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在这些午后,凌觉将这几年的经历尽数告诉卓橦。群五﹐九零︶整﹔理本﹂文
西岚山的居民相信,雪崩是雪神的惩罚。如果遇到雪崩,不要试图逃跑,即使侥幸从这次雪灾中幸存,也无法逃脱雪神的追踪,终会死于非命。凌觉的幸运在于,他遇见了一对刚刚失去儿子而心软的夫妇,凌觉的不幸在于,他被迫改换姓名,抹掉过去,虔诚的西岚居民认为只有这样才能骗过雪神。
陌生而高大的雪山对于彼时的凌觉来说不亚于一座巨大的牢笼,所有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东西都被一把火烧掉了,或许是求生的本能保护着他,他接受了西岚居民的身份。
但凌觉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觉,他被梦里模糊的身影折磨着。他是一棵空心的树,凛冽的雪山寒风吞噬着他的灵魂,但他的心脏会生生不息地冒出岩浆,烫出一块灼痛之地。为了离开雪山,二十岁那年,凌觉选择了入伍。
再后来的事情只被凌觉随口带过。
凌觉说:“卓医生,作为交换,我也想听你的事。”
“上学,成为医生。”卓橦简短地回答。
凌觉无意识用食指敲着窗台边沿,状似无意地问:“那......卓医生有谈过恋爱吗?”
“有。”
“对你好吗?”凌觉问。
卓橦顿了一下,轻声道:“都很好。”
似乎被一把攥住了心脏,凌觉一时没找到呼吸的节奏,在短暂的窒息里恍若溺进深海。先前做的准备尽数化为齑粉,凌觉捏紧窗台边沿,指节发红。他没有逃避,近乎自虐地继续问:“那卓医生也很喜欢对方,是不是?”
“我不会和我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卓橦眸色认真。
凌觉想到,卓橦这些年有被好好爱着,有人替我爱他。这样的念头像一团泡沫,瞬间将他凌迟般的痛苦冲散掩埋,只剩下让人指尖发烫的心软。
“卓医生,我再冒昧地问最后一个问题。”凌觉看向卓橦的眼睛,“你现在单身吗?”
“单身。”
凌觉立刻站起身,英俊的面庞因为兴奋几乎熠熠生辉,他将卓橦圈在桌子与自己之间,直视着卓橦的眼睛,坚定地说:“我要追你,卓医生。”
“即使凌觉没有失忆,他和九年前也不会是同一个人。我只知道——”凌觉轻轻抓住卓橦的手,将自己的腕心与卓橦的相贴,一时辨不清脉搏的跳动来自谁,“我只知道,身体的本能不会骗我,我没有停止过喜欢你。所以,我要重新追你。”
剧烈跳动的脉搏紧紧贴在一起,卓橦似乎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属于凌觉的,既直接又克制的爱,像耐心上涨的潮水将卓橦包裹起来。
“你之前不在追我吗?”卓橦问,他的音色一如往常冷淡好听,但拉上窗帘后室内的光线变成一团饱满的橘色,黑白分明的双眸似乎也沾染上一点暧昧。
在烈日下潜伏几个钟头也不及此刻让凌觉难熬,想要吻卓橦的冲动已经逼疯了他。青年单手搂住卓橦的腰,一把将他抱上了桌,还未有下一步动作,卓橦已经拿过一边的文件夹挡在凌觉面前,冰凉的触感让凌觉勉强清醒。
将文件夹撤下几寸,卓橦垂下眸看他:“那之前的表现都清零,从现在开始算。”
以这样仰视的角度看卓橦,凌觉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扇动翅膀翩飞的白鸟。
他隔着文件夹印上一吻,火热的吐息灼烧着卓橦,小声嘟囔:“没问题,我迟早会让你飞向我。”
困死了有错别字醒了再改……
凌觉(3)
问诊结束,林姐抹了抹额上的汗水,眯着眼望向不远处的狙击手,笑着捣了下身边的卓橦:“小卓,这位兵哥哥天天都跟着你。”
“嗯。”卓橦点点头,“不好吗?很有安全感。”
林姐“啧”了一声:“你真的还是装的,人明显对你有意思。”
凌觉端起枪,从狙击镜中偷偷看卓橦。他不知道是自己的滤镜,还是果真如此,火辣的毒日下,卓医生小小的呼吸起伏,嘴角微扬的弧度,都似乎簌簌抖落细碎反射着阳光的冰晶。他像一块冰棱,捂不热也晒不化,炫目得让人恍惚。
大家都很喜欢卓医生,因为卓医生是唯一一个每天都会来的医生。孩子们尤其喜欢他,卓医生的口袋里有糖,按时吃药的,帮忙照顾老人的乖小孩,都能得到一块糖果的奖励。凌觉舔了下上颚,觉得嘴巴里莫名苦涩。
蓝白相间的军车缓慢地行驶着,影子正好将前方的卓橦完全笼在一片清凉的阴影中。两天前的相遇后,凌觉对卓橦承诺不会冒昧纠缠打扰,但保护医生本就是他们的职责,凌觉认为自己公私分明。
凌觉的目光一直落在卓橦颈后一截微长的发梢上,他捏捏手心,幻觉般的柔软触感挠得他喉咙发痒。
到了岔路口,卓橦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凌觉的身体已经先理智一步打开车门,跳下车去,落地时溅起一片烟尘。
林姐已经回了营地,卓橦好整以暇地看着跟来的凌觉。
凌觉坦坦荡荡:“这一段路也不是很安全,卓医生。”
“过来。”卓橦对他轻轻歪了下头。
凌觉立刻两步走到卓橦身边,眸色明亮。
午间的休息室里很安静,卓橦放轻声音道:“昨晚你的父母正巧给我打来电话,问我在这里的情况。”
凌觉眨了下眼睛:“他们还好吗?”
“嗯。”
“那就好。”
“你不打算......”
凌觉摇摇头:“暂时不要,我现在没法立刻回去,说了只是徒增担忧。而且他们现在生活得很幸福,对不对?”
凌觉的父母找了凌觉三年无果,只能尝试接受儿子可能再也不会回来的事实,第四年他们领养了一个女孩,将凌觉的衣物埋葬进了空荡的坟墓之中。
卓橦没再说什么,窗外车轮碾过尘土,混着病人翻身时的沉吟传来,衬得午后格外静谧。
“卓医生,你要午睡吗?”凌觉忽然问。眼前似乎闪过蝴蝶般翩飞的光斑,他的思绪抓住一团模糊的画面。没等卓橦回答,凌觉已经拉上房间的窗帘,整间屋子笼罩在一片令人安心的昏黄之中。
“睡吧,半个小时之后我叫你。”
卓橦很久没有午睡了,早些年繁重的工作打乱了他的作息时间,即使在这里完全有可供午睡的余地,卓橦也没再拾起这个习惯。但或许是那天被厚重窗帘滤过的阳光温度与十六岁午后的太过相似,卓橦陷入柔软的困意里。
这只是一时幻觉的时光倒溯,并不会持续多久,进入梦境前,卓橦这样想到。但此后的每一天,一到午休时间,凌觉就会准时出现。卓橦也逐渐在太阳正当空时,在看见凌觉后就生出惫懒的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