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承安恍然大悟,原来她打的是这个注意。
柳涵微挪动了一下坐姿,“娘,你说什么呢,什么天道之子,我才不是,去了管什么用。”
“不好意思了?你跟娘装什么,你出生那日狐族老祭司说你天命不凡,我儿受天命所护,极寒之地都能平安出来,这次定然出不了差错。”
“你从前可是提都没提过,什么时候蹦出来的天命!”
柳涵断然不吃这套,尚在极寒之地时宫思云就说起了柳家十年试炼,前几日再次传信催促,他怎么知道的,从何得知的,这是铁了心要将自己拉入这趟浑水!
“娘,那个什么小世界出现的位置未免太过刁钻了, 你就真一点不怀疑?”
柳母收起玩笑的语气,一掌拍在桌上,“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机会百年难得,进去试试有又何妨,你能用十年晋升元婴,就能用二十年晋升出窍,修仙之人,自是得拿实力说话。”
柳涵被一语点醒,梦中之事他实在难以忘记,甚至有逐渐和自身记忆融合的趋势,没有修为,他拿什么保护自己人?
身后一群人虎视眈眈,他看着就烦,那边夏承安不知在与谁攀谈,低头见看到张格外令他意外的脸。
“俞师叔怎么独自前来?”
俞瑾垚在人堆里鹤立鸡群,夏承安想不注意都难,眼神瞟了几圈,却不见谢井的身影。
“受掌门师兄所托,前来相助。”
“噢,原来如此,俞师叔重情重义,还请多照顾照顾些我家柳少爷,”他装模作样地张望了下,“怎么没看到谢师兄啊,他一向对这种事感兴趣,不该不来吧?”
俞瑾垚主动向后退了一步,垂下眼帘,“他有罪在身,出不得宗门。”
“有罪?谢师兄这是出事了?”
“无事,我天衍宗自会还他清白,柳涵在看你。”俞瑾垚做了个请的手势。
夏承安心知他不愿透露,索性拱手退去,对柳涵却是欲言又止。柳母这次坚决不许他二人同去,柳涵稍稍反抗了一下也就做罢了。
他们两人具是想到一处去了,此行前途未卜,柳父母将此视为柳涵的契机,然而后续究竟发生什么不得而知,现今的发展与原书中天差地别,他夏承安离了剧本,就是想破脑袋也做不到未卜先知,不如留在柳家,柳涵无需为他多担忧,万事稳妥些。
两双眼睛遥遥相望,昨日柳涵便跟他闹脾气,搞不明白在气些什么,问了不说,不问又生气。不管怎样,得在进试炼前稳住他。
他掩着半边脸,穿过众人,有眼力见儿的全默默退到了后面。待他走进柳涵身旁,大少爷依旧对他熟视无睹,
“师兄?”
“......”
“师兄?”
“嗯哼。”
他挠挠脸颊,听这语调就没消气,算了,先说正事。
“干嘛?”
“你进去以后谨慎点,少说话。”
“你还管起本少爷来了?”柳涵轻轻弹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夏承安自始至终光看他清晰的下颚线了,“若是真想管...就与我一块儿进去。”
“师兄别闹了,具体什么情况你心知肚明,我哪能去。”
“是不能去,还是不想去?”
“不能去,我也不想去。”柳涵追问。
“你...”柳涵听得急眼,猛擒住他的手臂。
“省的拖累了你。”
“哦——”
见人终于乖顺低头,夏承安在他耳畔低声道:“萧逸珺,俞瑾垚皆是来助你,宫思云有意提醒,千万谨慎。”
“......好。”
他抽身离开时恰好看到迟来的宫思云,目光停留一瞬,便堪堪收回。
“我先走了。”
手臂上的力道依旧,他扯了扯,未再久留。
“宫思云!”
柳涵一甩衣袖,冲着上空泄愤似的大喊。
宫思云未又一丝一毫的回应,周遭那群人也就当无事发生,如狼似虎地望着试炼大门。
柳母在后等待了许久,目睹时机已至,缓步飞升至高台。她神情庄重,彰显出世人对她尊崇的逸清仙长的气质。
她抬手示意,“各位,现,天时,地利,试炼即将开启,”
试炼场门敞开,古老的气息弥漫开来,伴随着逸清仙长庄重的声音,大门缓缓敞开,修士们蜂拥而入,如潮水般冲进试炼场。
周围是一片奇异的环境,犹如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能量波动在空气中跳跃,似乎每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生怕触动了某种不可知的力量。
试炼场内景象变幻无常,不同的地貌和氛围在他们眼前不断展现。光影交错中,或出现陡峭的山脉,或流淌清澈的小溪,宛如穿越不同的地域和环境。
柳涵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感受到四周蕴含的灵气,前所未有,且和十几年前大相径庭。
柳母的声音响彻整个场地:“试炼开始,在此助各位,心想事成。”
片刻后,大门渐渐合上,发出低沉的隆隆声。随着大门闭合,试炼场内的空气似乎凝固了般,一片宁静降临。
夏承安终于松了口气,重新续上了呼吸,对着高台上的人影道:“夫人,我就先回去了。”
柳母:“去吧,极寒之地那儿貌似也不太平,你别到处乱跑,柳家之外的地方少去。”
“记住了。”
他转身离去,心中无端升起抹不安,直奔回了柳家。
“你家少主把莫泽阳关哪儿了?”这一路跟随柳涵的亲卫现下守在门口,他看到的瞬间就想起了那个心腹大患。
亲卫迟疑了一下,但见夏承安的表情严肃,最终还是回答:“回禀公子,莫泽阳正关在牢中。”
夏承安心念一动,没再多问,“带路。”随即径直跟着亲卫前往柳家私牢。推开牢门,本以为映入眼帘的是莫泽阳的身影,然而,夏承安霎时愣住了。
“这、这怎么是个盒子?”他指着空无一物的地上唯一的物件,颇有些难以置信。
柳涵这是有多恨之入骨,竟叫人把莫泽阳做成了盒子?
“回公子,这是法器,奉少主之命,莫泽阳被关在其中。”
“额,哦,难怪,误会了。”
“公子是否要把他放出来?”
“放出来吧,我有事问他。”
“是。”
亲卫领命后,迅速用术法打开了法器,白光过后露出莫泽阳的身上伤痕累累,衣袍破碎,身子以极其扭曲的姿势倒在地上,手脚弯成奇异的形状,双眼混沌无神,灵气全无,人血糊得满身都是,狼狈不堪,残忍至极。
夏承安的目光不由得凝固在那伤痕累累的身躯上,鼻尖传来的血腥味直冲大脑。
他移开眼,“这怎么回事?”当初柳涵没下死手,不至于把人折磨成这般模样。
亲卫不是他家少主肚子里的蛔虫,不知柳涵的心思,把当初的原话一五一十地重复道:“公子,少主吩咐了,莫泽阳若是不老实,便打断手脚,以免他逃跑,再生事端。”
夏承安看不得这些,极寒之地十年没少见肠穿肚烂的灵兽,但人与兽到底不同。
“嗯...”
柳涵对旁人是点到为止,万不会用这种折磨人的手段,这次是怎么了,真被刺激狠了?
也是,莫泽阳上蹿下跳的实在讨人嫌,柳涵从前懒得理,可现在不同,人终是落在他手里了,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不满,不一并讨回来不符合他的性子。
他皱了皱鼻子,强忍着腿软,“想办法让他清醒过来,我有话问他。”
“是。”
手中交叠,莫泽阳眉间灵光乍现,眼皮僵直着撑开,嗓间干哑,“你...你......快、放、了我...”
“你出去守着。”
亲卫设下阵法,以防万一,“公子小心,使用灵力就会触动这阵法。”
“多谢。”
夏承安不愿久留,背过身去,深吸一口气,行,速战速决!
他直入主题,口中所言高深莫测,“莫泽阳,事已至此,别再挣扎了......该说不说,你重活一世,当真是失败至极!”
“你!你都、你都知道了什么...咳咳咳,你知道了什么.....”莫泽阳咳得撕心裂肺,身上动弹不得,面目狰狞。
“我们应该并不熟悉,上回见面还是在凌霄派,你知道的我全知道,我不知道的我也知道,其余的废话我就不多说了。”
夏承安转身,一步一步逼近,脚步间透着冷酷,他面容沉凝,眼中闪烁着犀利的光芒。
“你的重生之事,我早已猜到一二。可惜,你所谓的天道似乎不太想帮你。”夏承安的语气冷漠而决绝,仿佛已看透一切。
“你、你懂什么,天道...天道能让我重生,就是在帮我!”
莫泽阳费力喊出这壮胆的话,随后痛苦地咳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慌,夏承安所说的确击中了他内心的最深处。
“天道帮的到底是谁你心里没数?而你呢,后头有妖族帮你,你都能把自己搞到半死不活的地步,你说说你,成的了事吗?”
“妖族?妖族...夏承安!你说啊!你说,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这十年你分明从未离开过极寒之地!”
但我能猜啊。
夏承安话锋一转,“嗯,你修为这么弱,怎么段时间靠外力提升这么多的,连你都能这样,你背后那人岂不是更厉害?嘶,我想想,元婴、出窍、分神、合体、大乘、渡劫、飞升,他能厉害到何种地步呢?”
“闭嘴!该死的是柳涵,那个贱人!你让他现在就来见我,我要他死!”
“啧啧啧柳家不止柳涵一个人,柳家家主、主母皆是分神期,难分上下,你背后之人再厉害,相比也不能与整个柳家为敌,哎呀,莫泽阳,柳涵死不了呢。”
“啊!!痛,救我,我不想死,救我!”这话显然是将莫泽阳的痛苦带到最高点,他气息急促,动得愈发用力,身上的伤口便不断加深,脸上的表情变得扭曲,“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夏承安凝视着莫泽阳,“我就想确认一件事,现在知道答案了,你承认了就好。来人,把他关进去!”
莫泽阳撑起扭曲成团的四肢,爬虫一样试图向他蠕动,“你别走,我求你了...放我出去,别走!别走!帮我一次!——”老锕銕缒︿更七"医菱舞8′8舞酒菱ˊ
夏承安冷漠地看着莫泽阳挣扎的模样,面色毫不动容。他的眼中没有丝毫怜悯,仿佛对这一切早有准备。
“早知道你会这样,我就不用浪费时间了。”夏承安一言不发,径直离开牢房,牢门又发出沉闷的声音合上,将莫泽阳与外界隔绝。
这时,他山崩于前不动声色的神情随之崩塌,颓废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该尖叫的该是自己吧,啊啊啊啊啊!!该死的莫泽阳,谁给他的权利重生的,死了就死了,干嘛非得再这种时候搞出事来!
感谢各位追这么久,剧情张写完正文就得完结了,后续番外还有很多剧情,我也不想那么仓促,所以正文写完了还会整体精修。
你到底是谁
大致摸清了莫泽阳的底细,夏承安倒是轻松了不少,能跨好几个境界把柳涵和宫思云两人逼到那等程度的妖法,肯定非同一般。唯一有点线索的就是妖王,关键是上回连他的脸都未能看清楚,聊胜于无。
夏承安摇摇头,没想继续纠结下去,盘腿坐到榻上正要运功修炼,门外陡然传来声响。
“夏公子,属下有事禀告。”
“直接进来吧!”
亲卫推门而入,抱拳回禀道:“公子,外头传来消息,四方修士皆称极寒之地已无妖王坐镇,大批修士正赶往常宁城。”
“什么!”夏承安一条腿着地,没穿鞋袜就往外室跑,“柳涵不是吩咐封锁消息了吗,谁传出去的!”
知道他们三人进进极寒之地的不过七人,真能确定妖王不在极寒之地的也就他们三个, 谁挺而走险传这种流言,把人都引去常宁城有什么好处,真把极寒之地的灵兽、妖兽杀光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亲卫:“属下不知,消息传到兰颖才有人上报。”
“长宁城离这儿十万八七里,刚刚才收到消息?!”夏承安气急败坏,怎么柳涵一走就有人没事找事,“好啊,这儿是柳家地盘,他们一准是故意的,跟柳家示威呢。”
“公子说的是。”
到底是谁要和柳涵对着干?
他稍作思忖,道:“这样,你家少主如今不在,这种事就别去麻烦夫人了,我来解决。”
亲卫深知他与自家少主的关系,能把柳涵这种人哄得如此神魂颠倒,相比有些不为人知的手段,他脑中的弦紧绷起来,毕恭毕敬:“公子请讲。”
“他们放消息想把人引过去,展现给修士的好处全摊在明面上了,我们要是不想让他们去,就得让他们怕,怕了自然就不会去找死了。”
夏承安头一次把话说得如此直白,“我们也放个消息出去,就说,妖王正值突破之时,需要人祭助他一臂之力,所以费尽心思引人过去,反其道而行之,我就不信了,这样还有不怕死的往极寒之地跑。”
亲卫点头称是,“公子说得有理,属下这就去办。”
“稍等,”夏承安眼珠子咕噜一转,“顺便去把常宁城里的传送阵封了,对外就说出问题不能用了,派人把守着,旁人问什么都别说,强闯的就让他们闯,反正他们不会用,别费人力阻止了。”
哼哼,这样一来,配上上面那则谣言,是个惜命的都得掂量掂量要不要迈出那步。
“公子当真是深谋远虑。”
夏承安脸不红心不跳,“哪里哪里,雕虫小技罢了,莫要让那些人得逞了,可以的话顺藤摸瓜,把背后传谣的人抓出来。”
亲卫领命离去,夏承安坐回榻上,再次闭目冥思。这次的局势比他预料的更加复杂,他们是趁着柳涵不在有意为之,还是早有预谋想把柳涵支开?
嗯......两种可能性应该都不大,柳涵本来就常年不回柳家,他在与不在没什么区别,有心之人若是想动手,这十年间早就动手,干嘛非得等到这个时候?
除非......那人在之前那十年里什么也做不了,一定得等到柳涵出了极寒之地。
顺着这个方向想思路果然畅通了许多,幕后主使是谁更不用多想,除了妖王也没别人了。
好啊,改了剧情后自动补全boss是吧,够严谨的呀!
他搁这儿胆战心惊、步步为营,试炼里的柳涵同样如履薄冰,在六个长老的拥护下缓慢往前移动,这些老人家修为涨了,相貌却仍旧保持着二三十岁年轻人的模样, 衣着衣着和发型都伪装成了年轻弟子的模样。
“少主,应当是这条路,家主给的地图上貌似有错处。”
“拿来我看看,你们继续走。”
“少主...”
“少说话,你们能不能走远点,离本少爷那么近干嘛!”他甩着袖子试图摆脱他们包围成的圈子,长老们丝毫不让步,“少主啊,我们这是为你着想。这秘境不大,刚才那么多人你也瞧见了,万一他们要对你不利......”
“我一个元婴境的,没弱到那种地步,你们跟本少爷保持点距离,靠这么近成何体统。”话虽是这么说,柳涵的心头却是一片宁静,凭借着敏锐的感知力,始终保持对周围环境的警觉。
他这番自信,徒留四个出窍、两个分神的长老们面面相觑。
一位长老谨慎地提醒道:“这次试炼没限制修为,比少主您厉害的老家伙数不胜数,冲的就是此间小世界里仍未可知的机缘,万不可掉以轻心。”
“啧。”柳涵撇嘴。
长老不想把人给惹烦了,“瞎说什么!少主前途无量,此行若能先一步夺得则天道所赠的机遇,说不定能一步登天,我等这些分神境的又算得了什么!”
“唉,少主得清楚我们全是为了你好啊。”
这场试炼对柳家来说至关重要,柳涵作为柳家的少主,身上的责任更是沉重,即便他们的少主少年气盛、持才傲物,但众人早已将他视作希望所在,无论试炼中发生何事,他们就算拼尽半条命都得让保下柳涵。
他收起地图,口气浑然不在意,“行了,本少爷心中有数,你们犯不着这般拼命,像你们这种境界的,紧要关头谁没点保命的手段,要看情况不对,你们跑了就是,本少爷自有天道庇护,死不了。”
要换做以前,他是绝对说不出这种话来的,柳家人就合该对柳家敬忠,责无旁贷,就算散尽修为、拼尽一身凡胎肉体也都在所难免。
“万万不可!”
“少主您这说的什么话,我们怎么可能领阵脱逃!”
他岔开话题,“纠结那些没有用,我爹给的地图绝不会出错,不能绕路,这种专坑小辈分的陷阱你们别着了道。”反手放出引路的飞蝶,空中留下一串闪光的线条,“这术法明显是明显了些,离入口不远了,倒是可以挺而走险试试,你们都加快点速度,一刻钟内必须得到。”话落,他手指轻点,远在一方的萧逸珺立即收到传信。
“是!”
长老们纷纷应声运起功法,加速前行,与此同时不忘使命地留心护着柳涵。
“少主,前方有人!”
柳涵抬眼看去,果真发现了一支庞大的队伍,正在朝着试炼的方向迅速接近。目光凶狠,显然是为了试炼中的小世界而来。他眼疾手快,一把收回飞蝶。
“那柳家势必会为柳涵做嫁衣,只要找到他偷偷跟着就行。”
“到现在连他的影子都没瞧见,哪里找得到。”
“一点一点搜过去,这秘境就这么大点,任是他有飞天遁地只能,我就不信他柳家目无法度,明目张胆地帮着他作弊!”
“看来某些人还有点本事。”柳涵冷哼了声,心中思量着应对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