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田坤老徐 本章:第4章

    他大抵算是明白了,这山牲是被人养着的,难怪不怕人,要真是野生的,恐怕早在听到动静的时候,撩蹄子跑了,哪会给他靠近的机会。

    另外一匹马上驮着的,则是被他打杀的那只山牲和自己的那些行李。

    这下被人逮到,怕是要遭。

    奈何肚子还在遭罪,手脚也被捆着,能干什么?

    他心里悲催到了极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深夜的时候,他看到林中有数处火光闪动。

    大概是听到林间的响动,有好几条狗子吠叫着奔来,到了近前,围着两人亲昵地团团转,只时不时冲着马背上驮着的卫淮吠叫几声。

    第9章

    埋藏的神衣

    狗子的吠叫,让静谧的森林中一下子热闹起来,有好几个人从那种圆锥形的棚子里钻了出来,有的拿着手电,有的举着火把,把棚子前那片空地照得敞亮。

    马匹在空地前停下脚步,卫淮被长发中年给拖了下来,扔在雪地上,那只被他打杀的牲口,也被放到了地上,一帮子人围上去看着,注意力全在那牲口身上。

    有几个女人蹲下去,一脸悲痛地抚摸着牲口冰冷的皮毛,有孩童上前摇晃着牲口分叉的角,似是想要将这牲口唤醒,而男人更多的则是满脸愤怒,呜哩哇啦地吵嚷着。

    有人冲出来要揍卫淮,被长发中年给拦住,竭力说着什么。

    这些人一个个装束古怪,男女老少皆有,有十数人,火光闪烁中,能看到饱经风霜而变得黑乎乎的脸,言行举止,像是一个个野人,很是凶悍的样子,加之听不懂的言语,更多了些神秘。

    卫淮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也不敢吱声,生怕一开口,又遭一顿打骂。

    关键是,这种时候,似乎什么解释都苍白无力,他也被折腾得说不出话来了,一阵阵反胃,让他满口酸水和沫子。

    长发中年终于将众人的情绪稍微安抚,打着手电蹲在卫淮旁边,看他的情况严重,用汉话冲他说了句:“不要咬人,我看能不能让你吐出一些来,那样你会好受一点。”

    卫淮只能微微点了点头。

    长发中年将他翻了个面,用左手使劲地捏着卫淮嘴巴两边,让他的嘴尽可能张大一些,也防止被咬,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塞到他嘴巴深处一阵抠挖。

    他手上也不知道沾染了些什么,一股子腥咸,喉咙里的小舌头被他几下拨动,卫淮顿时忍不住粗着脖子一阵阵干呕,连带着整个人都抽搐起来。

    这法子,卫淮自己也尝试过,没用。

    长发中年也尝试了几次,依然没能让卫淮吐出什么。

    他摇摇头,冲旁边一个女人说了几句。

    那女人钻回棚子里,将里边的火堆添旺一些,然后架上口吊锅,往里面放了些水,又从角落里挂着的包里,取了些草药出来,放在里面熬煮。

    十数分钟后,给卫淮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散发着浓重的药味。

    极低的气温下,沸腾的汤药,也不过数分钟时间就变得温热能入口了,长发中年接过来,给卫淮灌下。

    估计这苦涩的汤药是催吐,弄得卫淮又一阵反胃,却只是倒出些苦水。

    最要命的是,这些汤药毕竟是汤水,喝进肚里,他肚子反而越发难受,卫淮甚至萌发出把自己肚子给剖开,将吃进的东西都扒拉出来的想法,疼得在雪地上不断翻滚,嚎叫。

    眼看情况不对,那长发中年也是心急,招呼那个青年和另外一个汉子,在一旁的树桠上挂上绳索,给卫淮的双脚脚踝处护上皮毛,然后用绳索绑着,将卫淮提起来倒挂着,三人轮番上阵,不断地推拿揉捏着卫淮的腹部。

    青年估计又逮到收拾卫淮的机会了,那一下下揉捏,跟打没什么区别,边弄边嘟囔:“让你偷,撑死你活该……”

    这一折腾,又大半个小时,还是没起到什么作用,反倒将卫淮弄得奄奄一息,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这时候天已经蒙蒙亮,眼看卫淮越来越不行了,长发中年看向一旁的另一个比卫淮大不了多少的青年,这次说的是汉话:“浓突汗,想想办法,尽管他杀了我们的驯鹿,有错在先,但终究是条人命,我们不能放任不管。”

    这青年个子不高,估摸着也就一米六多点的样子,人也瘦瘦小小,话语不多,听长发中年这么说,神色有些犯难:“可是,我的神衣都已经埋起来了。”

    “埋起来可以再刨出来,你可是沟通神人之间的使者,他现在的情况,只能靠神力来救。”

    长发中年平静地看着被叫做浓突汗的青年:“这是在山里,不是外面,你如果真的打算遗弃众神,就不会来到山里,而是在外面种地。”

    浓突汗沉默了一会儿,微微点点头:“在河滩边搭斜仁柱吧,我去拿神衣!”

    “搭斜仁柱,叉鱼作祭品……”

    他的点头,让长发中年有些欣喜,赶忙招呼人手做出安排。

    几个男人提了刀斧,钻到林子里,挑着一些高挑的比手臂略粗的桦树,放倒后修理掉枝叶,每根七八米长的样子,尖端的位置留着树杈,砍了二十多根搬往河边雪地上。

    先合力,在那里先将三根桦树杆用顶端的枝杈撑住,形成三脚架,又用其它桦树树干沿着周围均匀摆放,成了他们居住的棚子模样。

    随后,各自回棚子里取来些皮毛,沿着周围铺盖上,又用上些木杆压着。

    找来木柴,在棚子里点燃起篝火,男人们到河里用铁钎子凿冰洞叉鱼,倒也没用多长时间,就有人叉上来一条十多斤的鱼,送了回来。

    女人们也去帮忙,在外面燃起柴火,在火堆边用两根木棒打了斜杈,木棒交汇处用柳条捆扎,砍来一根木杆子架在斜杈上,伸到火堆上面,又在上面挂了吊锅,加了水,将鱼打理好,做好准备。

    忙完这些,长发中年叫人将卫淮抬进搭建好的斜仁柱,然后所有人在外面静静等着。

    过了没多长时间,浓突汗从远处林子里提着个不小的箱子回来,径直进了斜仁柱里面。

    篝火熊熊燃烧,晨光中,斜仁柱里面烟雾缭绕,从顶部留下的烟道冒出去。

    卫淮迷迷糊糊地看到浓突汗从箱子里取出一套连的衣服。

    这套服饰很是怪异,帽子上有一对三个分叉的动物角,衣服上布满彩条、鸟类漂亮的尾羽,还挂着金属亮片和铃铛,叮当作响,看上去很沉重的样子,估摸着得有二三十斤。

    穿戴整齐后,浓突汗拿着一面鼓围着篝火转着圈地跳了起来,不停地跳啊跳,用不知名的语言不断地唱。

    鼓声和唱声响过一遍又一遍。

    就在这显得有些苍凉的吟唱声、金属碰撞声、越来越密集的鼓点声中,卫淮透过斜仁柱顶上的开口,看到了上面的桦树枝,又从枝条缝隙中,看到了瓦蓝天空上的悠悠白云。

    他不知道这仪式进行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他被安置在一个斜仁柱里边。

    中间的篝火火焰轻摇,舔舐着篝火上的吊锅。

    吊锅中咕噜噜地响着,冒着腾腾的水汽,他能闻到一股浓浓的鱼肉香味。

    而在他身上裹着兽皮,很是暖和。

    最让卫淮惊喜的是,自己的肚子不疼了。

    第10章

    驯鹿和鄂伦春

    棚子外面有咔嚓声传来。

    卫淮翻身坐起来,看到棚子门口的门帘掀开,钻进来一个黑乎乎的小女孩,身上罩着件略显宽大的皮袄,头上戴着的小帽子挺奇特。

    那似乎是用什么动物头骨上的皮毛制成的,有小小分杈的角,有耳朵,甚至还有用某种黑色小石头打磨而成的眼珠子。

    乍一看,像是一只呆萌的小动物突然闯进棚子里,活灵活现的。

    小女孩三岁左右的样子,脸黑红黑红的,突然看到卫淮坐起来,她显得有些惊悸,呆呆地看着卫淮,不敢靠前。

    卫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冲着她微微笑了笑。

    大概是他的笑容有足够的善意,小女孩稍稍轻松了些,挪动着脚步靠过来,朝着卫淮伸出手。

    她手里抓着的是一个小盒子。

    “给我的?”卫淮指了指自己。

    小女孩点点头。

    卫淮伸手接了过来,打开盒盖看了看,见里面装着的是些棕黑的粉末,不明白有什么作用,抬头看向小女孩:“这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

    小女孩微微蹙了下眉头,似是没听懂卫淮的话,显得有些茫然。

    卫淮又放慢语速,小声地问了一遍。

    这一次,小女孩听清楚了,支吾着吐出三个字:“马粪包……”然后,她又指了指卫淮的脑袋。

    “嘶……”

    卫淮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脑袋,忍不住吸了口冷气,这才记起,自己在地窨子的时候,被那青年用枪托狠狠地砸了几下,肯定破皮见血了,轻轻的碰触,都能疼得让他龇牙咧嘴。

    “你是说,这东西是给我治伤的药?”

    小女孩似乎不善言语,他也不知道这马粪包具体是什么东西,只能猜测,怕她听不太懂汉话,尽可能地说慢一点。

    小女孩这次略微想了下,肯定地连连点头。

    就在这时,外面又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跟着帘子被掀开,这次进来的是浓突汗,他见卫淮醒来,冲着他咧嘴笑了笑:“醒了!”

    目光落在卫淮手中的盒子上,他跟着解释:“这是生长在林中的一种菌,刚长出来的时候,是个白色的小球,长大后变成褐色,里面有些棕色粉末,因为形状像马粪,我们叫它马粪包。

    小孩子们很喜欢踩马粪包玩,它被踩后会发出噗的声响,跟着喷出些粉末。

    这东西可以入药,是一种很好的消炎止血药,可治吐血、咯血,拌蜂蜜涂抹,能治疗恶疮,如果嗓子肿痛,或是外伤出血,敷上马粪包里的粉末,很快就会好。

    我们常年在山里游猎,受伤是常有的事儿,每年秋天,都会收集一些存放着。

    你的头上有几处被砸破了,这是拿来给你敷的。来,我帮你换上。”

    没想到,浓突汗的汉话说得那么流利,这让卫淮不再担心交流上的问题。

    经他解释,卫淮也知道,这所谓的马粪包,其实就是他所知道的马勃。

    这玩意儿,在蜀地的山林里也经常见到,往往发现一处,就能看到数个,甚至十数个,数量不少。

    只是用来做药,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但,既然浓突汗说有用,他也选择相信。

    经过这档子事儿,从这些人的一举一动和听得懂的只言片语中,他知道这是一群心底很好的人,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凶悍。

    浓突汗走到卫淮身前,动作轻缓地将缠在他头上的布条揭开,从卫淮端着的木盒里拈起些粉末,轻轻涂在他头上的几处伤口,边涂边说:“希克腾下手重了些,破了几处,你感觉怎么样?”

    “除了有些昏沉,疼痛,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卫淮自我感觉,脑子应该不会坏掉。

    他也记住了用枪托打他那人的名字。

    “希克腾,在我们鄂伦春族人的话里,是有精神的小伙子的意思。就像我的名字,浓突汗,小个子的意思。

    驯鹿早些年的时候,曾是伴随着我们族人穿行山林最好的伙伴,虽然后来有了马,渐渐的不再养驯鹿了,但现在,它们是我们这个乌力楞最重要的财产,是鄂温克族人手里边换来的。

    希克腾也只是见你杀了驯鹿,气愤之下,才打的你。他一向精神十足,很有干劲,但也嫉恶如仇,对他看得上的人,能掏心窝子,要是给他留了坏印象,那就得小心着点了。”

    上好药粉,浓突汗重新将布条在卫淮头上缠着。

    “鄂伦春族?”

    蜀地来的卫淮,对此没有任何了解,还是第一次听闻。

    见卫淮不懂,浓突汗笑着解释:“因为常年在山中游猎,我们曾被汉人称为林木中百姓,还有叫北山野人、树中人,都多少有点看不起的意思。

    也因为经常驭使用驯鹿,又被叫做使鹿部。鄂伦春是我们的民族自称,意思是使用驯鹿的人们。”

    他现在知道被自己当山牲打杀的动物叫驯鹿了,也对这个民族有了最粗浅的了解。

    驯鹿那么重要,难怪打人的时候会下重手,用枪托朝着脑袋招呼,这是要命啊。

    话又说回来,别说是跟人家联系那么密切的驯鹿,哪怕偷只鸡被逮到了,也不会被轻饶的年头,没被打死,就算是运气了。

    而且,在这种情况下,这些人居然还愿意对他进行救治,其实是挺友善的一群人。

    卫淮倒也没有什么怨念。

    只是听浓突汗说起希克腾的性子,他觉得自己有必要防备一下,可不想再被暴打一顿。

    之前还以为浓突汗话不多,现在看起来,却是很健谈。

    都提到打杀驯鹿的事儿了,卫淮赶忙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还以为是山里的野物,我实在饿疯了。”

    “这事儿改天再说,现在,你是我的病人,也是我的客人!”

    浓突汗没有让卫淮往下说:“把驯鹿当山牲也不奇怪,驯鹿是关不住的,除了在使用的时候,其余时间,都被放在山林里自己采食,经常出现走丢的情况。

    一般情况下,它们隔上一两天就会自己回来,也时不时会出现走丢的情况,当然,也有不少汉人,总是在打它们的主意,出现过好几次了,还有过冲突。”

    浓突汗并没有对卫淮的情况追根问底,帮他包扎好伤口后,就到对面火堆边坐下烤火。

    那小女孩也在这时候靠到浓突汗的身边坐着,眨着大眼睛,静静地看着卫淮。

    浓突汗揭开锅盖看了眼:“鱼汤熬得差不多了,趁热喝点!”

    他从另外一个木筐里取出木碗、木勺,舀了些汤肉,朝卫淮递来。

    卫淮接过木碗,见里面鱼肉早已经熬得稀烂,汤汁浓白,浅浅尝了一口。

    汤里面并没有多余的调料,只是加了些盐,闻着有淡淡的腥气,但入口很鲜,也很诱人。

    这一次,他只是喝了两小碗,没敢多喝。

    第11章

    萨满浓突汗

    浓突汗显得有些疲惫,接连打了几个呵欠,没有做别的吃食,也只是吃了些鱼肉,喝了些鱼汤。

    在吃东西的时候,他从一旁的木杆上取下一个皮囊酒壶,先用碗倒出一些,举碗敬神灵:“火神啊,我们向您祈求生活平安;山神啊,每天都赐给我们福气吧,李母啊,让我的病人早早恢复健康吧。”

    把酒水撒在地上,火中也滴了一些,随后,他给卫淮倒了满满一碗递来。

    卫淮接过来看了眼,见这种酒呈粉红色,散发着独特的香气,应该是某种果酒,觉得温度下降得快,想暖和下身体,也不管身上有伤,一口干了,发现这果酒味道竟然好得出奇。

    这让浓突汗眼睛一亮,冲他竖起了大拇指:“是个爷们!身上有伤,就不给你多倒了。”

    浓突汗也给自己倒了一碗,就放在篝火边的一块石头上,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喝着。

    小女孩喝了些鱼汤,但似乎并不满足,眼巴巴地看着浓突汗,用有些笨拙的鄂伦春语言冲着浓突汗说简短的一句话。

    浓突汗起身,从棚子的杆上取下一块肉干,不知道是什么小动物的,用棍子穿了,在火堆边烤着。

    小女孩的眼神也就全在那烤肉上边了。

    卫淮看着小女孩,问:“她叫什么名字?”

    “安布伦,安静的意思,她是我的女儿。”

    浓突汗笑笑:“也许你看出来了,她显得有些笨笨的,话也说不利索,反应有点慢……在她两岁的时候,我外出打猎,交给族人领着,突然发高烧,医治好了以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本来很活泼可爱,现在却总是安安静静。

    跟她说话,要慢慢说,不能快,要给她思考的时间,不然她听不明白。

    她很胆小,还老是忘记别人的名字。

    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我的珍宝。”

    浓突汗不说,卫淮还真没看出来,只是觉得小女孩有些怯弱。

    是因为高烧吗?可能是烧得有些糊涂了。

    卫淮又问:“她妈妈呢?”

    “生下安布伦的第二年跑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她总是很向往山外的生活。

    喜欢那些五颜六色的布,喜欢那些汉人的食物,还有比斜仁柱暖和不惧风雨冰霜的屋子,她觉得那样更安全,山里太苦了。

    斜仁柱也就是我们现在住的棚子,也叫撮罗子,撮罗昂库,撮罗是尖的意思,昂库是窝棚的意思,汉人叫它仙人柱。”

    说这话的时候,浓突汗抬头看着斜仁柱顶部开口外面的小片夜空。

    他从口音中听出卫淮不是东北大地上土生土长的人,有意解释。

    “对不起……”

    卫淮没想到,浓突汗还有这样的过往:“怎么不把她找回来?”

    浓突汗叹了口气:“我的族人去找过,我没去找,我觉得,想跑的人,就像流水,抓不住的,桦皮桶装着的水,也会慢慢蒸腾消失不见。”

    听他这么说,一时间,卫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他其实很欣赏这种顺其自然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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