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不记得了吧,我那个大的过年都要九岁了,小的八岁。成天在家招猫逗狗,闹得人头疼,五爷嫌族里的夫子管不了他们,非要送过来叫他们四伯看着。”
玉莹噗嗤笑了出来,想到陈四郎只会“我娘子说”的那副温吞性子,语调里带着怀疑。
“四爷能管得住他们?”
梅端也笑了起来,四伯管不管的住的吧,反正这里夫子很多。
夫君说了,打自已的孩子真是下不了狠手,还是找个严厉的先生管教的好。
“团哥儿定亲了吗?元姐儿好不好?”
玉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这俩过了年一个十五,一个十三,也是定亲的岁数。
女人说起这个话题就没完没了,梅端停住脚步点点头。
“团哥儿要考武举,没来大华学院读书,一直请了武师傅在家里教呢。他爹的意思是等明年考了武举之后再说亲。”
孩子自已有出息,说亲的对象也会水涨船高。
“元姐儿过了年就要相看,她爹的同僚有几个来说亲的。”
陈鹤宇夫妻俩商量,最终是要把旺姐儿定给十王妃的嫡次子,但是得等着姐姐定了亲再说这事。
“真好,孩子们一下子长大了,都要成亲了。”玉莹喃喃说道。
梅端问道:“你家男人对你好不好?若是有什么不好也别憋着——”
无后为大,也不知道她这个表哥会不会想纳妾。
“他敢!我辛辛苦苦的陪他吃苦做事,管着他一家老小的吃喝,只要他还有一点良心也不能干那些事。”
玉莹柳眉一竖,瞪着眼喝道,全然没有在侯府时的温婉样子。
梅端看她不像会吃亏,笑了笑安慰道:“王院正好脉息,你的好消息快到了。”
想到自已肚子里刚怀上三个月的老四,她忍不住蹙眉。
那个该死的播种机一听说她又怀孕了,就先求她千万别生儿子了!
每天早起都会对着她的肚子喊闺女,真是幼稚!
这种事是她能做主的吗?!
每个人的日子都不同,有的苦,有的甜,但都需要自已去承受。
第267章
番外之
旺姐儿
新年伊始,冰雪初融。
正月里的红灯笼刚取下来,绿树梢头已经泛了青。
元姐儿拿着绣花绷子坐在窗下,一针一针的绣迎春花,这是给嫡母做的一件春衫。
她翻过年来十三岁,正是说亲的年纪,却没了亲娘,那些羞怯怯的小心思不知道对谁讲。
好在苏姨娘时常把她叫过去贴补她几样钗环首饰,叮嘱几句,也会暗地里催促陈鹤宇上点心。
大华朝的姑娘们,从十二三岁开始提亲相看,到十五六岁定下来出嫁,这是很常见的。
某天陈鹤宇来陪苏姨娘吃晚饭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唠叨。
“旺姐儿有她亲娘呢,我也不操心。”
“元姐儿比她大两岁,亲事该相看起来了。女子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马虎不得。你千万上心些,别叫亲闺女叫人哄骗了去。”
陈鹤宇一边满头大汗的喝着苏姨娘的爱心枸杞炖鸡汤,一边盘算。
“您就放心吧,敢哄我闺女的人,怕是想在大理寺牢房安家了吧?”
他觉得十三岁定亲也太早了些,那些毛头半大小子还看不出将来的好歹呢。
但是这是社会主流趋势,他一个人挑战不得。
把闺女留的岁数大了砸手里怎么办嘛?
因此,不得已也急慌慌的加入了择婿大军。
目前有两家找上门暗示要结亲的,还有他自已暗戳戳相中的两家,已经派手下同僚把这几家的祖宗八代查了个底儿掉。
“你心里有数就好。旺姐儿跟十王爷家的三公子,说定了吗?”
“先把元姐儿的亲事说定,再定她的。”
这门亲事还没做准,两家里都瞒着,只有亲近的几个人知道。
陈鹤宇想到赵山宗家那个冷面三小子赵思礼,忍不住恶狠狠的咬了一口馒头。
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小小少年,脸蛋虽然算得上俊俏,读书也极为聪敏,性子却生就的沉稳冷峻,比他的两个哥哥还要老成些。
正月里他们一家人应邀去十王府拜年做客,赵思礼不仅没有热情招待他闺女,竟然还使唤她夹菜,瞧的陈鹤宇一肚子气!
自从十王妃提了亲事,他就一直暗地里注意这俩孩子的动静来着。
赵思礼比旺姐儿还要小五个月,按说要称一声姐姐,可他偏不叫,混在人堆儿里张了张嘴,就算是把打招呼这件事混过去了。
大概是知道了自已正在和旺姐儿说亲,这死孩子昂着头一直不肯正眼看她。
到了吃饭的时候,偏又磨磨蹭蹭偷偷摸摸的到旺姐儿身边晃悠,但又不敢挨着她坐下。
当谁没看见你这幅鬼头鬼脑的样子?
真是小人行径!
陈鹤宇恨得牙根子痒痒,完全忘了他自已在这个岁数,还在朝女同学扔粉笔头,吸引人家注意呢。
等人家女同学哎呀一声,摸着头转过来寻人,他早草鸡的拿书盖住了脸,一副不是我的表情。
恰好琏哥儿那个缺肝少肺的家伙走过来,一把拉着赵思礼坐下,求他讲一讲王府里那匹汗血宝马,他已经眼馋的冒星星。
赵思礼瞄准旺姐儿身边的空位,一脸严肃的顺水推舟了。
嘴上敷衍的介绍着家里的汗血宝马,眼睛却一直偷瞟旺姐儿,他俩小时候一起玩儿,赵思礼还被旺姐儿骑在地上打来着。
没办法,陈鹤宇家的孩子们,个个儿养的壮实又灵动,一般孩子且是打不过。
好在旺姐儿岁数大了,在梅端的教导下知道合理搭配饮食,慢慢瘦了下来。
赵思礼偷偷看了看自已渐渐结实的手腕子,满意的点点头,心里寻思着往后可能不必被她骑着打,长舒了一口气。
这门亲事可以结。
“那一碗梅菜扣肉做的十分有特色,是我家厨子特意从南边带来的梅干菜,不是咱这边的芥菜。”
赵思礼目不斜视的对旺姐儿说。
旺姐儿左右看了一下,这人...
...自言自语?
“好咧,谢谢哥哥。我最爱吃肥肉了,不塞牙。”
琏哥儿夹起一筷子放到自已碗里,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赵思礼...
...
见一旁的小丫头仍然没反应,他悄悄伸开长腿蹬了一下她坐的长条凳。
旺姐儿暗暗吐口气,没理睬他,低头继续吃饭。
没成想那边又踢了一脚,还踩在了她新做的绣花鞋面上!
旺姐儿恶狠狠地瞪过去一眼,这人真是的,不知道人家在减肥吗?
她难道不知道肥肉香,难道不想吃吗?
赵思礼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张萌萌可爱的小圆脸,心里砰砰跳的厉害,他讪笑了一下,找了个烂借口,“我,我够不着你前面那道菜...
...”
“求姐姐,我给你夹!”
旺姐儿斜了他一眼,小样儿,你踹我凳子是这个意思不?
赵思礼的脸刷的红了,低着头不肯。
耳边噗嗤一声笑,忽然面前的饭碗里被塞进两大块扣肉,旺姐儿叮嘱他,“你快点吃吧,等下凉了会腻。我在减肥,爹爹说不能吃肥肉。”
陈鹤宇跟赵山宗在另一边喝酒吹牛,恰好冲他们扫了一眼——
窝草,竟然使唤他闺女夹上菜了???
赵山宗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哈哈大笑着把他拽过头去。
“老五!老五?孩子们的事儿咱们不干涉,昂,你不是一直提倡什么婚姻自由?昂,就让他们自由——”
自由你个脑袋啊自由!
你家是养猪的,你当然这么说了!
陈鹤宇颇有一种自已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小白菜被邻居家的猪拱了的心情,端起桌上的酒一口闷掉。
虽然您是上司,为了女儿的幸福他也得说一说——
“赵大人,以咱俩的交情——”
赵山宗按住他的胳膊,大着舌头应承道:“以咱俩的交情,我家断不能委屈了你闺女!礼哥儿往后有什么不妥,不劳你动手,我亲自打断他的腿!”
说完,把大脑袋一直伸到他怀里来,低声说:“礼哥儿,过了正月十五就要入宫给四殿下做伴读了。”
四殿下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嫡长子,外祖家是定国公府。
有些不可明说的事,几乎是板上钉钉。
陈鹤宇眯了眯眼睛,暗想这糙汉子也有细心思,嫡长子袭承王府,嫡次子跟着储我说你怎么不把他送进大华学院呢!”
“嘁!大华学院算个鸟?圣上喊了我三五八回,叫我把孩子们送进去学习,我都没同意。”
赵山宗喝了不少,迷瞪着眼睛冲陈鹤宇伸出一根食指手指摆了摆。
“兄弟,我不是你,你辛辛苦苦跟在圣上身后,辛辛苦苦送孩子去读书,是因为你还有所求。”
“我已经是王爷了,说句大逆不道的,普天之下哈哈,我还能求什么?”
“圣上为我好,我知道。但是我心里也明白,王室子弟只要脑子够使,两辈子的荣华富贵是稳的!真的不需要他们太出类拔萃——”
陈鹤宇怕他说出更大逆不道的话来,连忙端起桌上的酒,“亲家哥哥,我懂你。”
第268章
番外之
儿女都要自由
从王府回来没多久,十王妃就送了一匣子首饰过来,说是给家里的两个女孩的。
十王妃一惯周到,还记得有元姐儿一份,只不过没有旺姐儿的贵重罢了。
旺姐儿想到那个腼腆俊俏的小郎君,不害臊的嘿嘿笑起来,“爹,他长的还挺好看的。”
陈鹤宇一口茶喷出来,决心教导一下这个肤浅的闺女,“好看能当饭吃?”
旺姐儿想了想,“好看是不能当饭吃,那丑就能当饭吃?”
陈鹤宇无言以对,丑更不能当饭吃!
“既然丑也不能当饭吃,我何不挑个好看的?再说了,您当年不就是凭着一张公子世无双的俊朗外表,引得上京城无数淑女折腰的嘛。”
旺姐儿一边说,一边偷着打量老爹的脸色。
陈鹤宇:我闺女说的...
...好像很有道理!
他挠了挠下巴上的短须,轻咳一声,“那也不许给他夹菜了!”
再有下回,老子干脆去敲断他能写字能拿筷子的右手!
旺姐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
傻爹,您要是敲断他能拿筷子的右手,我岂不是得一辈子给他夹菜了?
这桩没明说的婚事,无形中给元姐儿增加了压力。
她性格温柔,情况又特殊。
是这家的嫡长女,却失了生母,又没有外祖家可以依靠。
梅端对她一向和气,从不缺吃少穿,更不会刁难刻薄。
凡是衣衫首饰,有旺姐儿的就有她的,还得尽着她先挑。
但是元姐儿看到梅端训斥旺姐儿、旺姐噘着嘴抹眼泪撒娇的样子,就明白情况还是不一样的。
尤其是近两年,外祖杨家总是借着看外孙女的由头去找陈鹤宇套近乎,只是十有八九都坐了冷板凳,陈鹤宇见不见的完全凭心情。
这让元姐儿十分不安,害怕父亲把对杨家的厌恶转嫁到自已头上,越发的乖巧起来。
大理寺正月初六开工,一大早她就拿着一副新做的暖袖到正院请安。
“爹爹骑马手冷,戴着这长袖子暖和。”
陈鹤宇伸出手臂,让闺女给自已套好袖子,心里暖洋洋的。
“乖,好好跟着夫子读书做针线,等爹散值给你们带米花糖。”
他陈鹤宇的闺女们自然不能是睁眼瞎。
从五岁开始,家里聘了四个女夫子轮流教俩闺女读书识字,作诗作曲,琴棋书画也样样都有。
最重要的是,从十二岁开始就教着她们学习礼仪、管家理事这些日后吃饭的本事。
元姐儿忍不住笑了,“爹,还当我们是小孩子呢?”
陈鹤宇哈哈一笑,拉了拉她的小辫子出门上值,暗地里加紧了给元姐儿相看的节奏。
闲暇时,他把四家小儿郎的家庭背景、相貌身材、优缺点记录在册,先拿去跟老爹长兴侯商议,筛除一些潜在的风险因素,最终挑中了两家。
一家是户部邓侍郎的嫡长子,刚十四岁就考中了秀才,正在大华学院读书。
据考究过他学问的陈四郎说,为人也极为端正,是位不可多得的尖子生。
另一家陈鹤宇就很熟了,是大理寺章录事的嫡出第三子,十六岁,生的高大威猛,今年八月要同团哥儿一起参考武举。
想当年陈鹤宇初入大理寺,经常跟章录事一起蹴鞠。
章侍郎是镇南侯的嫡子,过了几年就调到兵部任职。
家里后台硬升迁就是快,刚满四十岁就爬到了正四品侍郎的位置。
梅端看着名单摇了摇头。
虽说本朝流行高门嫁女,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的嫡长女,配他们两家绰绰有余。
但是,邓侍郎的夫人平日里眼高于顶,对嫡长子寄予很高的期望。
做她的嫡长媳妇,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元姐儿是个好孩子,心宽豁达,凡事不计较。我寻思着她该找个温和体贴的夫君,最好婆母也性格温柔些,别动不动拿捏新妇。”
陈鹤宇手指敲了敲桌面,敏锐的听出了她的意思,“你是觉得邓侍郎的娘子不温柔?还是章侍郎的娘子不温柔?”
梅端笑着说:“女人日子过的好坏,除了看夫君,还得看婆母妯娌。这些就得知根知底,夫君你打听了人家男人们的底细,不见得知道内宅妇人们的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