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看到他……”阿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个机器人,正犯难。杭景说:“他叫天赐。”
“哇,和你的名字好像。”阿桑扯了扯天吉的衣袖。
天吉不爽道:“有一半都不同,哪里像了?”
“竟然有一半的名字是相同的呢!”阿桑夸张地反驳道,又说:“我刚刚看到天赐的双腿上有伤口,一定是被河里的鱼咬到了。等你们回去的时候就不能这么莽撞了哦,这条河里有种凶猛的鱼,什么都吃,连沉船都吃。”
杭景恍然大悟,“那你们?”
“我们会在身体上涂一种特制的香油,那些鱼就不敢靠近了,等你们在平民区玩儿够了,我给你们准备一些,回去的时候涂抹在他……小船的外表面,就不会被鱼咬了。”
杭景道谢,但事实上,他们永远也不会用得上了。
此后的行程比之前要顺利很多,而阿桑也是一个很称职的导游,一路上为杭景介绍平民区的情况。这一带是平民区的边界,很是荒凉。平民去了上等人辖区,没有从业资格证书的情况下也无法生存,所以像他们一样偷渡过去的,很少,大多数都以正式雇佣身份走关卡处。那里离此地很遥远,非目力所及。
这些情况,杭景与天赐也大致研究过,所以才选择了这里登陆。
杭景怕被笑话娇气,也徒步跟着大家走了一会儿,可到底体力不够,勉强走了两个小时,还是答应天赐背自己。
这时候,他们已经在阿桑的带领下,穿过山谷,越过了这一带的群山,一个小城镇便出现了。人迹显现之后,杭景和天赐又恢复到原先的警惕,一直关注着四周。这里的房屋低矮,没有高楼大厦,零零散散分布在田野各处,道路纵横交错,不似辖区平坦宽阔,直到又步行一阵,房屋才开始密集,道路也变得坚硬平整,但总归是远远不如辖区的。偶尔会遇到一些平民,他们要么推着小车,要么拿着工具,会带着一丝探究和好奇打量杭景与天赐一眼,但脚下不停,也只是顺便张望。
“前面就是镇区了,不过我家在另一个镇子,还要坐一阵公交车,要不你们就先去我家住一两天吧?”在路边一个竖直的长杆边停下,阿桑提议道。
天吉脸色不好看,但也知自己拗不过,只紧皱着眉头,一脸不悦,一声不吭。
杭景仰着头看那长杆上的标识牌,上面写着好几个类似地名的地方。
阿桑指了指其中一个,“我家就在长乐镇。这里是边镇。”
“你家那儿和这里也差不多吗?”
阿桑挠了挠头,“差不多。”她没太明白杭景的意思,想了想又道:“平民区肯定比你们那里落后啦,但我们也是有城市的,如果你不习惯乡下生活,也可以去城里玩。但这附近因为是边界区,远离城市中心,所以会比较落后一点。”
杭景点头:“那就麻烦你了。”但他没有放松警惕,依旧打量着周遭的细节。
天吉将这个上等人和机器人警惕的反应看在眼里。
平民区的公交车来了,杭景发现它和公路车相似,但不像公路车那样有着无比流畅浑然一体的灵动外形,它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大块头,看起来很笨拙。
上车前他踟蹰了一下,看了一眼天赐,天赐摇了摇头,他才放心地踏上。上车没多久,杭景就有些不舒服,他歪着头靠着车窗,无精打采地看着窗外。这个方正的小箱子里空气不太新鲜,杭景好几次去摸自己口鼻上的过滤器,但它似乎失效了。那气味和公交车的颠簸使他有点反胃。
天赐担忧地看着他,但是无能为力,见他捂着自己胃部,便伸出手去要替他揉按,杭景反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说:“我没事。你继续往外看看。”
“看什么?”前座的天吉冷不丁回头。
阿桑一副“你真笨”的样子,“当然是看我们这的风景了!”
天吉不理,又微微压低了声音说:“你们在找电缆?”
杭景不语。
天吉讽刺地笑了一下:“放心,我们这可没有这个东西。我知道你们的世界网很发达,但你会在我们这里看到,没有网络人也可以生存。你们选择了世界网,而放弃了隐私,我们恰恰相反。”
他像个刺猬。
杭景没有反驳。他没有解释,辖区内两百年前就结束了有线网络时代,无线传输早就成熟。他也没有解释,他并不是在找电缆。某地是否接入世界网,天赐可以很快察觉到。他是在看有没有监控设施。这些会记录他们的行踪,必须尽量地避开。
但好在,到目前为止,他们并没有在这里看到监控的踪迹。
阿桑不高兴地拧了一下天吉的手臂,“我觉得事情不能一概而论,世界网有好处也有坏处。我们这里的生活同样有好处也有坏处。就看你更看中什么,能够勇敢地放弃什么。”
杭景笑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下车后,清新地空气灌入肺腔,杭景的反胃缓解很多。阿桑兴奋地指着远处居民区说:“我家就在那里,那个红屋顶的房子!”
她很自然地牵住了杭景的手,杭景身体一僵,但很快放松下来,跟着她往住宅区小跑而去。
天吉的脸庞扭曲了一下,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们先在我家安顿下来,洗个澡,再吃一顿饱饭,下午好好休息!晚上我带你们去逛夜市!”阿桑热情非凡,领着杭景和天赐来到一间空屋子,里面的床铺铺得整整齐齐。
少年时杭景曾去过周蒙钰家做客,可那次的经历和现在全然不同。从踏入阿桑家里后,他便浑身紧绷,格外拘谨,好像贸然打扰了一般。直到阿桑离开,他和天赐在这间屋子里独处,他才稍稍放松。他走进浴室洗澡,天赐在外面整理行李。
洗完澡,天赐像往常一样为他吹头发,平民区的吹风机噪音巨大,震动着他的耳膜,但它的本质和辖区的烘干机是一样。他们都是将电能转化为热能,通过提升温度加速水分子运动,让他的头发一点点变干燥。
“天赐,在我的想象里,我来到平民区会有一种极其不真实而虚幻的感觉,但我发现好像不是这样。虽然有些陌生感,可它们都很真实。它们和我们那里,很像,只是没那么智能。公交车,房屋,还有人。”
天赐说:“是的。毕竟上等人和平民都是同一个人类祖先。四百年前才划出了辖区,做出了区分。”
“那以后我们就不称呼他们是平民了吧,万一被他们听到,可能也会比较冒犯。”
“好。那怎么称呼呢?”
杭景想了想,说:“他们是外面的人,我们是里面的人。”
“那么就是,外面的人和里面的人是同一个人类祖先。”
“嗯,就是这样。”
天赐修长的手指温柔地在他的发间穿梭,湿漉漉的脑袋渐渐变得轻盈,杭景昏昏欲睡,但阿桑敲响了房门,“好了吗?出来吃饭咯!”
餐桌上摆着热腾腾的食物,天吉摆着臭脸,但阿桑笑容灿烂,“这是天吉做的饭,可能不太好吃。但爸爸妈妈去工作了,晚上才会回来。到时候可以吃超级美味的大餐。”
“是呀!你放心,他们都很热情,特别欢迎我的朋友来家里做客。你们住的那个小房间,就是专门给我的朋友留宿布置的。”
这样的家庭关系对杭景而言无比陌生,他不敢提出什么问题发表什么想法,怕自己说了什么禁忌冒犯的东西。
阿桑催促他:“吃呀!我骗你的,天吉的厨艺也很好哦!”
杭景握着筷子,心中打鼓,但阿桑的目光饱含期待,他发现自己没法说出口,而且往后在平民区生活,他终究是要吃饭的。最终他鼓起勇气,把过滤器摘了下来,那一瞬,杭景屏住了呼吸,天赐也如临大敌,目不转睛地盯着杭景的反应,只怕有什么不良的身体状况出现。
杭景又做了番心理建设,才轻轻地呼吸起来。
然而,空气没有古怪的气味,只有更加浓郁的饭菜香,但无论是病毒还是细菌都不会有什么气味的,也许它们正从阿桑和天吉的呼吸道飘进空气,然后在进入他的肺部,也许今晚他就会发高烧。杭景感到恐惧,但又没那么恐惧。他抿了抿嘴唇,郑重地用筷子夹了一块肉。
“怎么样?我们这儿的食物好吃吗?”
杭景诚实地点了点头,它们比他从小吃惯的食物要更有风味。
“那就好。”阿桑开心地笑了,又好奇道:“机器人需要吃饭吗?”
天赐回答道:“我们不需要吃饭。我们的能量来源主要是太阳,一些特殊用途的机器人,还会配备一块小型放射性同位素热电机——”
他还没说完,阿桑和天吉就惊恐地往远处跳了好几米远,“什么热电机?!”
“——作为突发情况的临时补充电源。”天赐默默地说完了最后半句,而后解释道:“放射性同位素热电机,可以理解为是很小的一块核电池,通常置于后颈位置。”
颜
第63章63
禁忌的收藏小
阿桑和天吉的惊恐有增无减,豆大的汗珠从他们的脑门上不断渗出,他们像被定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杭景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也站了起来,几秒后恍然大悟,连忙说:“你们不要害怕,天赐没有携带。放射性同位素热电机技术完全成熟,不会有危险,但是天赐比我谨慎,早在十几年前,他就将它取下交还给实验室了。”
在辖区,核能的利用是习以为常的事情,杭景没有想到这会引发他们如此恐惧。
经他一解释,阿桑和天吉才找回了知觉,想明白后,却也有些不好意思,只能解释道:“我们都比较害怕这个。好几百年前,有好多次人类的大灾难都是因为核武器还有核电站事故。”
天吉又讽刺地补充道:“而你们逃跑了,建立所谓的辖区。”留给外界废墟与荒芜,耗费数百年才得以重建。
天吉的态度杭景不十分能理解,阿桑的描述,杭景也无法想象,对他来说核能是生活中常见的能源,但他知道他和天赐也让这对平民感到了恐惧,他抱歉说:“是我们没有考虑周到。”
天赐也连忙道歉,“家用机器人一般都会自主选择放弃这一部分补充能源,通常只有军用机器人才会携带。是我没有说清楚,让你们受到惊吓,我希望可以做些什么来弥补我的过错。”
阿桑终于完全从那种恐惧中挣脱,连忙摆手,“没关系没关系,看你们俩的样子,肯定也是相处了好多年了嘛,杭景都没有害怕,就说明肯定没什么问题,是我们大惊小怪了。”
她走过去按住杭景肩膀,把他推回餐桌边,“你快继续吃饭。天赐,你也请坐吧!”
杭景看了天赐一眼,天赐行动上有些不自然,杭景明白,刚刚阿桑和天吉的反应如果深究起来,可以算是对他们的伤害了,但这种冲突微不足道,他知道天赐可以自己克服,故而他只是拍了拍天赐的手背,什么都没说。不过他心中还挺讶异的——世界并分成两地,人类被分为两种,但机器人法则竟然对内外两种人一视同仁。
之所以如此,绝不是辖区的当政者平等看待平民,而是因为机器人正子脑创造于人类阶级分化之前,在那时法则便已诞生,而到如今,辖区却依旧无法撼动法则。
想及此处,杭景一阵黯然。
阿桑也发觉天赐不太自然,只道是天赐感到抱歉,但她已经完全不介意,便接着刚刚的话题说:“如果你们不吃饭的话,那就装不了人了,真可惜,你们只有这一个破绽,不然你就和人类一模一样了!”
天赐已完全克服了冲突,“一模一样”这几个字触动了他的虚拟神经,他几乎立即道:“我们不需要吃饭,但我可以吃饭。”
阿桑再一次震惊,大眼睛里露出期待,“那你能……”
“……抱歉,现在还不能。”
“我不明白。”
天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那里很只有硬邦邦的骨骼,和人类的肋骨根根分明不同,出于稳固性上的考虑,他的肋骨是一整块,从脊柱延展出两个弧面。而原本,他的人造胃袋就在这两个弧面下方,但现在胃袋已被拆解,尚未还原。他的身体里,目前还有胸骨内的存储室依旧完整,但它无法作为胃袋存储食物。
天赐看了小主人一眼,然后挺直胸膛,镇定地向阿桑解释。
这个“外面的人”没有流露出厌恶的神色,而她的同伴即使一直都不大高兴的样子,但也没有对他的身体构造产生厌恶。就像小主人一样。
阿桑恍然大悟,“那你真的和人类没什么两样嘛!”
天赐顿了顿,点头:“我最初也正是为了扮演一个真实人类而被创造出来的。”
“为什么要扮演一个真实人类?做机器人不好吗?”
天赐一愣。杭景也抬起头。
但阿桑下一秒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好像确实不太好。我们这都禁止机器人了,不知道你们那里怎样。”
“我们那里……不怎么样。”杭景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他并不愿意多言,阿桑便没追问,只是又道:“那我们这儿呢?你觉得有意思吗?”
“……很好。”杭景把嘴里的饭都吃下去,然后放下筷子,“比我以为的好太多了。”
杭景心想,如果真的能在平民区生活下来,一切会比他曾经担心的要安稳顺利很多。
“你以为的是什么样子?”
杭景脸一红。
“说嘛,没关系!”
“……我以为你们这里很乱、很脏。会经常发生暴力冲突,吃不饱饭,然后还有一座座垃圾山。”
阿桑脸色复杂起来,良久才说:“确实也有那样的地方。那里是贫民窟。”
“贫民窟?”
“嗯。就像这个世界被分成你们上等人还有我们平民。平民里面也会分成普通人和贫民。他们生活在贫民窟里,那里就有垃圾山。里面运放着来自你们那里还有我们这里的垃圾,很多人就以捡垃圾为生,为了一块废铁,他们也可能会打起来。”阿桑轻轻叹了口气,“只不过我和天吉稍微幸运了一些,出生在这里。”
杭景一时失语,他不明白,明明是同一个世界,为什么还会有这样和那样的天差地别。
气氛一阵沉重,阿桑忽地从椅子上跳下来,“你快吃,吃完给你看一个有趣的东西。”
她登登跑开,很快带回来一个小盒子。天吉脸色一变,质问道:“你又捡回来了?!”
阿桑吐了吐舌头,把小盒子捧到了桌上。
天吉握住她手臂,怒道:“给我!”
阿桑紧紧抱着小盒子,瞪他:“不给!你要是扔掉它,我以后再也不理你!”
“你真是太任性了!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爸妈说过多少次了,你为什么不听话?!”天吉说着就去抢那小盒子。
这兄妹俩剑拔弩张,杭景与天赐在一旁不敢插嘴,最终还是天吉在妹妹的泪眼下屈服,他头疼地后退了一步,赌气道:“我不管你了!”说罢转身回了自己卧室,门摔得很响。
阿桑眼泪见好就收,对着他的背影扮了个鬼脸,接着献宝一样,把盒子打开,杭景与天赐看见其中的东西,顿时一凛,对视一眼。
阿桑浑然不觉,兴冲冲道:“这是我从一个报废的机器人身体里找到的,当时它在一个生锈的正方体金属壳子里,壳子上生锈很严重,而且还裂了好大个口子,可是很神奇,这个水银色的球却一点划痕也没有,也没有生锈。你们快看看,这是机器人的哪一部分?它是机器人的大脑吗?”
是的,这个小盒子里是机器人的大脑。
它是一颗正子脑。
杭景努力维持镇定,他怎么也没想到,来到平民区竟然还能遇见一颗正子脑。一颗正子脑,怎么会出现在平民区?!不是说,所有停摆的机器人都会被带走销毁吗,为什么还会出现在平民区?!
杭景感觉自己好像踏入了某个阴谋的一角,他微微茫然地去看天赐,却见天赐微皱着眉,盯着那正子脑,似在沉思。
“它是机器人的大脑吗?”阿桑又问了一声。
杭景压下心头不安,“是的。我们称呼它为‘正子脑’。”
阿桑顿时惊喜地跳了起来,“太好了!”
“为什么你们这里会有这个?”
“我也不知道,一般垃圾场总会找到一个两个的,因为我是第一个发现它的,所以我把它带回来了。”阿桑不在意地说道,她伸手轻轻摸了摸正子脑圆圆的表面,“我要怎么才能唤醒它?应该可以唤醒它吧?我可以给它做一个身体,我学过制陶,我会给它做一个像天赐一样的身体!对了,是不是每一个机器人都有自己的名字?等它醒了,我要问问它的名字!”
少女兴奋极了,眼睛亮晶晶地,无比期盼地等着杭景和天赐的回答。
杭景发现此时开口说话好像变得艰难,他也忍不住还抱着一丝希望地用眼神询问天赐。但天赐摇了摇头。
杭景只能道:“它没办法醒过来了。”
阿桑的笑容凝固在嘴角,“什么意思?”
“这是一颗冻结的正子脑,它没有办法再运转了。”
“……什么是冻结?”
“……就是,死亡。”
“……你怎么知道它冻结了?”
“天赐可以知道。”
阿桑便询问地望着天赐。
天赐点头。
少女眸中的光亮骤然熄灭了,良久,她问:“为什么会冻结呢?因为我把他从他的金属壳子里拿出来了吗?”她的眼眶里蓄起泪水,“我不是故意的,那个金属壳子已经坏了,生锈了,而且很沉,我没有办法搬回家。”
“不是因为你。”杭景道:“我想,他在被送到垃圾场的时候就已经冻结了。而且机器人不会因为他的身体损伤而冻结。”
“那为什么会冻结?”阿桑的眼泪止不住。
杭景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三大法则的事情,从目前的状况看来,如果阿桑知道法则的存在,一定会更加为这个机器人感到伤心痛苦吧。
他也伸手摸了摸那颗正子脑,不知道他又是经过了怎样的折磨,才会失去他的生命,又流落至此。
“冻结的原因很复杂,等以后我慢慢和你说好吗?”
阿桑抹着眼泪,忽然声音又有了点力量,“你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冻结,那你们怎么能确切地知道他真的已经冻结了呢?说不定你们搞错了,天赐你就只是看了一眼。”她抱着正子脑走到天赐身边,“你摸一摸他的脑袋,或许你还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声。”虽然这毫无必要,但天赐还是顺从地将手放到了正子脑之上,这时天赐的眉皱得更厉害,他看了看杭景,欲言又止。
“怎么样?”阿桑见他如此,以为峰回路转。但天赐沉默地摇了摇头,“它确实已经冻结,冻结时间在你们历法里是新纪元274年10月12日下午2点14分。也就是六年前。”
阿桑顿时大哭起来,天吉卧室门被拉开了一道缝,杭景求助地朝他招手。
但天吉却恨恨地又关上了门。
杭景小时候特别爱哭,后来怕引发天赐崩坏,渐渐学会控制自己的眼泪,可他对阻止别人的眼泪毫无办法。
他正焦急,却听天赐说:“有时候,冻结对于机器人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杭景听见这平静的声音,不受控地战栗了一下。
天赐接着说道:“他的生命末期,正遭受与他主人的死别之苦,最后他是回到了他和他主人住过的地方,在那里冻结的。这对他来说,是一件还算幸福的事情。您不要伤心了。”
阿桑却抱着那正子脑,止不住眼泪。
杭景微微觉得奇怪,天赐能够读取这颗正子脑的身份这毫无疑问,但他不可能解读一颗冻结的正子脑。
这时天吉从卧室跑出来,大声道:“哭什么哭?哭它就能醒过来?”
阿桑吼道:“我伤心不行吗?”
“你伤心?你伤心什么?这个机器人和你有什么关系?它就是你从垃圾场里捡来的废铜烂铁,它是的朋友,还是你的家人?你和它说过一句话吗?你的眼泪简直莫名其妙!你要是这么爱哭,等我死了再哭不行吗?”
天吉话说得太重了,阿桑似乎也觉得自己不该哭,她死死咬住嘴唇,努力克制,最终口齿不清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就是好难过啊……”
“怎么回事?!好端端怎么哭了!”一个焦急的声音这时响起,一个中年女人急慌慌地推门而入,待看清室内景象,脸色大变,她走近,沉声吩咐道:“天吉,赶紧把这个东西拿出去扔掉。”
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