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赋予坦率而情绪化的性格接受教导应怀抱理想的人们最终却成为实现这个艰辛社会的构建者。……真实、理想与现实——这些根本就不相通啊……真是个可悲的三角……

    是的，被感情驱使的人只会对这个世界造成破坏。真的……即使是哪里有权有钱的老大，感情用事也会或多或少地伤害那些他爱着的人。

    为了能让你愚蠢的人生稍微有点价值，建议你听从我的意见哦。”

    或许是因为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还是意识不清，临也的发音渐渐模糊起来。

    “……这种话我听够了，快睡吧。”

    虽然对方听不见，静雄还是用语言回应道。

    静雄有些不耐烦，对于临也惯有的高谈阔论他从来搞不清楚，只是单纯的不喜欢。

    但此时临也熟悉的论调却没有激起静雄往日的怒火。

    听不到静雄回答的临也继续着他的理论。

    “……嘛，包括愚蠢这个特性在内，我喜欢人类哦。所以被这样对待也没关系。即使对象是我自己，我也可以冷静地旁观……唯一让我感到棘手的只有那家伙……”

    话未说完便断在了那里。

    “喂？”

    静雄看他的脸，只见对方已经闭上眼又沉入睡眠中了。

    ——他依然握着静雄的手没有松开……

    静雄对睡着了的临也低声说：

    “我才不懂你的那些歪理，就算受这样的罪也能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待自己？

    你不过是无动于衷地守着那个恶心的「中立立场」罢了。你不是早就在社会泥潭里滚得一身肮脏了嘛。

    而且，其实是谁都不信任吧，你啊。”

    ——高中与临也相遇时，他已经离开父母和双胞胎妹妹独自生活了。

    摆出一张漂亮的笑脸却不付出任何真心，那副居高而下俯视的冰冷态度讨厌极了。但正是因为讨厌至极反而深刻地留在了自己的记忆里。

    曾若无其事地去询问新罗关于临也的事，但新罗只是摇摇头：

    “那家伙对自己的家事绝口不提所以我也不清楚。但他也不是静雄你想象的那般十恶不赦的人啦。”

    虽然新罗嘴上这么说，但他肯定不是那么想的。

    然后，每当自己一人独处的时候，临也不知为何便会现身，他恶心的眼瞳露出笑意，那种把人当傻子的笑容令自己感到憎恶。

    “小静好像没办法和任何人好好相处呢。”

    看着临也胜利般骄傲的表情怒火瞬间涌上心头，但现在仔细想想，其实临也也一直是一个人……

    （……为什么你要紧握着我的手，别这样，这不是我认识的那只跳蚤……）

    第46章

    不知何时，静雄趴在床边睡着了。

    从浅眠里醒来时已迎来黎明，迷离朦胧的苍茫晨曦透过夜的阴霾斜洒进客厅里。

    起身时才发现临也依然拉着自己的手，静雄轻轻抽出手，转而为临也拭去额前的汗珠。

    “……稍微冷静点了吗……”

    静雄叹了口气，回想着自己曾几何时这般照料过病人，大概还要追溯到当年带着幽……其实是幽一路跟着自己结果突遇骤雨染上风寒，当时也没这样寸步不离地照顾过。

    “照看跳蚤这种事……不要再给我来下一次了啊。”

    临也的脸庞在清晨的微光里渐渐亮起来，孱弱的身体一个夜晚不可能恢复如初。

    高烧正在慢慢退去，但呼吸还是那样急促不安。

    眼睛下的皮肤浮起了深色的黑眼圈，明明流了那么多汗，嘴唇却干得开裂。

    “起来后让他喝点水吧。还有衣服也得换一换。”

    正这么想着，不知是否察觉到有人气息的临也睁开了眼睛。

    他从被子里探出手腕，似乎在寻找什么似的向这边伸出，静雄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啊，你果然在这儿呢。空气里有淡淡的烟草味，我知道的哦。”

    临也向静雄的方向侧过身子，脸上扬起疲惫的轻笑。

    〈身体

    怎么样〉

    临也缓慢地摇了摇头。

    “……糟透了。”

    〈很难受吗〉

    “那是，身体到处都痛当然难受……但不是因为这个……”

    清醒过来的那对赤红色的瞳孔向这边扫过来。

    “大概是s先生的错吧。”

    临也伸出舌尖舔了舔干涸的下唇，这个动作却让静雄的心跳漏了一拍，不由回想起昨夜自己夺去对方双唇的场景。

    〈什么

    意思〉

    临也哈哈轻笑出声。

    “做了个糟糕透顶的梦啊……关于高中时的讨厌的梦……啊，能给我点水吗？”

    静雄扶着临也的后背帮他支起上半身，然后倒了杯水递给他。

    一饮而尽后又向静雄要第二杯，待嗓子终于恢复湿润，临也才靠着两重枕头继续方才的话题。

    “是我说过好几次与s先生相似的那家伙的事……他与我是高中时认识的。看上去的确是纤瘦高大的体型，即使是男人也会觉得他面貌英俊挺拔，但骨子里就是个粗暴野蛮的家伙，而且他完全没发现有很多女孩子对自己怀有又害怕又憧憬的心情。”

    静雄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惊得瞪大了眼睛。

    （……骗人的吧……我那时不是被大家讨厌着吗……）

    当年的来神高中，同级是男生居多，加上由于是两所学校合并而成的高中，大家都各穿各的校服。校内形成了好几个派别，时常被卷进纠纷漩涡里的自己还因此获得了「干架傀儡」这一别称。

    作为校内第一野蛮人的自己恶名远扬，是老师们眼里最头疼的存在。

    对于这样的自己，别说女孩子们纷纷避之不及，自己也会刻意绕开她们。

    静雄自问对女性并不是没兴趣也不是抱有嫌恶之心，只是恐惧着自己无法控制的蛮力会伤害少女们如玻璃般娇弱的身体。

    临也满怀恶意地露出嘲讽的笑容。

    “校内打架最强、个子高又帅气的不良少年，怎么看都是让女孩子心生爱意的要素满点嘛。

    他却三年里完全没察觉到，真是脑袋里灌满水泥的迟钝程度吧？

    虽说我常常和那家伙打架，但当时和他有所接触的人也就一个而已。那个人是有名的变态，所以女孩子们更愿意选择找我商谈。

    经过我的劝说终于改变心意的女孩也很多，但偶尔也有无论如何都觉得那家伙不错的孩子……最后在我的强迫下终于放弃了呢。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胸口疼得厉害……所以才梦到了这些吗……”

    第47章

    “……你说什么！”

    没想到对方竟背着自己干过如此卑鄙的事，静雄怒喝出声。

    临也的脸这样漂亮，加上头脑聪慧，伶牙俐齿，高中时起和女人的传闻就不绝于耳。

    自己远远看着对方和女生走在一起的场景也有好几回，没想到这其中竟还有一部分和自己有关。

    虽然想想这的确是临也会干的事。

    何况那时就算没有临也把女性从自己身边引开，自己也无法和任何人正常交往吧。

    即使这样想，心中的怒火还是无法熄灭。

    “你这家伙真是个卑劣的混蛋……”

    轻垂着脑袋的临也仿佛听到声音般再次转过头来：

    “哈哈哈，为什么要说起这种陈旧的往事呢，就算是梦到了也……明明这种多余的废话只能增加你对我的坏印象吧，这种会损害到自己的行为真是愚蠢啊……”

    那双让人难以相信已经失明的狡黠双眸里映出了静雄的影子。

    “但是，真是焦躁啊，那家伙……到现在也不曾如我所想的那样行动呢。

    即使我保守秘密至死……只有那家伙……直到这最后的临终之时……”

    仿佛自言自语般断断续续的话语里，静雄听到了难以置信的东西：

    “……最后的临终之时……！？你在说什么跳蚤！？”

    “……！”

    临也蜷缩起身子，控制着自己的痉挛，露出无法呼吸的痛苦表情，随后缓缓吐出一口气。

    “……已经……不行了吧……我……”

    他额头上密布汗水，先前赤红的面色此刻像宣纸般惨白。

    “……到底怎么了？哪里疼吗！？”

    静雄慌张地问道，随即意识到对方听不见又匆匆去握对方的手。

    临也回握住静雄的手开口：

    “抱歉，s先生……是我的计算出错了。

    本来以为会更早些被释放的……我的身体…好像已经撑到极限了……”

    这句话让静雄如当头淋下一盆冷水，只能听到自己被无限放大的心跳声。

    “……你在说什么，这不像你会说的话啊。”

    临也撩起自己被汗水打湿的刘海，用认真的口吻继续说：

    “……你快点逃走比较好，留在这里，即使我说出秘密，你也迟早会被灭口。

    如果我守口如瓶地死去，你也会因为没完成任务被杀。所以，现在就快逃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