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道:“李玉坤,你当真好大的胆子!竟是敢谋反!”
李玉坤看都未曾看他一眼,只是挥一挥手,
就有侍卫直接将他的手反手一折,
而后又冲他的膝盖窝儿踢了一脚,廖御史顿时就呲牙咧嘴的大喊,
“疼疼疼。轻点儿轻点儿!”
林秋山抿着唇,
看着廖御史被抓,也没有出声,
李玉坤的人早就将营地全都包围了起来,此时此刻,外头怕是都已经开始收尸了。
李玉坤越过廖御史,低声冷嗤了一句,“跳梁小丑。”
而后扫了一眼林秋山,冷声道:“待会儿再收拾你。”
林秋山蹙着眉,眼睁睁地看着李玉坤冲着永嘉帝就走了过去。仅有的几个近卫持着刀尖对准他,可他依旧半点不怕,眸光直直地看向永嘉帝,侵略性十足。
那气势,仿佛他才是王。
永嘉帝看着眼前这位一身盔甲,气势依旧不减当年的首辅大人,面色冷凝。早在他还在亳州当豫王的时候,这位首辅大人就已经是先帝的重臣了。后来接他入京,更是风光了数十年。
依稀还能记得,当年他也不过三十出头,一身朝服,容貌俊朗,恭敬中又带些倨傲地迎自己回京时的模样。
一眨眼,已经二十余年了啊。
他看着李玉坤,目露寒霜,开口问道:“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非要走到这一步。”
李玉坤抬手,直接把手中的佩剑竖插在身前的地里,他双手扶着剑柄,嗤笑道:“是你逼我的。”
他扫视一圈周围的大臣,竟是直呼永嘉帝姓名,眼眸微眯:“萧允,当初是我扶你上位,可你呢,这才不过多久,竟是打算卸磨杀驴!”
“放肆,竟敢直呼陛下姓名!”朱喜看着他,大怒道,几乎是跳起脚来说的。
李玉坤直接一脚将他踹翻,朱喜疼得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如破败的秋叶一般倒在地上,唇边还溢出一丝血迹。
李玉坤冷嗤一声,“不自量力。”
终于把这讨人厌的蚊子赶走,李玉坤回看着永嘉帝,续道:“走了一个秦敬方,又来一个林秋山,你就是一天好日子都不想让我过。老夫当年真是错看了你!”他的声音里充斥着无比的愤怒,面目狰狞地问道,“这些年来我替你处理朝政大事处理得不好吗?我二十年早朝从未有一日懈怠,兢兢业业,处理国事,甚至连我最疼爱的女儿都许配给了你!就为了一个没出世的孩子,你居然逼疯我的女儿,夺我的权!”
“还有他!”李玉坤抽出剑,剑光冰冷,直指林秋山,他持着剑一步步逼近,“一个永嘉十一年才考上进士的毛头小子,有什么资格跟我平起平坐!”
林秋山看着这锋利的剑芒,眸光微凝,开口道:“首辅大人,还是放下剑刃,回头是岸。”
“回头?”李玉坤顿时戾气横生,抬剑就要刺,若不是林秋山还算是机敏,稍稍往右偏离一侧,那剑恐怕就直插喉管了。
可此刻肩上的伤口亦是血流如注。
“林大人!”一旁还有两位大人忍不住惊呼。
见他还敢躲,李玉坤更是气盛,一把抽出长剑,而后将人踹倒,狠狠地踩在他的伤口上碾压,而后用染着他血的剑尖拍着他的脸,“黄口小儿,也敢在老夫头上指手画脚。”
林秋山眉头紧皱,额头上疼得冷汗直流。往日里慈眉善目,温和谦让的面庞,此刻紧皱成一团,狼狈又不堪。
李玉坤心中这口恶气才算是出了些许,“还不是手下败将。”
他回眸再环视一圈众人,便是永嘉帝身侧的侍卫也有些害怕他,仅有的两位大人虽是依旧视死如归,可也不敢再惹怒这个疯子。
永嘉帝冷眼看着这一切,自始至终,一直安坐在椅子上,双手却用力握紧了手中的扶手,眸光阴暗。
“该放下屠刀,回头是岸的不是我,是你们。”李玉坤好心劝告一声,看着这些还冥顽不灵的天子近臣,忽而笑道,“别想了,萧洵回不来了,就跟当年的萧沉一样。”
“你对太子殿下做了什么?”朱公公躺在地上,依旧忍不住捂着肚子,尖细着嗓音问道。
永嘉帝亦是眸光森寒:“所以,你承认,当年是你害死沉儿的?”这话虽是问句,可他用的语气却极为笃定又认真。
“是又如何!”李玉坤满不在乎道,“秀琬不是又给你生了一个儿子吗!有羿儿在,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指着永嘉帝,大怒道:“本来我只是想和你萧家共天下的,只要你们拥立羿儿为太子,我绝无二话!可你们呢?连让秀莲做太子妃都舍不得!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你们却得寸进尺。”
营帐内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营长外发出微弱的刀剑声,所有人都只以为是李玉坤的人正在打扫战场。
李玉坤看着永嘉帝,眸中阴翳毕露,“这天下本就有我李家的一半,你们不听话,那便只好让我李家来坐了。”
他看一眼帐篷里的所有人,终是耐心散尽,直接将手中染血的长剑扔给一旁的副将,转身回眸,冷声一个“杀”字落下。
顿时身侧所有的人都举起了手中的刀剑。
眼看着一场屠杀就要开始,李玉坤心情颇好地就要走出帐篷,却不想才一掀开门帘,就听见一道极其刺耳的声音。
“拿下!”
李玉坤踏出营帐的动作一顿,看着眼前的人双目中充斥着不敢置信。
“萧洵?秦姝落?你们两个贱人居然没死!”
只见秦姝落和萧洵各自骑在马上,威风猎猎,身后是沈陵川和萧沁等人。
一大批人马此刻已然团团将整个营地围住,方才他的人马还在清扫战场,可此刻已然成为战俘。
“不可能!”李玉坤忽然大叫道,他眼神中都充斥着疯狂和不甘心,戾气丛生,将他原本不算差点容貌染上了万分的丑陋和癫狂。
他回过神,想把永嘉帝抓出来做俘虏,却不想一回身,对准自己的已然是刀剑。
李玉坤看着这柄自己最熟悉的破风剑,蓦然愣住,低垂着眼眸,而后竟是缓缓地笑出了声,他看着众人,大笑道:“你们以为杀了我就赢了吗?”
“呵,痴心妄想!”他眼神一变,双目逐渐爬满红血丝,“杀了我又如何,等你们回到盛京城,这天下已然是我李家的天下!”
秦姝落冷眼看着他,只觉得可怜又可悲,方才她救下萧洵回来的路上,原本以为能保住两人便已是大幸,却不想她带着萧洵重回营帐之的路上就遇到了接应的沈陵川。
沈陵川:“殿下,一切按计划进行。”
只见地上亦是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地尸体,分明可见他已经将所有围拦堵截萧洵和她的人都解决了。
“知道了。”
原本还有气无力的萧洵,此时此刻也勉强从她身后跳了下来,甚至还换了一件外衣,摇身一变,又如往日一般威严又肃杀,叫外人根本看不出他身上的伤口。
难怪他们遇见发狂的棕熊却不见其他刺杀的人,她便觉得蹊跷,李玉坤绝不是这般行事不谨慎的人,若是不留下双重保障,看见他二人的尸体,势必不会罢休。
萧洵:“回营地。”
“是!”
她抿着唇,咬着牙,冷眼看着沈陵川同萧洵说话,只觉得后背冰凉一片。
今时今日所有的一切,恐怕都在萧洵的算计之中,甚至是不是也包括她是否回头救他?
如果她没有救的话……
秦姝落眼眸微眯,划过一丝自嘲,胸口郁结着一团浊气。
她眨了眨眼,看向已经是败军之将的李玉坤。
至少他今天你是必死无疑的。
秦姝落声音没有起伏道:“你以为你已经胜券在握了吗?”
第112章
李玉坤眸光一怔,他一双威严又略带浑浊的眼眸此刻怒目圆瞪,他怒声道:……
李玉坤眸光一怔,
他一双威严又略带浑浊的眼眸此刻怒目圆瞪,他怒声道:“不可能!”
此次秋猎,出行者众,
永嘉帝和太子都在此处,就连林秋山那个贱人也在这儿,
朝廷能够主持大局的人所甚无几。
有太后和秀琬在,加之成俊那孩子调动蓝田大营的兵力,
扶持羿儿登基,
绝不在话下!
就算是他在荆山猎场发动兵变失败,
也算是死得其所,这天下终究还是他们李家的天下!
可……
李玉坤忽然灵光一闪,
脑子里划过一个人影。
他瞪大了眼睛,眼底忽然划过一抹谋算落空的绝望和不甘,昂扬了几十年的身躯居然在此刻摇摇欲坠。
他颤抖着唇瓣,
带动着唇瓣上的胡须都微微发颤,
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萧洵看着他一下子似乎苍老了几十岁的面容,
稍稍偏了偏头,
淡声道:“看来皇叔确实是老了,
连首辅大人都忘记了他当年的赫赫威名。”
秦姝落抿唇,如今这盛京城里提到平南王萧慎,人人都只知晓他这些年宥于平南王府的一亩三分地,
平素里也只是听见他又新得了什么样的莲花拿来讨王妃开心,
可惜平南王妃性子冷清,见客不多,
尤其是这几年又常常缠绵病榻,
是以平南王一直在身边照顾,露面的机会也越发的少了。
于是乎,
这些人都忘记了,萧慎十三岁年少成名,平定西南一带,被封为平南王,十五岁在定海战役之中立下汗马功劳,得先帝赐婚,便是当年再娶平南王妃,重办婚礼,永嘉帝也是到城门口亲自迎接,给足了面子的。
这可不仅仅是因为他得陛下宠爱,更是他战功威名赫赫,已经赏无可赏了。
李玉坤整个人都像是破败的旧风箱一样就要瘫倒在地,如果是平南王出手……我朝可并非没有兄终弟及的先例。
就算是永嘉帝他们所有人都死在这儿,也无惧。
更别提京中只剩下萧羿一个皇子,萧慎若是因为局势一不小心失手杀了他,恐怕也不会在史书上沾染半分骂名。
那么太后他们……
萧洵眼眸半眯,回忆起从前,眼睫眨了眨,皇叔的手段可比他更狠厉。
而盛京皇城之中。
厮杀已然到了月下。
皇后身边的人护着六皇子一步步往后退,就快退进殿内,萧羿胖胖的身躯在此刻显得尤为笨重又狼狈。
他瑟缩地躲在李秀琬身后,眼眸瑟缩的看着眼前本就不算熟络的皇叔。
整个人害怕得瑟瑟发抖,甚至在退至太极殿的宫殿门口之时,还不小心被门槛绊倒,摔倒在了地上。
他本就慌张惶恐的心灵,此刻更是直接崩溃,吓得哇哇大哭。
“母后,救我,救我!”
萧慎提着剑,眉头紧蹙地看着眼前景象,守卫逼近的步伐暂停,他站在月色之下,不满地斥了一句,“不成器的东西。”
李秀琬面色一白,抱紧了自己的儿子。
一旁的李成俊此时此刻身上也挂落了不少伤,但此时此刻面色还算是平静。他看着平南王府的精锐将整个太极殿包围,一路踏过的都是尸山血海。
其实早在昨日拿起刀兵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今日未必能赢。
只是不曾想,败得竟是如此之快。
数十年过去了,可是李家培养的精兵强将在平南王府的府兵手中竟是如此不堪一击。便是蓝田大营的兵力也远不及他平南王府的人马。
他将手中的太后懿旨扔在一旁,太后早已被囚禁,眼下这东西根本没用了,李成俊面色冷静地看着平南王,声音平静至极,道:“能得平南王出手,确实是成俊此生之幸事。”
“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只一点,求平南王绕我李家女眷一条生路,如何?”他脊背挺立,在此时此刻还未有半点颓废之感。
身后的萧羿听见这话,顿时哭声更大了。
萧慎冷眼一横,李秀琬立刻捂住自己儿子的嘴巴,可是半大的小孩,力气倒是极大,打得她生疼,却也不敢放手,生怕下一秒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萧慎看着眼前这些人,这场宫变虽是胜了,可他却只剩下满心烦躁,若不是他们这些人耽搁事儿,他此时此刻便在府中陪着夏夏。
他头颅微微一偏,只见台阶之下,款款走上来一个模样明媚的女子。
李成俊就那样看着赵如春一身白衣在月色银辉下出现,便是周围尸山血海也半点未染尘埃。
赵如春在平南王身旁站定,温声道:“父王。”
平南王微微点头,声音冷厉道:“速战速决,你母亲身体不好,家中不能没人。”
赵如春颔首,而后看向李成俊,眸光浅淡至极,在几个月前,她还曾为眼前的男人痛哭流涕,寻死腻活,可是才不过短短数月,她和眼前的人便真的走到了刀兵相见,你死我活的地步。
当然,是她活。
赵如春看着李成俊,他们接触的不算多,可也实在不算少,那夜那场星空,确实是在她心中留下了很深刻的映象。
她看着李成俊,轻声道:“你不觉得今夜和那天你送我这支玉簪时候的夜晚很像吗?”
赵如春从袖中掏出一支红玉簪子,瞧着不算精致却小巧玲珑,可爱至极。
赵如春眸光温柔地抚摸着手中的簪子,她以为是遇见了良人,却不想是遇见了浪人。
赵如春嗤笑一声,唇边挂着一抹淡淡的自嘲。
一旁的平南王冷眼看着,负手而立。
到底是他养大的孩子,今日便是由她来断了自己的不堪情路。
李成俊看着她的眼睛,眸光暗了暗,从始至终,如果赵如春不是萧家人的话,或许他们会是一对寻常夫妇,可惜,萧家和李家迟早是要走到这一步的。
他开口道:“如春,我们……”
却不想赵如春看着他忽然道:“如果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如何?”
“什么?”李成俊也愣了一瞬。
却不想说时迟那时快,赵如春却直接转身,拿着手中的玉簪朝萧慎扎去,平南王几乎是身体本能反应一般随手一抬一挡一推,赵如春就被狠狠推倒在地。
“如春!”李成俊此时此刻也是一惊,大叫道。周围的士兵更是举起刀尖齐齐地对准了他们所有人。
萧慎垂眸,看着几乎被扎穿的右胳膊,声音近乎地狱阎罗,他看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孩子,竟是问出了那句最是愚蠢又没有理由的话,“为什么?就为了一个男人你要这样对你的父王?”
赵如春看着自己的父王,泪流满面,却又不敢说话。
平南王眼底怒气正盛,却见赵如春忍着剧痛从地上爬了起来,而后手中掏出的令牌却叫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平南王几乎是一瞬间眼底所有的怒意都消失了,从震惊变成不敢置信,最后苦笑一声化为悲伤和无尽的痛苦,他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住却不容许他有半点逃避一般。
他疼得无法呼吸。
一股铺天盖地的痛苦顷刻间就要将他吞没。
即便是隔了那么多年,即便是在暗淡的月光下,只要这块令牌一出现……
他看着上头的莲花莲心图案,也不会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
萧慎唇瓣颤抖半晌也不敢问这究竟是谁的主意,只是呢喃道:“她竟是恨我至此吗?”
赵如春也是哭着看着自己的养父,高高举起手中的令牌,朗声道:“见此令牌者听我行事,天亮之前,任何人不准走出太极殿。”
“尤其是平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