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岁宜出乎意料的平静,问?:“不走?吗?”
“不走?。”
李绍齐疲惫,叹气说:“我和靳哥都没?想到谈舟崇会搞事。”
如果?不是谈老爷子临终前说想看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可能也不会有这么一出。
但事已至此,发生过的事情不会改变。,尽在晋江文学城
“嗯。”
李绍齐烦躁想抽烟,说:“这两天?我帮靳哥跑北美业务,才回国,他手伤的事我听季夏扬说了,阿扬性?子短促,人比较蠢,他说想杀了你。”
江岁宜听到谈靳的伤,就想到男人靠近时起伏的呼吸,真?的不疼吗?
她回答:“嗯。”
李绍齐啧了声,穿着?的西?装面料窸窸窣窣的,转了身,挑眉问?江岁宜:“嫂子,咱能别就一个‘嗯’字吗?”
少女?笑了笑,反问?:“你想要什么?”
李绍齐烦得想死,听到这话火冒三丈,李公子这么好?的修养也被逼得即刻想反驳,评价:“所以我不喜欢你!”
李绍齐叼着?烟,摸着?他的墨蓝色打火机,想点燃,但是费劲儿好?几次,没?对准,干脆不点了。
他喃喃:“其实靳哥不让我说的……”
江岁宜静静注视后视镜里的他,似乎在等后文。
李绍齐问?:“知道?为什么季夏扬那么恨你吗?”
江岁宜看起来还挺镇定,只微笑的时候几分疲惫,坦白说:“不知道?。”
李绍齐叹气:“我估计阿扬自己也不知道?,他就知道?阿靳很爱赛车。”
李绍齐将打火机扔在一边。
外面的月亮高悬于天?,夜色浓稠。
李绍齐想到什么,挺纳闷儿,问?:“嫂子知道?为什么靳哥不喜欢乖的吗?”
江岁宜不知道?李绍齐怎么提这么遥远的问?题。
李绍齐开玩笑说:“咱们这圈里可都说,谈公子不要乖女?孩。”
江岁宜之前想过这个问?题,故作轻松问?:“因为Lilith?”
李绍齐脾性?好?点了,能哈哈笑,摆摆手:“你这么看得起那个疯女?人?”他笑了笑,又收敛笑容平静说,“嫂子,乖的不是Lilith,是你男朋友。”
江岁宜呆在那里,张了张嘴,掩盖的难受在胃里翻江倒海,烧心。
李绍齐回忆过去般问?:“你觉得靳哥生过病吗?”
江岁宜垂眸,不想在外人跟前露怯,说:“我觉得没?。”
少女?坚定的语气在那儿,但似乎又迟疑,改口说:“他亲口告诉我有的话,也可以有。”
李绍齐又哈哈笑,他笑得拍在副驾驶的坐垫,眼泪都要出来。
李绍齐笑得没?了力气,好?一会儿,取下烟垂下眼帘说:“知道?躁郁症最为常见的治疗方?案吗?”
江岁宜很清楚的,她在俄罗斯知道?那张住院证明之后就查过很多次,眼睫一颤,清甜的嗓音平静,说:“知道?的。”
李绍齐记得谈靳的警告,但还是说了。
“MECT,公认的常规治疗方?案,后遗症有记忆力减退、恶心、呕吐……”后面的话淹没?在从?车窗涌进?来的气流里,可是江岁宜听清楚了。
李绍齐说。
靳哥接受过六次,他……
因为电击治疗,从?七八岁起就感受不到剧烈的疼痛和刺激。
江岁宜像是被钉死在后座。
她笑了笑,眼泪却心疼地掉下来。
她伤了他的手,比她想象得还要罪该万死。
她差点切断了他追寻快乐的唯一途径。
原来,谈靳选择赛车,游离在名门赋予的一切之外,本身就是在追寻生命本身的意义。
……
网上这些天?舆论发酵得厉害,谈家处理得快,但直播是逐针逐秒发布在各大?平台,无?可避免造成了轰动。
三天?的守陵,谈靳只能抽空给江岁宜打电话,打家里的座机,他们没?聊得深入,只是问?一些简短的问?题,“今天?什么时候结束”“累不累”和“有没?有好?好?吃饭”。
江岁宜窝在家里查资料,整理了密闭恐惧的治疗方?案。
——系统脱敏。
把方?案压在了家里的茶几上。
在第三天?的时候,江岁宜给秦月茹打了电话。
下午四点,秦月茹来接她。
女?人显然是刚出会议室,皱着?眉冷笑问?:“这种时候你倒是想出国了?江岁宜,我要是你,我就呆在谈靳身边,道?德绑架他……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出多大?的恩德?他以后不爱你了,你就拿视频怼在他脸上,说你是他的恩人!”
江岁宜带了口罩和帽子,想起谈靳的手伤,觉得这话逻辑不对,上了秦月茹的车,平静说:“走?吧,晚上八点的飞机。”
秦月茹看少女?安安静静地露出笑容,竟也不自觉心疼起来,迟疑问?:“所以呢,所以岁岁为什么……你之前跟我说老太太反对,现在她不是不反对了吗,你走?什么?”
“我留不下来了。”江岁宜认真?道?。
朱珍早早打了电话过来。
老太太在老爷子死后已经存了死志,医生说可能就七八个月了。
谈靳现在还不知道?。
朱珍说:“岁岁,你是个好?孩子。”
又说:“还是出国吧,内地的舆论环境对你的发展不好?,出国休息,你不是一直耿耿于怀你爸爸救的那孩子没?多久就自.杀吗?去那里看看吧。”
“跟阿靳呢,好?好?聊聊,等风头过来,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罢,等大?家忘了这出闹剧。”
“如果?阿靳这孩子不喜欢你了,或者你不喜欢他了,奶奶也弥补你……给你一大?笔钱,足够你完成学业,好?好?地有份事业。”
老太太叹了口气,语重心长:
“以前我跟老头子也是,那时他要去俄罗斯,我要去华尔街,我说离婚,他不肯,我就劝他——”
“相爱何必恨晚。”
“岁岁啊,人呢,总是要先成为自己,再去爱人的,相爱何必恨晚。”
……
去往机场的高架桥上,江岁宜扭头看向秦月茹,少女?面容平静,压下心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静静问?:“可是姐,如果?我还待在他身边,我在葬礼上自揭伤口、保全?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到时候,她和谈靳都是别人口中的可怜虫了。
-
家里的蒋妈是第一个发现江岁宜不见的。
谈靳交代蒋妈要给江岁宜做温烫的餐点,小姑娘胃不好?,要新鲜的、可口的,定时定餐,这样才不容易胃疼。
蒋妈一直按照主家的吩咐做事。
傍晚去敲卧室门时才发现主卧空荡荡的一片。
白色的窗帘随着?风轻轻吹拂。
蒋妈以为江岁宜人出去了,等了两个小时,打了电话发现打不通,连忙跟谈靳说了。
江岁宜的手机是被前几天?那帮混混踩烂的。
谈靳知道?,给江岁宜买了新手机,但岁岁没?要。
男人内心隐隐不安,急忙丢下胸口的白色扶桑花,给秦月茹打了电话。
秦月茹在返程的路上,问?:“有事吗,谈公子?”
谈靳慌乱地问?来客借了车和钥匙,一字一顿问?:“江岁宜去哪儿了?”
秦月茹迟疑,笑了笑:“你女?朋友,我怎么知道??”
谈靳厉声重复:“我问?最后一遍,江岁宜去哪儿了!”
得到去向后,谈靳直奔机场。
高架桥上,蓝色的迈巴赫在荒忙夜色里车速飙到最高,一路的风呼啸。
跨越半个城市,谈靳抵达京市郊区的机场。
已经八点零一分,谈靳踏进?机场大?厅的那一刻,听到轰隆声猛然偏头,玻璃窗外飞机庞然的身躯从?头顶掠过。
谈靳着?急找到绿色通道?的人,一遍遍问?机组工作人员:“飞波士顿的,已经起飞了?”
工作人员迟疑,觉得眼前男人眼熟,查询完对方?提供的VIP身份卡,迟疑回答:“您好?谈先生,HU729飞机不是直达,今天?天?气不错,航道?没?有气流,到京市是准点的,”她察觉眼前这位俊朗不羁的男士面容上有隐隐崩溃之色,耐心地问?,“您是来送朋友的吗?您要不然等飞机稳定后给他打个电话……”
谈靳沉默后说:“不用了。”
男人站在那里,机场的大?屏上还有老爷子葬礼直播的复播,少女?身前被几百个话筒簇拥,几个路过的小朋友“哇”了一声,评价:“这个姐姐好?惨啊!”
谈靳已经准备离开了。
他的手换下纱布,带一只黑色的皮质薄手套,明明已经错身,却还是拦住他们、蹲下身告诫:“不是好?惨,是勇敢。”
他心疼,又失笑。
那两个小朋友张了张嘴,奇怪道?:“勇敢?”
两个小孩面面相觑,评价:“奇怪的叔叔。”
而后跑了。
机场循环的提示音在重复。
谈靳看大?屏幕上的显示。
HU729,京市飞波士顿,早已停止检票、起飞。
他在那一刻才知道?。
原来,世界冠军的F1赛车手也会有怎么也追不到的终点站。
-
去剑桥市读书,是江岁宜的本科导师杨霖亲自给她写?的推荐信。
去之前,她紧急租用的房子还没?安排好?,有一段时间?是哪家酒店打折住哪一家。
听秦月茹的电话说,谈靳一直在找她。
对于自己的不告而别,江岁宜考虑过怎么应对。
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不到四天?,他就在学校的门口出现了。
少女?已经剪了短发,江岁宜和以往并不同风格的衣服,俏皮的柠檬黄短裙,眼睛亮晶晶的,在跟同校的一个华裔少女?并肩聊天?,似乎有着?对于新生活的期待,捧紧了给导师的自荐信和简历。
江岁宜看到男人的一瞬,心脏一紧,啪嗒,麻木的感觉像是被生生撕开了心脏,手中的纸张纷纷散落在地上。
她表情似乎又悲伤起来。
谈靳想吼她,可话到嘴边,只是轻轻地叫了她的名字。
珍重的。
“江岁宜。”,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找她找得辛苦。
谈靳想过一万种见到江岁宜质问?她为什么突然失踪、惩罚她让他不要离开自己的方?法,可看到她没?有任何在国内被秦家、被舆论、被他那些朋友压迫、歧视、冷眼的神色时,突然觉得脑子全?都空了。
他发现江岁宜从?来都是自由的,她来到他身边,只是因为爱他。
现在他好?像真?的留不住她了。
剑桥市的查尔斯河对岸,碧绿的草坪。
江岁宜买了两瓶矿泉水,少女?将侧耳的碎发收在耳后,微笑着?,是一个分享的姿态,分了一瓶偏头问?:“国内处理得怎么样了?”
大?大?方?方?的,像是问?朋友。
谈靳没?接,抽了根烟,冷淡:“在打官司了。”
江岁宜也没?生气,回答:“嗯。”
谈靳说:“老太太生病了,老爷子一走?,她身体就垮了。”
“那你要好?好?照顾她,”江岁宜抿了口水,眼睫轻颤,回答,“她很爱你。”
谈靳站那儿,黑衣黑裤黑帽,抬起眼皮偏过头问?:“她找过你对吗?”
江岁宜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她给过我机会。”
谈靳太想知道?了,拉住江岁宜的手,对上少女?清澈的眉眼,她很温柔,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温柔包容,谈靳突然接受不了,质问?:“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去处理!”
那双漆黑的玩世不恭的眼睛现在全?心全?意都是她了。
可江岁宜什么也没?有说。
把他的手松开了。
到现在,国内还有很多同学给她发消息,问?她她差点被强.奸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江岁宜一开始不想回答,几百条、上千条,甚至有媒体邀约她去谈论差点被强.奸的细节,她看到就恐惧,到现在已经麻木。
江岁宜低眸说:“不重要了。”
像是释然。
少女?歪了头,短发配合清澈的眉眼,透过谈靳的身影去看不远处未被命名的医学院C楼,刚刚和她聊天?的华裔少女?蹲在那里摆手,在等她。
江岁宜笑了笑,暖暖的笑意仿佛和这个新的校园融合在一起。
少女?轻轻地说,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就当是我欺骗你的惩罚。”
谈靳皱了眉,说:“岁岁,如果?非要说,你骗我也没?关系的,”他语音淡了些,“只要是你,骗我也可以。”
江岁宜摇了摇头。
谈靳对于她而言,一直是若即若离。
需要她踮起脚尖去够。
现在,她不能去够了。
世俗已经不允许他们在一起。
这扇她曾经期待、彷徨、害怕它闭合的大?门,终于紧紧地锁闭。
江岁宜看向男人,像是要把这个自己一直追逐、向往的身影烙印在脑海里,说:“我们分手吧。”
谈靳眼睫颤抖,疑心自己听错,问?:“你说什么?”
江岁宜认真?而温和说:“谈靳,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终于还是回到了各自的世界,不是吗?”
谈靳忍住的怒意、爱意都像是无?从?发泄,他做梦也不到,他一次次原谅她,心甘情愿被利用,疯狂地找她,找到她的后果?是分手。谈靳表情凝住,瞬而气笑了,质问?:“江岁宜,在你心里我谈靳到底算什么?”
江岁宜垂眸,坦言:“崇拜的、追逐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