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友送她出去,说顺便去外面接一个人,他约了一个做投资的,人只中午吃饭才有时间跟他聊半小时,这时候应该已经下来了。
推门一出去,顾斐斐就看见写字楼的三号门那儿,走出来一个熟悉的人。
那人显然也看见她了,脚步都顿了一下。
顾斐斐顿觉荒诞,笑了一声,也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
尹策倒是出声道:“顾小姐。”
校友问:“你们认识?”
尹策:“见过。”
顾斐斐心里想,岂止。睡过。
校友笑说:“那不如一块儿聊聊?斐斐就是我的一张王牌……”
顾斐斐也不甚客气,笑说:“学长,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就成你王牌了。”
校友也笑:“咱们不聊得挺开心的吗?”
顾斐斐说:“走了。你们慢聊,我明早飞机呢,回去收东西去了。”
她看了尹策一眼,微微颔首,“拜拜。”
这天晚上,顾斐斐收到了尹策的微信好友申请。
可能是找她那个校友要的,她猜测。
没想太多,通过了验证。
-
顾斐斐回校约莫一个多月,又回国了一趟。
她在圣彼得堡的一个美院进修,院里有个老师拟定了要来北城开个人画展,顾斐斐是筹备组的一员。承办个展的是一家非商业性质的美术馆,两头的沟通协调工作,便是由顾斐斐负责的。
除了展览本身,还有一系列为期两周多的讲座,也是顾斐斐接洽协调,有时候还兼做一下翻译。
为了这次画展,顾斐斐重拾万年不用的朋友圈,发九宫格图片大力宣传。
开展第一天,顾斐斐陪同老师亲临美术馆做宣讲。
在观众里,顾斐斐看见了尹策。
她趁着休息时间过去找人,尹策正一手抄兜地站在一副画前,他穿着毫不商务正式,一件军绿色的飞行员夹克,配合戴眼镜的斯文模样,气质上有种又矛盾又统一的感觉。
顾斐斐悄没声地靠近,忽地抬手,碰一下他肩膀。
他一点没有被吓到,转头看她,笑了笑说:“已经看到你了。”
顾斐斐笑问:“你过来是给我捧场,还是给我老师捧场?”
“都有。”尹策看她,“晚上几点结束?请你吃饭。”
“不确定。要看情况。”顾斐斐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声。
到晚上,美术馆这边的人,要请老师吃饭,顾斐斐列席陪同,便发微信跟尹策说了一声。
直到九点半左右,尹策才回复她,几乎是掐准了她这边差不多将结束了,问她:什么地方?我过来接你。
顾斐斐没回他。
顾斐斐将老师送回酒店,回自己房间,翻行李箱,发现烟抽完了。
下楼去了附近便利店,无功而返,她常抽的,一般的便利店没有,男士烟她习惯不了。
她有点索然地返回酒店。
躺在床上,也是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给尹策发了条消息,附上烟的品牌,并问他:有没有什么途径能搞到。
尹策:不确定。要看情况。
顾斐斐笑出声,直接给他发了酒店的定位和房间号。
随后将手机一丢,进浴室去洗澡。
吹干头发,抱着电脑处理了一会儿微信群里的消息,约莫过去了四十分钟,有人来敲门。
顾斐斐走过去,将门打开。
尹策身上的外套换成了咖色的长风衣,很经典的版型,很衬他的精英学者的气质。
顾斐斐笑着,也不先让他进门,先伸出手去。
尹策手伸进外套口袋里,掏了包烟出来,拍在她手掌里。
顾斐斐接了烟,也一并将他的手指一捉,往里一拽。
门阖上,尹策背靠着门板,眼镜后的目光里审视意味良多。
顾斐斐要去摘他的眼镜,他伸臂格开了,将她的手腕一捉。
顾斐斐问:“洗过澡了吗?”
尹策没应声。
她笑着,踮脚,凑到他颈间,嗅了一下,“看来是洗过了。”
“那么……”她伸手,将他的下巴朝下一扳。
尹策屏了一下呼吸,在以为她要吻他的时候,她却虚晃一枪,将带笑的呼吸喷在他鼻尖,手垂下去,碰他,“办正事吧。”
尹策很是君子,对顾斐斐而言,一种革新的体验。真是破天荒第一回,有人在进入正题之前,还要认真地问她,可以吗?
她嗯嗯嗯地应声,受不了这温吞节奏,比他更主动。她知道,这样的男人,你只有把他逼到死角,他才会丢弃他君子的那一面,展露本能的征伐欲。
-
这两周时间,几乎每天晚上,顾斐斐都是跟尹策一起度过的。
两个人的关系,某种程度而言很纯粹,彼此默契地不说什么废话,只探索肉身更进一步的契合。
两周过去,顾斐斐预备回学校了。
这天晚上,顾斐斐去了尹策的公寓。他们照例地直奔主题,尚未餍足,却被一通电话打扰。
顾斐斐的手机,在床头柜上剧烈振动。
她伸臂拿过来,看了一眼来电人,愣了下,紧跟着随意捞了衣服,往身上一裹,起身,走到了窗前。
尹策看着她额头抵住了窗户玻璃,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他的白色衬衫被她披在身上,过大了,尤显得那身影茕茕孑立的。
她说话的语气也是尹策前所未见,那样凛冽、涩然而满不在乎,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似乎是谁出了什么事,她问那边什么时候,现在是什么情况。
而后,空气都安静一瞬。
她短促地笑了一声,“死了?……终于死了啊。”
电话挂断了,而她立在窗前,许久未动。
尹策套了裤子,起身,不由自主地朝她走过去。
偏头去看,才知她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她平日几乎都是带笑的,那笑说不上多真诚,可能多数人看来,是带了三分虚伪在里头。
但此刻时刻,倒宁愿见她虚伪,因为现在这样的表情,叫他不知道说什么,心里直突突地梗了一下。
她像是灵魂被掏走的一种空洞。
尹策忍不住伸手,掰着她的肩膀,将她往怀里一揽,“……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顾斐斐看他一眼,终于,脸上挂上点笑,“能在你这里待会吗?我一会儿就要走……”她顿了顿,“奔丧。我爸死了。”
(待补全)
===次等爱情(下)(顾斐斐&尹策(看清再买)...)===
6
尹策落地北城之后,
打算给顾斐斐发条消息,才知自己被删好友了。
他呆着眼睛在车里愣了半天,竟然不知该夸她决绝,
还是腹诽她,都是成年男女了,基本的社交礼仪都不讲?
他是胡搅蛮缠了,还是哪里犯了她顾小姐的忌讳了,
这么宁可错杀,
不可放过?
尹策郁郁一整天,到临睡前,
又怪没志气地给对面发过去了好友申请,只填了一句话:到北城了。感谢招待。
这好友申请终究被搁浅了,
没有下文。
四月左右,尹策去卫丞那儿喝酒,
倒是碰到个意想不到的人,梁行。
梁行他是听说过的,社交场合里也照会过,只不过没正式打过交道。
他也不知自己是受了什么刺激,
叫梁行一块儿喝杯酒。
梁行只知道这位尹总监是谈宴西的老表,
当他这邀请是有公事要聊,
然则跟他在吧台位那儿坐下之后,他却只顾着闷头喝酒。
梁行主动笑问,
找他可有什么事?
尹策转头瞧他一眼,又喝了一口酒,方才说道:“顾斐斐父亲去世,
她回去奔丧,我送的她。”
梁行一时便愣住了。
后头,
两人便都只喝酒,一个比一个沉默。
酒过了三巡,这场子里也热闹了起来,那几分吵嚷的音乐声,扪得尹策胸膛里似是郁结着一口气,非吐不可了,话挺失礼,也挺没顾忌,问他:梁总把人发配到那么遥远的“冷宫”,是要她就这么了却残生呢,还是等风头过了再“复宠”呢?
梁行面上涩然,“斐斐已然跟我两讫。”
尹策冷眼瞧他,“我问的不是斐斐的态度,是梁总的。”
梁行便不再说话了。
尹策冷笑一声。有句话,看来顾斐斐还是说对了:不是每个男人都是谈宴西。
三哥的事业,远甚于梁行的那一点营生,三哥都肯拿去豪赌一把,可他梁行却做不到。
无非,梁行心目中的那杆秤,一头悬挂的某人的情意,还是抵不上另一头事业的重量罢了。
既然如此,尹策也就没什么顾虑了,撂了酒杯,冷声地知会梁行:“以后,斐斐的事我来管,敬请梁总别再插手。”梁行怫然:“你当斐斐是什么物件,由得到你来划分势力范围?”
“好端端的一锅饭,梁总自己不肯开席,还要把旁人的碗筷也砸了。”
梁行只记得谈三公子这表弟,性格很温和很不出脱,结果今天一交锋,竟然是个绵里藏针的主,实在颠覆了他的认知。
尹策最后的劝诫,则诚恳的多了:斐斐还年轻,你别拿没结果的念想继续耗着她。大家都是男人,最懂男人的劣根性。斐斐最受辱的时候,你都没有孤注一掷,往后就更不会了。
放了她。你之一生,身边多少匆匆的行路客。
可总有人不愿只做你的过客,而做某个人的归人。
尹策买单了酒水,临走前,问了梁行最后一个问题:“斐斐删你微信好友了吗?”
梁行有点莫名,“当然没有。”
何至于?成年男女的社交礼仪,真不愿打交道,沉底就得了。
尹策看他一眼,表情像是反而得到了什么肯定的一种笃定。
7
五月份,圣彼得堡的天气,总算稍稍有回暖的迹象。
顾斐斐成天熬在画室里,忙自己的毕业作品,漂染的灰色头发,发根已经长出黑色,她也没空去补染。
晚上九点半,离开学校,开着自己的雷诺,到便利店买了微波食物,和一大瓶牛奶,回到公寓。
她抱着购物袋,出了电梯,腾出一只手,去摸帆布包里的钥匙。
当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动作一顿,抬头,目光穿过走廊,朝自己门口看去。
尹策靠门口站着,脚边立了一只黑色的行李箱,正瞧着她这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他穿了一件藏青色的长款风衣,浴在灯下的模样十分清正。
顾斐斐难得的,有点进退维谷之感,只低下头去,将钥匙找了出来,这才朝门口走去,“尹先生这么不打招呼,直接跑过来,让我很困扰。晚点我还有朋友要过来借宿……”
“你这么乱的公寓,还住得下谁?”
“……”顾斐斐笑了声,“那当然是跟我睡一床的朋友。”
“那更要见一见了。我们猜拳,谁赢了谁留下来。”
尹策说这话的语气,十足的平静。
顾斐斐却觉得心口处梗了一下,推开他,一面去开门,一面问:“你这句话,是想羞辱我,还是想羞辱你自己?”
尹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都过来找你了,还怕羞辱?”
顾斐斐几分焦虑的咬了一下嘴唇,将门推开。
不用招呼尹策,他自己进来了,他抬手掩上门,就站在门那儿,审视这房间。
比上一回更乱。之前虽然乱,倒还干净,但现在只有绝对的混乱,茶几上七倒八歪的酒瓶,烟灰缸满了也没倒,地毯上一摊干掉的污渍……
尹策真的看不过眼了,他挽了衣袖,开始收拾。
顾斐斐赶紧将他一拦,“你去找个酒店住吧。”
尹策说:“那你自己收拾。”
“……”顾斐斐语塞,“我累死了,只想吃点东西睡觉。”
“你不能让我睡在垃圾堆里。”
“所以我让你去住酒店。”
尹策默了片刻,低头看她,目光始终平静不过,“顾斐斐,你有良心吗?”
顾斐斐有点烦躁,“……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都删你微信了,什么意思你不懂吗,还跑过来干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删姓梁的?”
顾斐斐表情一滞。
“舍不得?还等他来找你?你就没想过,他想来早就来了。甚至我都来了,他还没来。你还等他什么……”
“我没等他。我说了早跟他两清了,一个毫不相关的人,我删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