三,小白刚刚通关了一个单机游戏,不知道被刺激到了那根神经,忽然问我:“你以前是在医学院教法律的吧?”

    我很严肃地纠正他:“C大只是医学专业强一点,不是医学院。我是在C大的法学院教书的。”

    “随便什么院好了。”小白很豪迈地挥挥手,忙不迭地说:“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就是这个法医,你知道法医吧?”他见我点头,一脸看专业人士的表情般,眼睛发着亮,问我:“那你知不知道法医到底是学法的还是学医的?”

    我恨不得一口凌霄血喷在他脸上。

    这么“专业”的问题,要是去问林佑栖,他会连你的小学语文老师一起揍。

    但是,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师,对这种好学的少年,我的态度还是不错的。

    “小白,是这样的,对法医这个词,你要分开理解…”我拿了一张纸来,写给他看。

    “这个‘医’是主语,表示法医是医的一种。而‘法’是用来修饰医的,说明和法律有关,是个形容词,大概是作定语,也可能是别的什么语…”我很得意地总结道:“总之,法医就是和法律有关的医生。”

    “不是解剖尸体的医生吗?”小白一脸十分坚定的

    这么“专业”的问题,要是去问林佑栖,他会连你的小学语文老师一起揍。

    但是,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师,对这种好学的少年,我的态度还是不错的。

    “小白,是这样的,对法医这个词,你要分开理解…”我拿了一张纸来,写给他看。

    “这个‘医’是主语,表示法医是医的一种。而‘法’是用来修饰医的,说明和法律有关,是个形容词,大概是作定语,也可能是别的什么语…”我很得意地总结道:“总之,法医就是和法律有关的医生。”

    “不是解剖尸体的医生吗?”小白一脸十分坚定的表情:“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我总算明白小幺为什么说他不买电视是为了宝宝的健康成长了。

    “每个学医的都要解剖尸体的。”我耐心地给他解说:“法医是做尸检,寻找证据的……”

    “好复杂。”小白打了个呵欠,像一只漂亮的大猫一样,十分惬意地把四肢在柔软的沙发上伸展开,忽然又坐了起来,问我:“那他们学医的时候解剖的尸体是从哪里来的?”

    我正准备给他好好解释一下医学院的黑暗之处,忽然从我背后伸出一只手来,拿走了那张我写了字的纸。

    “你在练字啊?”蒙肃看了一眼纸上的字,唇角勾出笑容来:“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这几天抬杠下来,我们的关系倒是近了不少,与此同时,我也深刻认识到,这个叫蒙肃的青年,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才二十岁出头,已经养成说一不二的性格,说话做事,都是绝不拖泥带水的。就算我平时和他抬杠,各有输赢,他也只是把言辞上的交锋当成一种消遣,不会影响他自己的情绪。

    我倒是挺喜欢他这种拎得清的性格。

    “蒙肃,你下午不是要去下面招人吗?”小白忽然说道。

    “招人的事不急。”蒙肃大概是不想就这件事多说,只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跟我去楼上。”

    楼上是个小会议室,组里只有他和王治有钥匙。里面很暖和,地上铺着厚重地毯,窗帘是深紫色的天鹅绒,投影设备也不错,会议桌是长圆形的。

    他拉开靠近门口的两张椅子,自己坐了靠右边的一张。

    这个架势,倒像是在密谋什么大事。

    “我最近在做B-低维材料的项目,”他开门见山地和我说:“你进我的组吧。”

    我被他抛来的这么大一枝橄榄枝给震惊了。

    纵观整个研究所,最优越的两个组,一个是齐景的,一个就是他蒙肃的,资金优渥,设备先进不说,组长本身的资质也是最好的。其他人削尖了头也钻不进去,他竟然这么邀请我进组?

    “我……”我迟疑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你们量子物理的东西,我不太熟悉……”

    “你对天体物理也不熟悉。”蒙肃轻而易举地打断了我的话:“你现在什么都不懂,不如把一切都推倒重来。别学天体物理了,林森天赋高,又有齐景护着,你永远只能捡他剩下来的。就算我想帮你抢项目,也未必抢得到。齐景家的长辈,都是弄这个的,上面有他们把手,好东西都是林森的。”

    我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也清楚研究所绝不是什么净土……

    但是,我的兴趣,不在量子物理上。

    “我考虑一下吧。”我最终还是不能做出决断。

    “下个月一号我就建组了,你自己想清楚了,到时候把你的决定告诉我。”他站了起来,是和在休息室里全然不同的严肃态度。

    “你为什么不考虑小白呢?”我忍不住发问,小白对他那个研究组有兴趣,连我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

    “我不选他自然有我的原因。”他冷冷说完。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冷硬,又勾了勾唇角道:“你不是也没有选我吗?”

    他眼睛墨黑。只一眼,竟然看得我心虚起来,我连忙掩饰:“我不是觉得你的研究组不……”

    “好了,不用解释了。”他打断了我的话,淡然道:“其实我也是看不惯你整天无所事事的样子。”

    他言语直白,我一时竟然想不到怎么回他,只能怔怔地看着他。

    他笑了起来。墨黑眼里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别忘了,我也是华教授教出来。学长。”

    第11章

    距离蒙肃邀请我进组,已经整整三天了。

    我最近有点怕蒙肃,不管是一起吃饭还是在休息室看书,都尽量地避开他。这种避让连小白都看出端倪了。不过他这些天懒得很,都没怎么说话,所以也没问我。

    我之所以怕蒙肃,是因为上次他在会议室和我说的那番话--准确来说,是他最后的那句话。

    我以前一直以为,对于A组的这些同事,我只是一个空降下来的陌生人。他们并不知道我的过去,就好像我在C大的那些同事一样。

    然而我错了。

    人总是这样,有些羞耻的事,被外人看见,可能不以为然。但是如果被熟人知道,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我没有地缝可以钻。

    我很清楚,在大多数曾在R大和我相处过的人口中,说起我,第一个标签,不是什么天才,而是同性恋。

    是的,同性恋。

    同性恋本身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可耻的是,和我一起同性恋的那个人,他背弃了我。

    世界上最悲剧的爱情,不是因为外力而分开。哪怕是悬崖呢?两个人也可以扶持着。真正悲剧的,是两人当中的一个人忽然松了手,另外一个人就跌下悬崖,万劫不复。

    所以,罗密欧和朱丽叶是悲剧,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也是悲剧。只不过前者让人悲伤,而后者让我绝望。

    如果当年李祝融没有放手,那么,包围我们两个的不过是流言。而他放了手,所以我一个人变成了笑话。

    我怕的不是蒙肃会听见那些流言,而是他会觉得我是一个笑话。

    -

    躲避蒙肃的第四天,我遇到了李祝融。

    这次他出现之前打了招呼。

    他说:许煦,去校门口。我让袁海去接你。

    我当时正在看一本年代久远的侦探,我很明确地和他说:“我不想去。”

    对此,他的回答是:“去校门口等,袁海十分钟后到。”

    听到这样的回答,我并不意外。

    他向来是这样的人,而我,也很清楚他是怎样的人。

    我说的是“我不想去”,而不是“我不去”,我只是告诉他,我不想去而已。

    去不去,从来就由不得我做决定。

    如果我像上次一样,不去校门口,找个地方躲起来,他大概会让袁海搜遍R大,把我揪出来。结果并没有什么改变,而且很可能会闹得人尽皆知,反而丢了脸面。

    这并不是玩笑,而是他的行事风格。在他心中,别人也许是没有脸面可言的。

    我永远记得,当初

    不得我做决定。

    如果我像上次一样,不去校门口,找个地方躲起来,他大概会让袁海搜遍R大,把我揪出来。结果并没有什么改变,而且很可能会闹得人尽皆知,反而丢了脸面。

    这并不是玩笑,而是他的行事风格。在他心中,别人也许是没有脸面可言的。

    我永远记得,当初在C城医院,我发高烧,医院的护士以前是佑栖的学生,她认得我,我竭力避免让她看出我和李祝融的关系,到最后,还是在去厕所的时候,听到左边隔间里的护工在讨论,说我原来是个老师,现在却是被包养下来的,是鸭子。

    我知道这件事是陈柯做的。

    但是,是谁把陈柯弄到我身边并默许他做这一切的呢?

    有些事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有些事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在乎。

    只是这些事,我永远不会和李祝融说。

    因为他不会听,他也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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