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假的?这小桃李不要命了?什么混账话都敢往外说?”
陈公公嗐了一声:
“倒也不算,那小桃李是赵嬷嬷的亲外甥女儿,这赵嬷嬷......”
陈公公说着,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不瞒殿下,老奴年轻的时候,她还在浣衣局当差,是奴才好心帮了她一把,才让她摆脱了那苦日子,到贵人身边去享福。”
他话说到这里,沈云见也明白陈公公的意思,不愿多计较。
这原主身边的人,要是连陈公公都信不得,那也没谁可信了。
沈云见摆摆手:“这事儿,确定吗?”
陈公公啧了啧舌:“这没有真凭实据,奴才可不敢擅自断言,不过那边敢传话过来,大抵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沈云见点点头,对陈公公道:
“去给我准备两壶好酒,今夜,本宫要去与四殿下交流交流兄弟感情。”
陈公公一愣:
“殿下要与四殿下见面?”
沈云见扬眉:
“如何?见不得?”
陈公公连连摆手:
“倒并非见不得,只是皇后娘娘素来与林贵妃不睦.......殿下您原先也与四殿下.......”
听陈公公这么说,沈云见更明白了。
他乐了,站起身:
“那不是正好?瞌睡来了总得选个枕头睡,就他了!”
第92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二十二)
因为沈云见的临时起意。
原本已经在侧妃榻上就了寝,准备春宵一刻的四皇子沈慕,又被其贴身的小宫女从榻上叫了起来。
沈慕万分不解:
“这都什么时辰了?他是有事还是有病?”
小宫女福了福身:
“回殿下的话,东宫来人没说,只送了两壶酒过来,让您去外殿候着,说是太子殿下稍后便到。”
沈慕抬手抓了抓头发,骂了声娘,从侧妃的肚皮上翻身起来,不情不愿地让侧妃帮他重新更了衣。
期间那小宫女的眼神一直在两人之间飘忽不定。
在侧妃望过来时,又假装若无其事地低头看着地面。
沈慕虽然对沈云见颇有意见,但对自己的女人倒是脾气还不错,也不迁怒,还伸手捏了捏侧妃的脸蛋,哄道:
“皇兄来得突然,是我不好,今夜陪不了你了,你早些歇着,莫要等我。”
侧妃点了点头,含情脉脉地嘱咐他:
“殿下万事小心。”
沈慕摆摆手,登上那双墨色的云纹锦靴,大步朝外殿走去。
一路上,沈慕一言未发,百思不得其解。
皇后入宫便比他母妃林贵妃晚,但仗着太后和娘家势大,进宫便压了林贵妃一头。
原本林贵妃早在沈慕之前也怀了个孩子,可惜小产了。
因为在林贵妃的肚子刚刚凸起来的时候,皇后便有孕了。
那么无论林贵妃小产这件事,到底真的是意外还是人为,在林贵妃心里就断定了是太后或者皇后在其中干预。
只允许皇后诞下嫡长子。
届时无论立嫡还是立长,都只能是皇后肚子里那个孩子。
林贵妃和皇后两人之间就此结仇。
双方也曾你死我活的斗过一段时间,但奈何皇后有太后做靠山,林贵妃次次都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直到林贵妃再次有孕,这才消停下来。
为了顺利诞下皇子,林贵妃还自请去了京郊,直到沈慕降生,才重新被接回宫里。
林贵妃将皇后和沈云见视为死敌。
沈慕自幼就活在沈云见的阴影下,若是哪一处比不过沈云见,必定要受林贵妃的罚。
最过分的是,就连哪一阶段若是自己的身量没有同期的沈云见高,林贵妃都会如临大敌地请了太医过来特意给沈慕做药膳调理,逼着他吃。
这让沈慕从小就将沈云见厌恶了个彻底。
年幼时两人还能一言不合在国子监学堂上大打出手,后来日渐成长,争斗起来便换了方式。
也就后来,沈慕越来越机灵,学会了藏拙,扮做一副纨绔模样,整日花天酒地,不再与沈云见起正面冲突,两人这才消停下来。
算起来,他们互相不说话都少说有三年了。
沈慕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沈云见为何会大半夜来找他喝酒。
他原以为,见了沈云见,他自然就会明白了。
但事情非他所料的那么简单。
他见到了沈云见,却依旧不明白沈云见今日前来,究竟有何目的。
因为沈云见来了以后,便一副主人家做派,无视了沈慕虚情假意的礼数,坐在了花厅主位上。
本来太子身份就高沈慕一筹,沈云见这副德行也无可厚非。
但放在沈慕的眼中,这模样就碍眼了许多。
他在沈云见落座后,坐到了沈云见对面,不动声色道:
“太子殿下深夜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沈云见摆摆手,让自己带来的人拿出了两只酒杯,倒好了酒,将其中一杯推到沈慕面前:
“许久不曾与四弟把酒言欢,今夜一时兴起,不醉不归。”
说完,他自己碰了碰沈慕还没端起的那只酒杯,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沈慕看了看那只杯子,又看了看杯子里的酒。
担心沈云见下毒,又觉得沈云见不至于蠢到把这种事做到明面上。
犹豫了片刻,沈慕到底是端起酒杯,送到了唇边。
一阵灼烧感顺着喉咙流淌而下,沈慕从未喝过这般浓烈醇厚的酒,一时不适,呛得捂住了嘴一阵猛咳。
沈云见视而不见,再次命人将酒杯满上。
沈慕虽说平日里也好喝两杯,但他喝的酒向来清淡,也都浅尝辄止。
沈云见什么都不说,只用一副看蠢货,看垃圾的眼神,胁迫着沈慕继续喝。
沈慕最恨的,就是沈云见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哪怕明知道沈云见就是来给他找不痛快额,自尊心也让他绝不肯在沈云见面前认输。
于是沈云见喝一杯,他也跟着喝一杯。
直到沈慕开始头晕目眩,脸颊烧得滚烫,目光也开始迷离时,沈云见才抬手阻止了宫人继续倒酒的行为。
然后对沈慕道:“许久不见,四弟又废物了些许。”
沈慕一听这话,心里的火气就有些压不住,但他此刻头脑还不算完全混沌,还能勉强保持着清醒和沈云见周旋:
“是啊,臣弟处处不及太子殿下,要不怎么说,您是太子呢?”
沈云见摇摇头:“错了,你做不了太子,不是因为你处处不及本宫,而是因为你没那个命。”
“无论你做什么,算计什么,隐忍什么,哪怕是将主意打到不该打的女人身上,你也没那个命。”
沈慕一听这话,神经就是一阵紧绷,他眯了眯眼:
“臣弟不明白皇兄是在说什么。”
沈云见不在乎沈慕能不能听懂,他的目的很简单,只是为了激怒沈慕。
他站起身,凑到沈慕耳边,用只有沈慕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
“你母妃不聪明,你比她更蠢,沈慕,你偷了不该偷的人,那你母妃呢?是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本宫现在怀疑,你究竟,是不是皇家的种。”
这番话若是说出去,就是混淆皇室血脉,是掉脑袋的大罪,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而沈云见说的话,正好戳在沈慕的软肋上。
沈慕此时晕晕乎乎,听到这话,心里一紧便提起沈云见的衣领,怒道: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沈云见看着沈慕:
“怎么,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
沈慕看着沈云见那张近在咫尺,似笑非笑的脸,新仇旧恨顿时全部涌上心头,对着沈云见的脸便挥出了拳头。
第93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二十三)
沈慕先动手了,事情就好解决了。
沈云见在沈慕的拳头触碰到自己的鼻梁骨之前,一把捏住了其手腕,一个反剪将人制服于身前。
大历重武,皇家子弟自幼都会习武。
沈慕也不是什么完全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既然已经动了手,他便也不再客气,一个寸劲挣脱了沈云见的束缚,当即便拔出了一旁值守侍卫的刀,对着沈云见劈砍出去。
正中沈云见下怀。
沈云见在刀尖碰到自己之前,身体后仰,避过沈慕的攻势,一个转身,抬腿狠劈在沈慕肩头。
力道之大,只有承受了这一击,便直接手臂一软将刀掉在地上的沈慕知道,有多可怕。
一招一式,说起来复杂,但于沈云见和沈慕来讲,不过是眨眼一挥间。
沈云见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狠揍沈慕一顿。
但这个揍,不能是他主动的。
得是沈慕找打。
他之所以用偷情的事做话引,无非是为了让沈慕有苦说不出。
在皇帝问起时,不敢承认是沈云见先用话激怒了沈慕,沈慕才忍不住出手。
因为沈慕自己心虚,经不起调查。
皇室忌讳兄弟上明面上的争斗,对外总要展现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挥刀舞剑大打出手是极为出格的表现。
掌握不好力度,就不仅仅是禁足那么简单了。
再者,禁足一月和禁足半年也不是一回事。
沈云见得掌握这其中的度,不能让宁澈难做,在这其中表现出明显的偏向。
眼下前奏已然顺着沈云见计划的进行了,接下来,沈云见也不再客气,扔了沈慕那把刀,在众多侍卫和宫人的劝架中,赤手空拳将沈慕打了个鼻青脸肿。
最后还不忘招呼了一番沈慕胡作非为的小兄弟。
果不其然。
翌日一早,沈云见便被叫到了御书房。
老老实实跪在皇帝面前,低头耷脑:
“父皇,儿臣知错。”
皇帝虽说对朝政的事完全不理,但这属于家务事。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一边满脸又青又肿,眼窝都凹进去,跪在沈云见旁边都看不出脸上表情的沈慕。
又看了看白白净净,一脸无辜乖巧,睁着圆溜溜眼睛望着自己的沈云见。
只觉得闹心的厉害。
对沈云见道:
“你是太子,如何要对自己的亲兄弟下手如此残暴?”
沈云见看起来很委屈:
“四皇弟先拿刀砍儿臣,儿臣只是想自保。”
他这话是想说,虽然我控制好力道,但是我没拔刀,已经算是顾念兄弟情分了。
皇帝对太后怨念颇深。
连带着不喜皇后,也并不多喜欢沈云见这个嫡长子。
后来太后身体每况愈下,又来了个跟太后脱不开干系的宁澈来把持朝政。
他这一辈子就没翻过身,以后到死怕是也再也翻不了身。
但他又碍于太后尚在人世,无法直接对着沈云见发作。
怒火中烧,便只能将气撒到沈慕头上。
皇帝从桌上抄起一只白玉茶杯,便砸到了沈慕的脑门上骂道:
“混账东西!你是喝了多少?竟敢对着你皇兄拔刀!”
沈慕不敢躲,被砸了个正着,委屈的要死,却什么都不敢说。
只能忍着满身痛楚,咬牙道:
“儿臣知错,求父皇原谅,求皇兄莫与臣弟计较。”
皇帝每每看到沈云见,心中都难免一肚子怨气。
此时更是烦躁,终于还是将问题抛给了坐在一边老神在在品茶的宁澈:
“摄政王。”
宁澈喝了口茶,心不在焉地看了皇帝一眼:
“这是皇帝的家事。”
皇帝抬手扶额:
“莫要跟朕来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