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周妈妈晴翠江华容 本章:第98章

    “倒真让他说中了。”长公主笑意更甚,“你不知,二郎也猜到了你会如此说,又叮嘱我你若是实在不想嫁,或是不想留在上京,也不必强求你,只让我安排好你和你舅舅离京,庇佑你们平平安安度过下半辈子。”

    江晚吟闻言顿时像误食了未熟的酸杏一般,又酸又涩。

    他真是太了解她,思虑的也太周全了,将她的后路一条条全都安排好了。

    难怪,他昨晚自己服了避子汤,原来是不想让她有孕,免得耽误她下半生。

    可他若是不在了,她一个人茕茕孑立,还有何意趣?

    江晚吟鼻尖一酸,只摇头:“我不要,什么都不要。”

    她只要他平安归来。

    “我知道,好孩子,别哭。”长公主伸手揽住了江晚吟,“这不过是最坏的打算罢了,未必会走到这一步。”

    江晚吟看着长公主鬓间的白发,又慢慢忍住泪。

    她不能一味享受他对她的好,他不在了,她应当帮他照顾好母亲才是。

    江晚吟很快调整好,反过来安慰长公主:“您说的对,他一定回来的。”

    她说话轻轻柔柔的,眼底清澈透亮,又格外体贴人,和她在一起完全不必思虑太多,长公主总算知道为何他那个冷情冷性的儿子会钟意眼前这个小娘子了。

    人越是没什么,越想要什么。

    二郎是长子嫡孙,一直被寄予厚望,这些年来又一直背负着如此沉重的秘辛,同谁说话都需再三思虑,大约也只有在这小娘子面前才能卸下心防吧。

    长公主叹了口气,她错过的,往后会有人接替她慢慢弥补了。

    ***

    大雪过后,天气一日冷过一日。

    西南的战局也愈发焦灼。

    平南王这些年养寇自重,拥兵自肥,一直养精蓄锐,实力不可小觑。

    幸而上京这里陆缙通过安平识破,圣人暗中派了急信命人早早准备,大军方快速集结起来,挡住了平南王速战速决的计划。

    无奈之下,平南王只好放弃速战,转而打着清君侧的名义率军接连攻破黄、湖二州,欲南下绥州,与集结好的数万红莲教义军汇合,一同渡江,直逼上京。

    陆骥熟悉西南局势,稍加思索便勘破了平南王意图,定于绥州与湖州交界处屯兵,全力阻止两边会合。

    一月间,两军交战数次,终究还是陆骥略胜一筹,夺回了湖州,并重伤了平南王一箭,暂且压制住其气焰。

    但陆骥也因身患消渴之症,精力不济,大病一场后。

    两边各有损失,一时僵持不下,只隔江对峙。

    与此相比,绥州局势亦是势同水火。

    红莲教盘踞绥州多年,又背靠平南王,根基极盛,一旦揭竿而起,各地遥相呼应,奉绥州教会为总教,短短半月便集结了数万义军,避开平地,专走山林,一路攻城拔寨,欲同平南王汇合。

    陆缙率领三万厢军,急行军半月便至绥州,之后与周遭两州的厢军汇合,三州合编为绥州军,坚壁清野,攻抚并施,于蜀东全力阻截红莲教义军。

    与平南王叛乱不同,红莲教打着“弥勒下生”的名义在民间颇得人心,起义之后,一路上附和民众颇多,极为棘手。陆缙思虑再三后,决定恩威并施。

    一边武力围剿,迎截夹击,一边安抚招降,奏请“随剿随抚,但治从逆,不治从教,剿抚并施”,又颁布命令将蓄意谋逆的“首逆”与受胁迫和被愚弄的“附众”区分开,分而治之,从内分化,使得一些教徒临阵归降。

    至冬末,此举初见成效,义军节节败退,被逼退至巴山老林。

    然巴山地险,易守难攻,正值隆冬,大雪封山,绥州亦成僵局。

    但比之湖州,绥州战局攻守已易,只等开春后,大军开拔,便可一决胜负。

    前方战事如火如荼,不知不觉,便过去了三月。

    二月底仍是清寒,这一年因着前方战事焦灼,国公府一门父子皆远征,且老太太刚没,长公主便没大办,只叫了二房三房一同小聚。

    江晚吟明面上回了忠勇伯府,但大半时间仍是借着陪护长公主的名义待在国公府里,有她和陆宛作陪,长公主这一年过的倒也算不得寂寞。

    其他时间,江晚吟便待在伯府,偶尔同家塾的几个小娘子来往,日子过的不紧不慢,倒也还算悠闲。

    陆缙有时会来家信,给旁人的,往往薄薄一封,给江晚吟的,却总要额外夹一些东西。

    或是猎到的狼牙,或是偶然奇形怪状的落叶,甚至还有断掉的箭簇……大抵是觉得她从前总被拘着,所以见了什么,都想给她看看。

    在她生辰将近之时,陆缙又送来一个小木雕。

    木雕面目有些模糊,只隐约能看出雕的是个人。

    江晚吟收到的时候只觉好笑,疑心是陆缙手艺不精,雕的实在不好,难得寻到他一处短板。

    然拿回去之后,她晚上对着烛火仔细辨认了下,才发觉那木雕雕的是她。

    而模糊的面目,大约是因被摩挲太多,生生磨平的。

    江晚吟顿时又五味杂陈,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尽管送了许多东西来,唯独有一件,陆缙从不与她说前线的战事。

    毕竟对面是同她一起长大的兄长,也是差点成婚的未婚夫,江晚吟知道他是不想让她伤心。

    但上京消息灵通,江晚吟即便不刻意打听,也难免听得一些。

    林启明这几月亦是时刻关注,后悔不已。

    他明明早已察觉出了裴时序不对,却放任不管。倘若他能早些制止,倘若他对他多些关怀,裴时序也许不会偏激至此。

    林启明又仔细回想了一番,发觉裴时序也不是完全无情。

    那江氏商行是他刻意拎出来与平南王联络的,想来,应当是免得事发后牵连到林氏。

    且红莲教虽手段狠辣,却不伤妇孺,这正是林启明从前教他的。

    故而,林启明料想裴时序骨子里应当还存一份善根,便试图给他写信劝降。

    但一连十几封,皆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江晚吟并未阻止舅舅,她也试图写过,这回,裴时序连她的信也不回。

    只是在她生辰当日,裴时序不知动用了何种关系,往舅舅那里送了一块暖玉去。

    这玉同往常一样,一看便是他亲手做的,上面刻了一个小小的吟字。

    像这样的玉,江晚吟一共有九块,是裴时序每年雷打不动给她的生辰礼。

    即便到了今年,到了这种时候,他仍是想方设法送来了。

    舅舅将玉递给她的时候,她握着沉默了许久。

    然收到玉的同时,她又听到了他坑杀俘虏,纵容教徒屠城的消息,夜半涔涔地被噩梦惊醒。

    哥哥的确是恶人。

    唯独对她例外。

    这些年里他待她的确极好。

    所有人都能唾骂他,唯独她不能。

    但局势发展到今天这一步,他们之间所隔的远不止私情,还有公义。

    他若是执意不回头,她能做的,有,也唯有替他敛尸了。

    江晚吟最终还是将玉收了起来。

    此时已是二月,天已渐暖,拉锯三月,前线也到了该补给的时候。

    林启明已经决心将林氏交付出去,便干脆捐出了布行,为前线裁制春衣,亲自押送过去。

    江晚吟已经许久没见陆缙,日夜不得安寝,闻言便提出要一起去。

    林启明斥责她胡闹,但江晚吟执拗起来也十分难办。

    看着她清减的下颌,林启明最终还是低了头,答应让她一起跟着。

    长公主也同意后,早春二月,江晚吟便扮做男装,握着陆缙给她的木雕,随着补给粮草的队伍一起悄悄赶赴了绥州。

    ===相聚(“你随我进来”(捉虫...)===

    林启明一行先走水路,后换陆路,辎重甚多,

    走走停停,大半月方到。

    一路由北到南,从繁华到荒凉,

    衰草连天,江晚吟亲眼看着遇到的流民越来越多,皆是因战乱北上逃难的。

    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还常有一个妇人托着三五个孩子,

    拄着树枝一边逃,

    一边沿路乞讨。

    江晚吟心善,

    那些面黄肌瘦的孩子一拦车,跪下来磕头,她便于心不忍,将随身携带的口粮分出来救济。

    然一旦开了口子,

    后面的流民便像嗅到了血的饿狼,

    蜂拥而至,

    堵的车队无法行进半步。

    还是靠随行的护卫持盾疏散,

    方赶走这群人。

    流民数以万计,

    所过之处黑压压如蝗虫过境。

    江晚吟看的多了,渐渐明白,光靠小恩小惠是救不了这些人的,只有战事平息,

    他们方能彻底回归故地。

    于是便听了林启明的话,不再乱出手救济。

    虽心知如此,

    但眼前毕竟是一个一个的人,就这么饿的皮包骨,生生倒在途中,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偶尔有濒死的稚童倒在面前,她仍是做不到像林启明一样淡漠,还是悄悄派了人送东西去。

    冷静下来想想,眼前这一切,皆是出自裴时序之手,又让她心底愈发沉重。

    这些百姓心底里又究竟需不需要他们替呢?

    且即便打赢了又如何,来来去去,起起落落的皆是贵人们,从来都与这群底层人无关。

    这些人该苦的还是一样苦,该难的还是一样难。

    车队继续向前,江晚吟只觉得这短短半月见到的人间疾苦比十六年加起来还多。

    她从前偶尔会觉得自己过的苦,现在想想,她的日子比起眼前这些人来实在不值一提。

    走的越远,见的越多,她越发能理解陆缙,在这时候挺身而出,力挽狂澜,需要多大的魄力。

    以战止战,以杀止杀,实在无奈之举。

    陆缙采用的是堡寨法,绥州多山地,易守难攻,一边攻城,一边就地筑堡建寨,安置流民,如此一来,能大大避免红莲教卷土重来。

    如今正在休战期,当地的百姓得了一丝喘息,城中的商铺陆陆续续又开了张,城外的寨子里,流民们也渐渐定居下来。

    军纪森严,除却营妓外,严令禁止女子进入。

    江晚吟知晓,也没打算当真去前线,她原本只是想将春衣送到绥州城内时,与陆缙见上一面的。

    然陆缙一直在前线,鲜少回城,恰这时,林启明又犯了咳疾,无法继续,思虑过后,江晚吟便决定扮做林家四公子代替林启明送完这最后一程,将赶制好的春衣送到前线去。

    林启明甫一听得她要以女子身入军营,直斥她胡闹。

    但这一路来,江晚吟已磨练许多,心智也成熟不少,到了后来,林启明卧榻之时,皆是她与随行的副将一起规划路径,防御山贼。

    一路有惊无险,林启明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何况军中如今是陆缙坐镇,有他在,他大可放心。

    于是林启明只叮嘱她小心些,将东西送到后,见上一面便回。

    江晚吟答应下来,休整一日后,便带着赶制好的春衣奔赴前线。

    捐赠春衣是早已便说好的,江晚吟刚到外郭,远远的便有人来迎,是个姓赵的监军,络腮胡,浓眉大眼,声音粗犷,不拘小节,远远的看到了江晚吟身后数十辆马车拉着的春衣,哈哈大笑,一掌拍上了江晚吟的肩。

    “林小郎君,你们林氏果然阔啊,好大的手笔!如此多春衣,怕是掏空了你们大半家底吧?”

    江晚吟这小身板哪儿禁得起他拍,一巴掌下去,她险些趔趄,赶紧往后退了一步,扶了下帽子,以免被碰掉:“还好。”

    虽然扮做男装,但她身量不高,样貌又极美,难免惹人注意。

    江晚吟便往肩上垫了好几团棉花,又往脸上涂了厚厚一层姜黄粉,点了雀斑,如此一来,才有些小郎君模样。

    不过还是俏的不行,再捏着嗓子,仍是格外秀气。

    赵监军见她险些被拍倒,噗嗤一声:“小郎君,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高高大大的,尤其是像咱们左将军那样的,你这身板可不招人喜欢,定亲了不曾?”

    “尚未。”江晚吟诚实地摇头。

    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又惹得赵监军哈哈大笑,他搭着江晚吟的肩:“没有正好,趁这回来在军营练练,壮壮身板,将来也好娶个漂亮媳妇!”

    江晚吟只腼腆地笑了下,并不答话。

    她脸上虽涂了姜黄粉,一双水盈盈的眼眸却未做遮挡,格外动人。

    乍一笑,如山花初绽,看的赵监军心口一跳,赶紧摸了摸耳朵,莫名耳根一红。

    他挪开眼神,没再说什么,领着江晚吟进去。

    军中法度森严,一路上每走一段皆有卡哨,到了驻营的堡寨时,更是处处皆是巡逻的兵士。

    甚至连兵士们巡逻的步子每一步都几乎一致。

    江晚吟远远看着,唇角抿出一丝笑。

    不愧是陆缙,连衣服一丝褶皱都不能容忍的人,军中如此严整,必是他的手笔。

    此时,营地里,陆缙尚不知江晚吟到了绥州。

    天已经渐暖,山上的雪也慢慢的融化,等雪彻底化完,便是攻山的时候了。

    日子已不多,是以陆缙正在加紧督军,练兵备战。

    近来,营地又屡屡有人得了风寒之症,咳声一片,前些天还是三五个,过了一日变成了七八个,到了今日,已是有十数人。

    自古大灾之后往往有大疫,大战之后亦是。

    这三月尸横遍野,饿殍遍地,难保不会出事,得知此事后,陆缙又特意让人格外留意了些。

    如今正是休战期,好不容易闲下来,将领们并不将这小小风寒当回事,但这三月来,陆缙手腕强硬,计划亦是周详,让他们不得不信服。

    是以尽管不大相信,他们仍是照着办了。

    这一日风和日暖,天朗气清,晚上宴罢从大帐中出来之后,几个副将酒酣脸热,欲去找营妓泄泄火,特意问了陆缙要不要同去。

    陆缙眼也未抬,只摁摁眉心:“你们去,我还需同郑参军议事。”

    几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说起这位左将军,不但治军严谨,更是严于律己。

    将士们皆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成日里上阵厮杀,杀戮多了,难免要找营妓泄泄火。

    偏偏陆缙最是例外,这三月来,没叫过一回。

    偶尔夜晚路上撞见有人胡天胡地的,他也只面无表情的移开。

    若不是他从前成过婚,倒叫人以为他是有隐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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