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曾住的是新小区。
入大门需要人脸识别,温一一迈着小碎步跟在牧曾身后,牧曾突然停下来扫脸时,她差点一鼻子撞上牧曾后背。
赶紧止步,捂住鼻子,样子傻乎乎。
在显示屏上观赏全过程的牧曾憋笑:“我看到了。”
温一一掩耳盗铃:“不,你没看到。”
今天天气不错,小区健身区有老人小孩的身影。
光秃秃的树丫上挂着没化干的积雪。
牧曾住的是高楼层,等电梯都要比别人多花几分钟。
建筑格局是一户一梯。
出了电梯,就是家。
牧曾从鞋柜里变出双兔子头毛拖鞋。
温一一先把门口的装修瞧一圈,然后看到脚边可可爱爱的拖鞋。
温一一眼皮一跳:“蓄谋已久?”
“自愿落网。”牧曾接词,开门。
换好鞋的温一一被牧曾半推半拉进屋。
屋里精致的装修没来得及打量,温一一视野里先出现一只毛绒绒的小家伙。
小家伙身上有三种颜色,黑、橘、白像倾倒的颜料混在猫毛上。
这世界上很难找出两只长得一模一样的三花。(备注②)
温一一百分之两百的肯定,眼前这只警惕站在客厅里的三花猫,是先前山里那只。
温一一指着猫,指着牧曾,张口结舌,“怎么?她、你?”
牧曾把温一一厚重可爱的围巾和帽子全取下来,细细挂到衣杆上,才说:“小哥媳妇猫毛过敏,可怜的猫咪没人要,我只能一起把她带走咯。”
小猫在两人说话间窜进茶几底下,躲了起来。
猫咪怕生,在地上匍匐着,猫眼瞳里倒映出兔兔拖鞋的影子。
温一一不敢动了,怕自己往前走一步猫咪就吓到飞起来。
她拍掉那只在她头发上造次的大手,对眼下情形好气又好笑:“就这样还想让我看后空翻?”
她又不是没接触过这只小三花。
先前她可是花了好半天时间才把人家从收银台角落骗出来撸。
“你哄一哄我,”牧曾用食指拨弄温一一耳垂,“她就出来了。”
温一一偏了下脑袋,躲开牧增的触碰,戳破牧曾没逻辑的话:“哄你为什么她就听话了?”
牧曾弯腰低头,凑近,用鼻尖蹭着温一一的脸颊:“反正,就问你给不给亲?”
屋里暖烘烘的,两人都卸了大衣,后背贴着胸膛。
温一一乖乖站着让他胡乱地蹭,蹭得双眼湿哒哒,用气音说:“不给……”
“不给为什么要抓着我的手?”牧曾学着温一一的语气轻声问。
温一一低头,才发现自己下意识的动作是去抓牧曾的手,牧曾呼出来的热气太挠人。
牧曾在温一一的注视下,反握住那只小白手。
温一一:“你放手。”
牧曾:“好。”
放开手,改成双手去搂温一一的腰。
温一一:“……”
最后这个吻牧曾是没皮没脸的讨到了。
温一一被亲得酥酥绵绵,分开时还带出一条若隐若现的银色丝线。
牧曾在温一一脸颊上啃了一口:“舒服吗?”
温一一眼底的雾气还没散,抿着发肿的唇不说话。
“肯定舒服,”牧曾把她发软的身子往怀里带,“都亲得你喵喵叫了。”
温一一伸手去堵牧曾的嘴,怕他再说出什么羞死人的话,她吹胡子瞪眼:“你才喵喵叫!”
听到喵喵声,一直躲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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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三花从茶几下爬了出来。
猫咪走过来,用小脑袋顶了顶温一一的脚踝。
毛茸茸的触感从脚窜到心,温一一浑身细颤,直发痒。
她轻呼:“猫猫和我贴贴了。”
“我说把我哄好她就出来了吧,”牧曾还没把人放开:“我还想和你贴贴。”
温一一轻推又要靠过来的男人:“不是刚……”
牧曾耍无赖:“再来一次?”
猫咪就缩在两人脚边。
新一轮的吻才要落下来,门铃声叮咚响起。
温一一这次用力把牧曾推开了。
牧曾轻啧了声。
温一一红扑扑着脸催促:“快去开门。”
牧曾不动,说:“是外卖,给你定的点心,自己去开门。”
“你亲手拿来才好吃。”
“我去拿要收费的。”
温一一看牧曾故意用指腹点唇心。
被他燥得,温一一是招架不住,转身要去开门。
牧曾没真让温一一去拿,慢吞吞跟在温一一身后。
他早在昨天温一一答应“一起去宠物店洗猫”后,他就定了份蛋糕。
温一一的生日在十一月,今天才是一月。
还太远。
他等不及,想马上把自己发现的好吃蛋糕分享给她。
牧曾都想好了,如果温一一问起来为什么要吃蛋糕,他就说:给你补过二十八岁的生日。
然后,再告诉她这个兔子造型的蛋糕有多好吃。
一切想法全是美好的。
可当牧曾把红着脸肿着唇的温一一挡在身后,打开门。
门外不是送蛋糕的外卖员。
牧曾浑身一僵。
温一一稍探头,看到外头的场景。
门外是位中年妇女,脚边还站着个头小只、额头贴着退烧贴的男娃娃。
哥哥
11
哥哥
温一一眼睁睁看着男娃娃踉跄着步伐,扑到牧曾脚边,两只小手圈住牧曾大腿。
大约是还在生病的原因,男娃娃鼻音很重,仰头叫人:“哥哥。”
温一一怔楞,疑声:“哥哥?”这男人还有小这么多岁的弟弟?
保姆张阿姨才发现牧曾身后还有个人。
牧曾被两声“哥哥”前后夹击,站门口说话总归不是事,他把腿上的人扒下来,说:“先进来吧。”
怕生的小三花又躲起来了。
男娃娃进屋后就蹲着身,歪着脑袋,和茶几下的小三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温一一坐在沙发上,一面看小猫和男孩,一面竖起耳朵去旁边两位大人的交谈。
她的唇还没消肿,样子不好见人,牧曾把阿姨带到餐厅,沉着脸问他们为什么今天会过来。
张阿姨是位五十多岁的中年大妈,说话带着口腔,她说:“小罔高烧,不肯吃药,非说要来找您,来前我问过文先生,他说您今天休息在家,所以我才自作主张带孩子过来。”
牧曾在心里把文万意骂了四五遍,抚额,无奈道:“但你知道,我不会照顾孩子。”
张阿姨手里还提着药袋子。
“算了,”牧曾往客厅那看了眼,重重叹了口气,摆手:“你先回去吧。”
张阿姨:“那……”她也看了眼客厅里背对着他们而坐的女生背影。
“我会安排。”牧曾决定叫他妈白女士来把娃带走。
***
温一一在看到男娃娃把小猫咪从茶几下哄出来那瞬间,好像明白了一些事。
书店里牧曾说的大灰狼和好心狼的故事,她猜到明白后续是什么了。
好心狼死了。
好心狼留下生病的妻子、刚出生的孩子。
大灰狼收留了好心狼的孩子。
那,生病的妻子?去哪里了?
牧曾走到温一一身边,坐下。
沙发往旁边陷了下去。
温一一侧目,问:“她呢?”
牧曾指着已经关好的大门,回答:“阿姨回去了。”
这位五岁的小朋友,平时都是放在郊区金水湾别墅里养着,保姆二十四小时照顾。
牧曾偶尔会回别墅住几晚。
温一一眼睛一瞬不瞬,盯着牧曾。
牧曾意识到,她问的不是保姆去哪里了。
她是在问:“他妈妈呢?”
牧曾顿了顿,道:“跑了。”
而后,牧曾又说:“我认识他们一家的时候,严清清女士就得了脑癌。”
发现的时候是初期,但他们怕开脑袋的手术、也没有那么多钱,最后只断断续续在化疗。
化疗并非根治的最佳手段,尤其近五年内,病情恶化速度与日俱增。
去年年初,医生在复查的报告里发现,严清清脑子里的东西已经团成豆腐渣样。
严清清说她觉得自己要死了,她不想死在医院。
然后,就跑了。
整个故事串起来了。
温一一问出一个明显有答案的问题:“当时藏族小哥问你找到人没,你去四姑娘山,就是为了寻他母亲?”
牧曾点头:“是。”
温一一直起身,她的思绪像上了润滑油,高速旋转。
她把所有疑惑的地方盘问出来:“你说你在山上接了通电话,吓到了?是她出事了吗?”
“不是,”此刻的牧曾正襟危坐,背挺得比温一一还直,双手规规矩矩放在大腿上,知无不言,她问什么,他就认真回答什么:“保姆说孩子调皮,从二楼摔下去,磕到脑袋,昏迷不醒。”
温一一视线遥遥望去,男孩子跑到阳台边和猫玩耍。
男孩头发又密又长,额头贴着退热贴,看不出伤口在哪里。
“我当时真吓软腿了。”牧曾放柔语气:“还好你给我送伞。”
温一一痷着嘴,扭开头,“那,你在双桥沟的那通电话……”
牧曾:“什么?”
温一一抬手,比了个抓云的动作:“你说你要摘云朵。”
“他在医院清醒没多久吵闹着给我打电话,”牧曾花了一分钟才回忆起这件小事,“哄孩子。”
不远处有男孩子学猫叫的喵喵声。
得到所有答案的温一一清秀白皙的脸上没有多大表情:“他很依赖你。”
这个事实牧曾不可否认:“他出生刚满月就被我带走了,但我不太会照顾孩子,而且……看到他,我会想起那位自我牺牲的朋友。”
温一一不吭声,脚上的兔子拖鞋也沉默着一动不动。
今天是牧曾话最多的时候。
他不善言表,他只能把内容用最直白的方式陈述出来:“这是我瞒着你的第二件事。”
“可是这件事比较大,我……”他不能像文万意那件事一样解决。
他有一件很重大,家里人都知道的决定。
牧曾说:“如果他母亲死了,我会选择收养他。”
温一一敛下眉:“那你还有第三件事吗?”
牧曾:“没有了。”
门铃响了。
这次是蛋糕。
可他们早没了吃甜品的心情。
蛋糕十分精美,白兔子活灵活现。
牧曾说是红丝绒芯的。
看到美食,温一一灰扑扑的双眼才变回亮晶晶。
她给白兔子蛋糕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摄一番,然后,切了第一块,招手让抱着小猫站在窗帘边的男孩子过来。
男孩子小步过来,奶声奶气地询问:“姐姐,生病也可以吃蛋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