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别想了。”海同深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糖递给亓弋,“不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策划的,也不管你是因为了解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这次识破了那边设下的局,你就是很厉害的。虽然现在大家都在讲究程序正确,但我认为在查案这件事上,结局才是更重要的。俗话说,不管黑猫白猫,能逮住耗子的就是好猫。老祖宗留下的话肯定是有道理的。”
亓弋接过海同深递来的糖,心中不由得一凛,这个人太聪明了,自己一点点语气上的变化,案件中一丝微小的错位都能让他寻到踪迹,从而做出完整又符合逻辑的推理。哪怕之前那些年见过那么多人,亓弋也没遇到过像他这样真正配得上“见微知著”四个字的人。聪明但从不给人压迫感,也没有聪明人的傲气,这种气质太难得,这样的人也太难得。
“发什么呆呢?”海同深抬手在亓弋眼前晃了晃,“你不会连糖也不吃吧?”
“没有。”亓弋剥开包装纸,把糖放进了口中。
电话响起,海同深按下免提,彭渤在电话那头说道:“爸爸!你跟亓支在一起吗?”
“怎么了?”
“张聪又有点儿上劲了,他嚷着要见亓支,濛姐说他估计是要交代了。”
海同深以眼神询问亓弋,亓弋思考片刻,说道:“知道了,这就回去。”
回到市局之后,亓弋只进入审讯室和张聪进行了短短五分钟的对话,之后便没再打扰审讯,而是趁无人时单独提审了钟艾然。
被关押了几天,钟艾然已经一脸颓废,几乎抬不起头来看人。
“问你点儿事。”亓弋开门见山,“你有多久没见到梭盛或者阿岗了?”
钟艾然用手抓了抓头发,似乎是在思考,没过多久,他清了下喉咙,说:“多半年了。这段时间老板身体不好,外面的事情都是阿岗哥在安排。其实我以前也不常见老板,有事情都是阿岗哥联系我。”
“这次阿岗是怎么让你送货的?”
“他按照之前我们约定好的暗号给我发了消息。”
亓弋翻看了一下之前的审讯记录,读道:“听说你二月要去俞江?正好我有个老朋友在俞江,替我去看看,该买的礼物都买好了,不用你破费。”
“是。”钟艾然回答。
“谁给你的货?”亓弋问。
钟艾然:“我到了这边之后接到了消息,是个地址,就是你们抓到我的那里。货就放在屋里,还有跟我拿货那人的联系方式,是打印的字条,我把号码存下来之后就把字条烧了。”
“五百克冰,你也真够敢的。”亓弋冷冷说道。
“不!不是!不是纯的!实际五十都不到!”钟艾然凄然道。
“不是纯的?”亓弋挑眉看向钟艾然,“不是纯的阿岗会让你跑这一趟?”
“真不是纯的!真的!不信你们可以去化验啊!”钟艾然拼命解释,“那纯货我怎么可能拿到?!就连阿岗哥手里都不可能有这么多啊!”
“什么纯货?”
“就……就是……”钟艾然咬了咬牙,“我要是说了,能不能算立功?”
“那得看你交代的东西值不值了。”
“值!肯定值!”钟艾然连忙说道,“我知道他们手中有高纯度的冰,叫绿水鬼,但我们私底下都用绿茶代称。”
“知道是谁弄出来的吗?”亓弋追问。
“那我不知道,但应该不是老板,如果是老板自己弄出来的,不会把绿茶藏得这么严实。我都还没资格碰绿茶。”
亓弋立刻意识到这话背后的意思,问道:“所以你才接了这单亲自送货的生意?”
钟艾然点头:“是,我以为阿岗哥是在考验我。没想到这么倒霉让你们抓了。”
“呵。”亓弋冷笑一声,心想:你可不是因为倒霉才被抓的,你就是个弃子而已。
停顿片刻,亓弋突然问起了另一个问题:“梭盛和玛优争出个结果了吗?”
钟艾然明显是没料到这个提问,他怔了怔,才如醍醐灌顶,激动地说道:“是她做的手脚是不是?!”
“不知道。”亓弋轻轻摇头,“我就随便问问。”
“是她!一定是她!她和老板一直在斗,为了那绿茶更是斗得你死我活!”钟艾然几乎要挣脱约束椅,“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是优姐做的!我这一趟根本不是阿岗哥让我来的!是优姐!她就是想让我被抓!是不是?!”
亓弋轻轻耸肩,道:“我不知道,这都是你的推测,我的问题问完了,你慢慢想吧。”
“是玛优!一定是她!我懂了!我都懂了!警官你听我说!”钟艾然激动地说道,“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你?你能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特别多!”钟艾然似乎是怕眼前的警察不信,几乎是毫无停顿地快速讲述起来,“我老板梭盛上面是温东。温东还有一个手下叫玛优,玛优和DK集团的L有一腿——”
亓弋不耐烦地打断道:“L跟玛优没什么关系,真正跟玛优不清不楚的是O。钟艾然,你以为我们警方的‘戴罪立功’是你胡乱说些什么就可以的吗?还是说你以为内地的缉毒警不了解情况你就可以随意糊弄?你刚才说的这些,除了梭盛、玛优和温东这三个人名以外没有一个是真的。提供虚假信息算妨碍办案,你要不想罪加一等就闭嘴。”
钟艾然张着嘴,喃喃道:“O不是不喜欢女人吗?他还因为L和玛优吵过架啊……”
亓弋抬起手按了按狂跳的眼皮,问道:“你怎么会见过L?”
“我去医院拿药,远远地看见他和手下上车。”
亓弋抓住钟艾然话里的漏洞,逼问道:“你跑去DK地盘的医院?钟艾然,你还是不老实啊。”
“我!我……”钟艾然垂着头,内心挣扎片刻,终于坦白道,“是阿岗哥让我去跟着T,他好像觉得T和L有什么问题。”
“然后呢?你发现问题了吗?”亓弋问。
钟艾然摇头:“没有。我跟了T快三年,什么都没发现。”
“要是能让你发现问题,他也离死不远了。”亓弋低声咕哝了一句,旋即站起身来,“今天就到这儿吧,你再好好想想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有些话等你进去之后可就不好再说了。”
第二十章
最开始张聪还有所迟疑和保留,但当古濛将最新侦查结果逐项给张聪解释清楚之后,他就再无抵抗之力。谢潇苒已经将死亡时间精确到了误差不超过两个小时,结合电信部门提供的信息,已经可以确认,在李汌一家惨遭灭门时,张明在家润小区自己的出租屋内并未离开,而蔡招娣死在张明之后,死者不可能自己分尸自己,所以从现有证据已经能够确定张聪就是实际作案人。
终于,张聪完整地交代了他的作案经过。
最开始他确实是因为狱友王根的挑唆而动了杀人的念头。王根是“过失致人死亡”,张聪根本就没有打算走这条路,因为他有一个绝佳的替身——那个一直顶着他名字生活的弟弟张明。就像之前推测的那样,他在李汌家附近踩点了多次,在2月21日凌晨一点用自己偷配的钥匙开门进入了李汌家,先用随身携带的佤刀了结了在次卧休息的李汌父母,之后遇到了起床找母亲的李汌的儿子。李汌一刀捅进孩子的腹部,孩子的哭声惊动了在主卧的李汌夫妇,李汌见是张聪,立刻往卫生间跑去,而李汌的妻子在慌乱之中选择跟随丈夫,结果在卫生间门口被杀害,张聪追进了卫生间,以泄愤为目的将李汌捅死。就在他准备离开时,李汌的儿子从昏迷中苏醒,忍着剧痛爬到张聪脚边
,拽住了张聪的裤脚,张聪急于逃离,用刀数次砍向孩子的手臂,最后又在他背后补了一刀,才终于让那孩子松了手。
杀了人之后,张聪连夜返回家润小区,把行凶时所用的佤刀扔到了小区的一处废弃污水井中。他出狱之后一直寄住在这里,和张明共用着“张聪”这个身份。或许是觉得亏欠自己的兄长,张明一直容忍着张聪的胡作非为,甚至会替他打掩护,在张聪入狱的那五年里,张明只找那些不严格检查身份证的地方做工,而在张聪出狱之后,张明则以张聪的身份外出务工,做出一副“服刑人员积极改造争取再就业”的面貌,同时放任张聪在家无所事事。只是即便如此,张明还是没有办法疏解张聪心中的怒与怨。在发现家中的佤刀失踪,而张聪的裤脚被扯破沾血之后,张明就质问张聪是不是杀了人。兄弟二人发生了争吵,张聪愤而离家,去了原本属于自己的拆迁楼的房子里,也就是
后来发现尸块的地方。
张明是知道这个地方的,他亲自上门劝张聪自首,劝说他要改邪归正,但张聪已经踏上了不归路,就在两人再次发生争吵时,张聪的毒瘾上来了,按照他的描述,他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杀掉张明的,只是在他散完冰清醒过来之后,张明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冷静下来的张聪知道一切都已经难以挽回,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对着张明的尸体发泄着自己的怒气。无论是把他作为人牲砍头取脑,还是将他身上的肉一片片旋下来,这都是张聪的报复——报复张明抢走了自己的生活,抢占了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处理完张明的尸体之后,张聪看到了蔡招娣发给张明的信息。他原本想代替张明继续跟蔡招娣周旋一阵,但没想到不过一顿饭的工夫,蔡招娣就发现了他并不是张明。当蔡招娣哭喊着“你不是张聪”的时候,张聪彻底失去了理智。自己明明就是张聪,可到最后,一切的一切,就连名字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女人的哭喊尖锐刺耳,让张聪无法找回理智,死命地捂住她的口鼻……
推测是一回事,听凶手自己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同样的基因,不同的命运,一把刀割开了生死,也切断了相连的血脉,在观察室旁观的众人心中都唏嘘不已。
有了口供,后面就只剩下整理材料准备移交检察院,海同深把其他人都打发走,自己留下整理材料,同时梳理思路。张聪交代了所有事情,却唯独否认了在李汌口中放入梅花,同时,他也并不知道李汌家中藏着的货。而另一方面,钟艾然给张聪带来的也并不是绿水鬼,李汌家中的绿水鬼究竟是何来源到现在仍未可知,这些都是让海同深不能完全放下心来的疑点。
次日清晨,健身房内,海同深并未见到亓弋,他原本打算给亓弋发个消息,佟晓童却先凑了上来:“海哥忙完了?”
“嗯。”海同深收了手机,连同那还未发出的消息一起。
佟晓童八卦地问道:“你跟你同事吵架了?”
“没有,怎么了?”
“那可就奇怪了。”佟晓童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小帅哥今天没来啊,前几天你们那么忙的时候他都天天来,今天你忙完了他却不来了……”
“他天天来?”
“对啊!除了有一天是下午来的以外,其他时候都是一早就过来。你们俩不是一个部门的吧?不然怎么你忙得都不见人影,他却那么清闲?”
“不该你打听的别瞎打听。”海同深敲了一下佟晓童的肩膀,“还有啊,看好你手底下的人,别偷拍他。”
佟晓童连忙道:“哎哟海哥,这事我能不懂吗?你也太小瞧我了。”
其实亓弋原本是要去健身房的,但早上他收到了一条消息,此刻已经到达了消息上指定的地点。这是一处偏僻低矮的平房,四周没有别的建筑,也完全看不见人。房门没有锁,亓弋推门走了进去,屋内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桌子上放着一台电脑。
“难为你了,找了个这么偏僻的地方。”亓弋一边说一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你瘦了。”一个合成的声音从电脑喇叭中传出来。
亓弋冷笑一声,道:“你以为用了变声器我就不知道你是谁了?别故弄玄虚,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那人问。
亓弋质问道:“为什么要引我去案发现场?”
“那不是案发现场,只是抛尸现场而已。”那人语气轻松,“别紧张,只是跟你打个招呼而已。”
“我说过,不要干涉我的工作。”亓弋话中带了怒意。
电脑另一侧安静了一会儿,再开口时,那人放软了语气:“只是想告诉你,时间差不多了。”
“呵。”亓弋不屑地说道,“记住,你没有资格指挥我的行动。”
那人又突兀地说起另一个话题:“收到我送你的礼物了吗?”
“如果你说绿水鬼的话,是的,我收到了。”亓弋未曾停顿,紧接着又说,“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
“你决定就好。”那人又道。
“以后没有紧急事情不要联系我,这样很危险。”
“知道了。”
亓弋又说:“还有,我没工夫陪你们俩玩这种‘猜猜我是谁’的游戏,我之前就说过,联系我之前先确定好谁来跟我对话。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原来,电脑的另一端是两个人在交替说话。
“对不起阿来哥——”
“还有事吗?”亓弋打断了对方的话,站起身来说,“没事我走了。”
“阿来哥!”电脑那端的人连忙说道,“医生说hpayhpay快要醒了,今天是塞耶提让我们联系你的。”
亓弋停住了即将迈出的脚,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我知道了,如果有需要,我会联系他。”
没有等对方回复,亓弋率先将电脑关闭,头也不回地走出平房,开车准备回市局。今天这场意外的会谈让亓弋一直没办法调整好状态,直到海同深的电话打来时,他还处在一种烦躁之中。
“亓支今天外勤忙吗?”海同深问。
“有事?”
“案子完了,姜局让我去医院看看方主任,你要没事就一起呗?你那天也算救了他,方主任可唠叨好久想当面——”
“半个小时后市局门口见。”亓弋直接挂断了电话。
其实根本用不了半个小时,亓弋只是想自己静一静,他把车停到市局附近的路边,打开双闪,而后伏在方向盘上默不作声。不知过了多久,驾驶室一侧的门被拉开,新鲜的空气撞入车内,让亓弋不由得抬起头来。海同深没有多询问,只是说道:“下车,我来开。”
亓弋听话地下车绕到了副驾位置,系好安全带,而后把头扭向窗外。海同深自然看得出亓弋心情不好,所以一路上都没出声,直到车停进了医院停车场,他才轻轻拍了拍亓弋,问:“要不我自己上去?”
亓弋无法抑制地抖了一下,海同深这才发现,亓弋刚才是睡着了。
“你不舒服?”海同深问。
“没有。”亓弋转过头来,搓了搓脸,“到医院了?那就走吧。”
“亓弋,”海同深把车门落锁,解开安全带拦住身边人,“你现在状态很不好,我担心你。”
简单的四个字,却直接穿透了亓弋的心,他垂下头去,用了许久才压住被激荡起来的情绪,然而声音却止不住地发涩:“我没事。”
“是一直睡不好吗?”海同深轻轻拨开亓弋额前的碎发,“那么玩命地健身锻炼,是为了让自己清醒?还是为了让自己足够累?”
亓弋摇头,轻声说道:“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刚才直接挂了你电话。”
“你对别人不是一直这样吗?我可没见你跟他们道过歉。”海同深笑了笑,“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自恋一下?是不是在你心里我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亓弋说。
“好用就行。”海同深拿了瓶水递给亓弋,“喝口水缓一会儿,不着急。”
亓弋喝了水,靠在椅背上,缓缓呼出一口气,道:“你不想问我怎么了吗?”
“你想说自然会说,我何必要问你?”海同深看了一眼手表,“你要是不舒服就在车上歇着,我去送了东西就下来。”
“不了。”亓弋摇头,“一起吧。”
方嘉辉已经转入普通病房,病情趋于稳定,只是说话还不利落。海同深和亓弋去跟他说了会儿话,又跟拉着亓弋千恩万谢的方嘉辉的儿子寒暄了一番,之后便借口局里有事,一起离开了医院。
“带你去个地方。”海同深不容反抗的态度让亓弋顺从地跟着他上了车,哪怕自己才是这辆车的主人。
海同深把车开到了离市局不远的一处高门大院门口,门岗例行公事地把车拦下来,海同深打开车窗,直接说道:“是我,去3号地。”
“海哥?换车了?”门岗明显是认识海同深的,但按照规矩还是尽职尽责地登记。
海同深:“带朋友去,你记一下车牌和人,同车同人以后不用拦,记我名下。”
“知道了。”门岗透过驾驶室向亓弋说道,“这位同志请出示一下证件。”
亓弋把自己的警官证拿出来递了过去。门岗仔细核对一番,确认身份后就放行了。
“这是哪?”亓弋问。
“游乐场。”海同深轻车熟路地把车拐进了一处隐秘的角落,“走,下车。”
这是一个占地面积超过千平的超大健身房,各种各样一眼望不到头的器械,透过器械区玻璃可以看到远处的标准尺寸游泳池,为了防止迷路,甚至天花板上还吊着路牌指路。海同深带着亓弋坐电梯上了二层,在不同训练室之间穿梭绕路,最后进入了一个足有百平米的房间——这是一间拳击室。
亓弋还在愣神的时候,海同深就已经将全套装备堆到了他手中:“去换上。放心,这是新的,没人穿过。”
“旧的也没事。”亓弋拿着东西就往更衣室走去。
“嘿!这会儿不洁癖了啊!”
“我没有洁癖。”
海同深笑了笑,还能反驳自己,就证明亓弋的情绪已经比之前好多了。亓弋换好衣服出来,见海同深没有动,有些疑惑:“你怎么不换?”
“我?我可不敢跟你对打。”海同深朝旁边努了努嘴,“那边,站桩和沙袋都有,你自便,今天想打多久都可以,直到你觉得舒服了为止。”
“打坏了怎么办?”
“不用你赔。”
“这可是你说的。”亓弋戴好护具,径直走向了另一侧。
两个小时之内,亓弋打断了两根站桩,拧歪了三个沙袋,最后连护具都已经面目全非。亓弋精疲力竭,直接躺在了地上,海同深把毛巾扔到亓弋身上:“擦擦汗。”
“没力气了。”亓弋气喘吁吁地说道。
海同深叹了口气,又拿了条毛巾走到亓弋身边,半拉半抱地把亓弋搂起来,把毛巾垫在他身下,然后又坐到他身边替他擦汗:“谱真大啊,还得让我伺候你。”
“真不用我赔?”亓弋问。
“真不用,这儿我说了算。”海同深勾起嘴角,低声道,“谁让我是高干子弟呢。”
“这是大院?你家住这儿?”
“不是,这是实训区,家属区不在这边。”海同深一边给亓弋擦汗,一边说道,“我刚才跟门岗都说好了,以后你想来就直接来,这里离市局也不远。这间拳击室是当初我上警校之后家里单独给我留作训练用的,平常没人来,一会儿我把钥匙给你一把。”
“不用。”亓弋回答。
“你说你,都发泄完了怎么说话还这么噎人?”海同深抬起亓弋的一条腿给他拉伸放松,“咱们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亓弋:“我没有噎你。我只是觉得,要来这里,还是跟你一起比较好。”
海同深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我当真了。”
“我也没开玩笑。”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亓弋的眼睛亮亮的。
“你就招我。”海同深让亓弋换了条腿,继续说,“早上郁闷成那样,我都怕你把自己憋死,这会儿又没事了,开始说胡话是不是?”
亓弋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盯着海同深看。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海同深假意嗔道。
亓弋的眼角变了弧度,声音中也带了笑意:“拿吓唬小孩的话吓唬我?”
海同深做完最后一次压腿,直接松了手:“起来洗澡去!别躺着了!”
“起不来了,你拉我。”
“得寸进尺是不是?!”海同深笑了笑,还是把手伸向了亓弋。亓弋拉着海同深的手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臂,说:“我去冲个澡,一会儿请你吃饭。”
亓弋说请客,海同深自然是听他的,结果最后俩人还是去了市局附近的那家面馆。上午这一折腾,早就过了午饭的时间,没有案子催促,两个人终于把吃饭的时间延长了一些。吃过饭后已经接近傍晚,海同深提出走回家,亓弋问:“你不回去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