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幸要学习的不是自己。
正在举石磨的殷乐看看这满院的大大小小,暗暗吐槽,一群没同情心的家伙!
又看看哭得嗷嗷的三郎,果断选择让孩子自由生长。
哭就哭吧,哭完就好了。
全家人心态都非常好,四娘见小哥学习崩溃哭了,给他递了一杯水,让他喝口水润润嗓子,接着在哭,别把嗓子嚎哑了。
大郎二郎也向弟弟投去真挚的问候。
大郎:“哭完还得写呢。”
二郎:“我是不会帮你写一个字的,我们字迹不一样,夫子看得出来。”
所以,三郎你得靠自己啊!
两位哥哥重重一拍三郎肩膀,希望能够给予他力量,坚强一点。
“咚”的一声闷响,三郎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因为受惊,一下子忘了哭。
这小孩向来有点缺心眼,泪眼朦胧的环顾四周,看到乐师姐被阿娘和阿旺叔双重打击,累趴下的滑稽模样,竟然噗呲一下自己笑了。
紧接着眼泪一抹,重新爬起来,跑到后厨拿来一盘殷乐烤的小饼干,一边吃一边吭哧吭哧继续抄书。
夜色很美,院内也是一片‘温馨’、‘和谐’。
695
家丁日常
清晨,阴云密布。
没一会儿,狂风袭来。
原本初绽光亮的天霎时间暗如黑夜。
天河像是泄了道口子,瓢泼般的雨哗啦啦迎头浇了下来。
正准备出门去私塾的大郎三兄弟赶紧退回廊下,但溅起的雨滴还是沾湿了鞋面裤腿。
拖着小书箱,亦准备去女苑的四娘忙回头朝屋里喊:“阿爹!下雨啦!”
刘季刚晨读完,伸着懒腰出门来看,天黑沉沉,雨又大又急,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下来。
兄妹四个着急的看向阿爹,再不出门,上学就要迟了。
这是四娘第一天去女苑,可不想给夫子留下不好的印象。
但是这雨大得很,就算打伞也会淋得一身雨。
小姑娘急得拉着书箱在廊下转来转去,轮子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听得兄弟们更心躁。
刘季嘘了女儿一声,“你阿娘还睡着呢,别吵,阿爹想想办法。”
四娘立马停下,一副哎呀我忘了的懊恼表情。
刘季看得好笑,点了点面前这四个,“等着,叫你们阿旺叔驾车去。”
还在后院喂马的阿旺侧耳听见前院的动静,没等自家大老爷过来,便已经先把马牵了出来,车厢推出,架好马车。
他带上斗笠蓑衣,将马牵到前门,也不用喊,等在廊下的兄妹四人立马欢呼着撑伞躲过大雨跑过来。
三郎四娘小,两个哥哥帮着提了书箱,兄妹四个蹭蹭几下便滚进了车厢里。
任凭外头多大的雨,里面都是淋不着的。
就是可怜了他们阿旺叔,在外头挡下了一切风雨。
你说刘季呢?
正老神在在坐在敞开的大厅里,等着国师府的豪华车驾来接自己呢。
身为贵客,根本不用担心因为大雨而无法及时到府上上工。
反倒是国师府,要是来得迟了,耽搁了老师享用他亲亲徒儿做的美味早饭,发了脾气,某人可就要遭老罪咯~
说起司空见总被公良缭骂得狗血淋头这件事,刘季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说司空见对老师多好吧,那也不见得。
将人软禁起来,这本身就是最大的恶意。
况且这不孝弟子早已经被老师单方面开除徒籍,两人政见不合,一见面就是剑拔弩张的。
但是!
老师打他,他不还手。
老师骂他,他不还口。
不但如此,面对‘新来家丁’的种种无理要求,只要能让老师愿意配合治疗,配合疗养,居然都听之任之。
若不是司空见时常不经意泄露出来的浓厚杀意,有时候刘季都忍不住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被自己的魅力所俘获,对他爱得深沉。
“咦——”光是想想,就把刘季自己抖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赶紧甩了甩脑袋,把这荒谬的念头抛开,端起羊奶猛灌一口压压惊。
疾风骤雨中,一辆马车准时停在了院门前。
真真是应了那句,风雨无阻。
以为今日或许可以不用去国师府上工的刘季,只得放下侥幸,同留家的殷乐说了一声,
“一会儿你师父醒了记得跟她说一声,我去国师府了。”
殷乐:“好的师公,我知道了。”
得了回应,刘季这才撑起伞,冲入雨幕,急急忙忙钻进马车,开始了打工人的一天。
到国师府时,大雨转小。
刘季刚下马车,便已有一名小厮打扮的人撑伞迎上前来。
这便是国师府给他派的随从,安子。
安子一面给刘季撑伞一面快步催促他入府,嘴上说:“你可算是来了,今日大雨比昨日迟了些,先生已经看着不太高兴了。”
刘季问:“我让你买的菜都买了?”
安子颔首,“已经买了,都在厨房里呢,我已经洗干净,就等着你了。”
路过孔雀园,刘季没空再去逗那只开屏像是要命一样的金孔雀,径直略过,直奔濮院。
为了满足他提出的要求,国师府连夜在濮院搭建了一间厨房。
不过由于时间紧张,只是一个三面围着竹席的棚子。
这下了一早上的暴雨,棚子在风雨中强撑着,看着有点摇摇欲坠。
但刘季此时已经顾不上那么多,老师的脾气,不止是司空见觉得害怕,他也一样。
来不及进屋去跟老师打招呼,撸起衣袖便进厨房准备早膳。
安子是个勤快的,且有眼力见,时刻谨记眼前这位家丁是贵客的待遇,弯腰开始为他起灶生火。
很快,厨房里便飘出了食物翻炒的香气——刘季打算给老师炒一碗蛋炒饭,配鲫鱼汤。
屋里的人似乎闻见香气,走到门边朝厨房这看过来。
刘季不经意的抬头一看,心头草了一声,司空见这家伙怎么不去上早朝!
两人对视一眼,司空见警告的盯了刘季一眼,而后便站在廊下,拢手眼也不错的看着厨房。
刘季合理怀疑,他真是饿了,连他也想吃!
内心画个小人当成司空见,狠狠扇了他几个大耳巴子。
面上刘季不敢显露任何情绪,努力颠锅,专心做自己的蛋炒饭。
他不是傻的,司空见今日不去早朝已经够奇怪了,还用那种满含杀气的眼神盯着他,鬼知道是那个不长眼的招惹了他,害得他刘三儿受迁怒。
厨房里的事,刘季在家中称第二,也只有阿旺敢称第一。
不过一刻钟多点,鲫鱼汤便已经烧开,与蛋炒饭一起盛出,刘季和安子一人端一份,送进屋内。
公良缭早早就起了,自从刘季过来随身伺候,老头就从床上挪到了轮椅上——或许想多活些时日,免得他亲亲三儿给他孝死了。
刘季觉得太医院那帮大夫还是挺厉害的,老师腿上坏掉的皮肉已经被刮掉,现在包了药,日渐好了。
“老师,用早膳了。”刘季直接把饭菜端到公良缭身前的书案上。
老人正在看书,闻言放下书本,抬眼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你想饿死老夫吗?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早膳?”
他看是午饭差不多!
刘季并不慌,指了指外头还飘着小雨、雾沉沉的天,“老师这您可不能怪我啊,要怪就怪老天爷,哦,还有国师府的车夫,明知道下雨路上不好走,也不说提前一两刻钟过来接我。”
公良缭不想听他狡辩,抬手示意他闭嘴,端起刘季殷勤递来的滚热鱼汤,先喝两口暖暖胃。
696
做掉他
美味儿的鱼汤入口,公良缭再多的怨气也消散,还是这口合他心意。
刘季看得也馋了,恬不知耻的蹲在老师跟前,时不时让老师喂自己两口,蹭吃蹭喝。
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公良缭,面对如此抢食行径,不但不怒,反而笑骂着“不要脸的玩意儿”,手上投喂动作是一点都不迟疑。
先喂两勺汤,见徒弟还盯着自己的炒饭,干脆把吃不完的小半碗都给了他。
“你在家里是没吃够还是怎的?”
公良缭看他那饿死鬼投胎的样子,忍不住怀疑,刘季是不是最近惹了什么事,让瑶娘不开心了,所以才不给他吃食。
刘季可不敢让娘子为自己背锅,只笑嘻嘻说:“家里的饭哪有老师您的香啊~”
主要是这国师府财大气粗,买的食材似乎都比别处跟新鲜,做出来的饭菜就格外的香。
公良缭忍不住笑,“你这嘴啊......赶紧吃完把这些碗盘收拾了,今日老夫精神不错,考考你的功课,看看这些时日是否有落下。”
话说到这,老头整个人都严肃起来,犀利的眼睛将刘季上下一扫,只把刘季看得浑身一激灵,心中暗叫:要完了。
谁想到啊,他来当家丁还得考功课!
内心悲呼的刘季却不曾注意到,一直站在门外目睹师徒两‘卿卿我我’的国师大人,不但浑身飕飕散发冷气,两只拢在袖中的手也已紧紧握成拳,手背上的经脉因为太过用力而爆出青筋。
曾经,他也如刘季那般与老师亲密无间,是人人都羡慕的一对好师徒。
不,老师私下行事虽然不拘礼节,却从没准许自己如树袋猴一般,环着他的脖子,整个人趴在他背上求放过考校功课。
轻手轻脚靠近过来的孙江,看着自家国师大人阴恻恻的脸,暗暗咽了咽嗓子,硬着头皮小声道:“大人,吕良来了。”
身前人顿了片刻,才转过身来,“让他进来。”
不知道是不是一早上没开口说过话,司空见的嗓音有些沙哑。
孙江往屋内扫了一眼,皱着眉头,眼神询问自家大人,需不需将闲杂人等赶出去。
现在太子正在禁足,东宫的人却大摇大摆过来,让一个外人瞧见了,恐怕不太好。
司空见冷嗤一声,道:“无妨。”
屋内那厮若是敢竖起耳朵听,还把不该说的事泄露出去,他正好有理由将他杀了!
孙江只觉得自家大人今天有点奇怪,面上说着无妨,眼底全是杀意,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算了,他一个下人,还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吧,不该操心的少操心。
自从那刘季入府之后,向来情绪稳定的大人也变得阴晴不定,越发琢磨不透。
孙江出去把吕良带了进来。
吕良先进屋向代太子殿下向公良缭问安。
不料,正专心考校徒弟功课的公良缭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刘季倒是冲他客气一笑,“老师挺好的,还请让殿下放心......嗷!”
话音未落,公良缭手中书本就甩到了他脑袋上,“啪”的一下,好一个大逼兜。
刘季只觉得两眼冒星星,捂住头差点哭出声来,“老师,您好久都没这样打我了,呜呜呜,看来老师您的身体是真的越来越好了,弟子我难掩欢喜,喜极而泣呀!”
公良缭:“......”
吕良:刘季你没事吧?
司空见:出来。”
刘季和吕良同时抬眸朝他看过去。
司空见呼吸一窒,刘季你怎么就这么自信呢!老子点你名了吗你就看过来!
指指吕良。
吕良会意,冲冷脸的公良缭再行一礼,退出门外。
“大人为何站在门外?”吕良关心问。
“哗啦”一张宣纸飞出门外,不偏不倚,正正好落到二人脚下。
上面写着:司空见与狗不许入内。
司空见额角青筋直跳,满目厉色扫入屋内那个手里还拿着笔,一脸讪讪的人。
刘季一副我也没办法的苦涩模样。
老师的吩咐,他不敢拒绝,要不然又是一个大逼兜。
这一刻,杀意在司空见脸上具象化,原本英俊的容颜,狰狞扭曲得仿佛是地狱里爬上来的索命恶鬼。
吕良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忙躬身,不敢再看司空见,口中涩哑道:
“大人,负责调查武生举报案的巡按御史王瑾已出城了,上次齐王便是败在他手上,此人祖上从军,自幼习武,不是个简单角色,此次若是他去丹洲,殿下危矣!”
“眼下该如何是好?还请大人明示!”
屋内刘季心惊一跳。
你们就这样在门外大声密谋真的好吗?
司空见冷酷吩咐:“找几名靠谱的高手,做掉他。”
刘季瞪大眼睛,做掉王瑾?
吕良眼神一狠,抱拳道:“是,下官这便去安排!”
转身,快步出了国师府。
王瑾危!
刘季虽然一直觉得这家伙坑害自家娘子,人品败坏,可他罪不至死吧?
不对,要死也是死在他刘季手上啊。
他还要把王瑾脑袋割下来给娘子当球踢呢,他怎能死在司空见这帮人手上?
然而,司空见让下人拿来了一套全新桌椅,就在廊下坐着不走了。
他翻开一本花鸟图鉴,听着耳边细雨的沙沙声,看起书来。
刘季就算想要传递消息给家里人,让她们去抢人头都没办法。
想着事后捡尸也不算违背对娘子的承诺,刘季顿时又放下心来,专心应付老师的考问。
直到晌午,老头乏了,上床躺着,刘季的功课考教才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