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生倨傲一笑＂随便。＂
紧接着的几天里，朴生看着卢卡亲手埋葬了女人，而弗特的尸体却消失的无影无踪，卢卡从朴生口中得知，尸体是被邪教那帮人带走了。
当时卢卡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什么表情，但朴生知道，这位卢卡先生只是学会了将愤怒埋藏于心底。
＂卢卡先生，我明天要离开了。＂
＂嗯，我会让人为你备好路上的东西。＂
朴生淡然一笑＂不用，我没什么要拿的。＂
卢卡＂你的宅院离这里很近吗？＂
朴生愣了愣，无所谓的摇摇头＂我沒有宅院，一直都是走到哪，住到哪。＂
卢卡眼中闪过一瞬憧憬＂这样…＂
离开比利亚宅子的那一天，空中白雪肆虐，一片白芒，大地和树枝全都覆上厚厚的白被，寒冬来临，所有生机被大雪掩埋。
朴生身穿貂毛大袄，里衣是复古的棕色西装，搭配绿色衬衣，比卢卡更像富到流油的盐商。
与身旁的两只怪物，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两只怪物都不愿意多穿，皆是一身亚麻短打，将海神的话翻译过来就是，没有裸奔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卢卡看着朴生身边的两个奴仆，越看越觉得奇怪，特别是那双绿色瞳孔，很难不让他联想到之前那两只怪物。
真的有这么巧的事吗……
看着外面的茫茫白雪，卢卡嘴巴微动，可挽留话到口中却绕了个弯＂那就祝猎手先生，一帆风顺了＂
＂嗯＂朴生点了点头，转身迈开了步伐。
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暴雪中，只留下一串脚印，卢卡盯着半晌后，扭头关上了门。
这场大雪下的三天，被掩埋的不只有经过的脚印，还有一颗独属于青年天真浪漫的心。
Chapter·34
偶遇
不过几天时间，比利亚·弗特的死讯就传开了，最大的盐商倒台，平民开始担心起盐价是否会上涨。
而商人们则感到高兴和唏嘘，毕竟曾经的弗特在盐市里一手遮天，风光无限，如今死了，却听说连尸身都不曾留下。
完全不受影响的只有权贵，他们大多漠不关心，有的贵妇们甚至会将其当作饭后的谈资，只为一笑。
如今比利亚家族的继承人是比利亚·卢卡，卢卡被誉为最年轻的继承人，20岁成为最有实力的盐商，手握多条巨型航海船。
……
回到布兰达城，朴生来到一间旅馆，花六枚银币租下一间贵价大房，并不是他不愿意租两间。
而是两只怪物死都不肯和彼此住在一起，似乎在同一屋檐下，呼吸同一片空气，都是一件需要捏着鼻子忍耐的事情。
朴生也不舍得租三间房，要是住一天两天也就算了，要是住上个十天半个月，那就是笔大小得开支了，再有钱也不能这样花。
而且他不也太愿意在两只怪身上花太多钱，朴生觉得没让他们兩个去睡大街已经是非常恩赐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样慷慨的男人？朴生都快被自己仁慈感动了。
休整一夜后，朴生带着两只怪物去到布兰达城最繁华的集市，因为灵敏的嗅觉，他能闻到暴风雪来临前，空气中散发的特殊味道，为此，他需要采购很多用品与衣物。
正好两只怪物力气多的没地用，就让他们干干活，搬搬东西什么的，这样还能省一笔雇佣费。
两只怪物跟在朴生后面，自然看不到那奸商嘴脸。
朴＂奸商＂生，走入一间皮草店，熟练的挑选起厚实的皮草外套，有兔毛，狐狸毛，豹毛，貂毛…
＂不錯。＂
朴生最后看上一件雪狐毛的大衣，通体雪白，手感厚实，朴生越看越喜欢，问店主多少钱。
店主是个带着副小眼镜的男人，小胡子，眯眯眼，他张开五指。
＂五枚金币。＂
朴生面露纠结，这皮草竟然这么贵，手摸了摸大衣，又觉得这毛色确实难得……
＂行＂朴生肉疼的掏出三枚金币和八枚银币，利落的抛到店主面前。
店员立马数了数，拿起笔在牛皮本子上写写划划后，从桌子底下拿出天平，将几枚银硬币放在上计算重量。
一双小眼睛突然瞪得像牛眼，一眨不眨盯着天平，朴生被对方的肃然震慑了下，视线落在停止摇晃的天平上，发现天平呈现出微微倾斜。
店主＂你还要再给三枚铜币。＂
三枚铜币，也就是三枚生丁。
朴生脸瞬间绿了，这人竟然计较到这种程度，他鄙夷的掏出一枚银币，重重拍在店主面前。
＂赏你了，穷鬼。＂
店主面对朴生的羞辱没有一点生气，而是自顾自的收起银币，从兜里找出十五枚生丁还给朴生。
看着桌面零零散散的铜币，朴生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本来想羞辱对方一番，结果现在反倒是你被对方羞辱了。
朴生亮出左轮，冷冷道＂现在，马上，收回你的破铜币，否则我会让你后悔的。＂
店主眼中有些错愕，但很快就恢复平静，慢慢将铜硬收回兜里。
朴生见狀才算勉强作罢，将枪插回裤腰，带着皮草气冲冲地离开。
以撒好奇地看向皮草＂这是什么？＂
朴生惜字如金＂皮毛外套。＂
海神＂人类就是残忍。＂
朴生头往下个店铺走＂弱肉强食，既然无法反抗，那就只能接受，这是牠们的命运。＂
海神跟在后面＂那吾杀了你，也是你的命运吗？＂
朴生脚步微顿，淡淡＂是…＂
海神冷呵一声＂满口谎话，像你这样虚伪的人类，只会求着吾，求吾放过你。＂
面对这样的羞辱，朴生下颚紧了紧，回头盯着海神＂那又怎样，我就算不求你，你敢杀我吗？说我虚伪，你又好到哪去？一个自以为是的半神，真当带着几个虾兵蟹将就能主宰人类了？你现在连拿我湳沨都没办法，还主宰人类，有这时间不如好好想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奴隶，讨好我，说不定我能让你好过点。＂
海神气得发抖，怒吼＂人类，怎敢！＂
响声引来了周围不少视线，路过的人窃窃私语，朴生觉得丢人，掩面扎进一旁的店铺。
进去后，朴生愣住了，店铺里挂着各种动物骨头的装饰品，墙上两颗羊头骨让人看着发毛，而架子上放着一排玻璃罐，全是液体浸泡的标本。
难怪没人
以撒跟着进来，朴生见只有他一人，问＂那家伙呢？＂
以撒＂回本体了。＂
＂回地穴？＂
以撒点点头，似乎很高兴，朴生嗤笑，竟然被气跑了，还神明，一点神的样子都没有。
＂猎手先生？＂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后响起，朴生愣了愣＂布鲁多先生？＂
店主竟然是杰克布鲁多，人鱼收藏家。
＂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猎手先生，自从上次分别后，我一直想感谢猎手先生的英勇相救，现在有了机会，就请容许我杰克布鲁多再次向你表达感谢。＂
说着，杰克就脱下礼帽，放在胸前，微微弯腰。
朴生脸不红心不跳的接受，丝毫不觉得受之有愧。
杰克带上帽子，想到什么，问＂猎手先生来集市一定是想买东西吧，这整条集市都是我的产业，我完全可以为猎手先生领路。＂
朴生很是眼红，这变态收藏家竟然这么有钱，脸上笑靥浮现＂那就麻烦杰克先生了，我需要准备一些过冬的用品。＂
＂没问题。＂
杰克准备离开时，才发现朴生身后的以撒，目光顿了顿＂猎手先生怎么还在用这奴隶？要我说还是换了吧，毕竟传出过这种难听的诬蔑，正好，这里往前走几个路口，就是奴隶市场了。＂
朴生脸上闪过一瞬难堪＂杰克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个奴隶用的最顺手，换掉的话，有些舍不得。＂
＂这样啊
…＂
杰克转头看向以撒，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奴隶能遇上猎手先生这样有情有义的主人，是你运气好，要学会感恩。＂
以撒一眨不眨的盯着杰克，空气中不知不觉弥漫出潮湿阴冷的气息，粘稠的视线让杰克不禁打了个寒颤，这奴隶怎么回事……
Chapter·35
暂住
空气越来越稀薄，怪物的情绪似乎有了非常强烈的波动，具体是什么不清楚，但似乎很亢奋，只见以撒嘴角勾出一个僵硬的弧度，比起笑，这更像是模仿，脑袋一点一点地拧向朴生。
＂感谢主人的恩赐。＂
＂……
＂朴生生硬的点点头＂嗯，走吧。＂
三人一路走在集市里，杰克和朴生并肩而行，以撒则跟在后头，眼睛自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朴生的背。
炽热的目光，望眼欲穿。
朴生神经紧绷，却还要笑着应付杰克的寒暄，然而更让他崩溃的是，这贱民开始问东问西，一会指着五颜六色的玛瑙问，一会又指着各种铁器问。
问来问去也就算了，还一口一个主人，叫的无比乖顺，无比自然，与之前那副龇牙咧嘴的样子判若两人，不，是判若两怪。
听得朴生后槽牙都要碎了，也不能当场发作，浑身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自从这可恶的怪物越界后，他最不想听到的就是主人两个字。
这不单是羞辱，更是讽刺，讽刺他这个主人，曾经被一个卑贱的奴隶压在身下尽情凌辱，而且还不止一次。
杰克被以撒多次打断交谈，有些恼火，他不明白一个奴隶怎么能无知到这个地步，但见朴生一副有问有答的态度，又觉得猎手先生真是仁慈。
杰克停在店铺前＂到了，这里有卖木柴，也有卖手炉，东西很多，相信一定有猎手先生需要的。＂
朴生收回思绪，笑道＂那也是多亏有杰克先生的带路。＂
以撒不满地看着两个人互捧臭脚，随便指着一条项链开口＂主人，我要这个。＂
那条也不是什么项链，而是一个带银链的罗盘，朴生饶有兴致的拿起来摆弄，罗盘最神奇的地方是不管怎么转，上面的指针永远会在一阵摇摆后指向北方。
杰克见朴生很感兴趣，立刻叫来店主问价，即便听到那惊人的15枚金币，杰克也是二话不说就买下来，慷慨赠送。
朴生本来听到15枚金币，就已经放弃了，谁杰克竟大手一挥，直接送给他，朴生瞬间笑容满面，毫不吝啬的感谢对方的慷慨，其闪耀程度，让杰克都有些睁不开眼了。
以撒气得直跳脚，钳住朴生的肩膀，强迫对方转身＂一个破盒子而已，我也能给你。＂
朴生给以撒表演一秒变脸，那鄙夷的表情仿佛在说，你个白吃白住，身上分毫没有的怪物，竟然有脸说出这种话。
＂滚一边去，别给我惹事。＂
朴生甩开以撒的胳膊，转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声音带着几分柔和。
＂让杰克先生见笑了，回头我一定好好调教这个狂奴，还请杰克先生不要将一个奴隶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
杰克脸色缓和不少＂既然猎手先生都开口了，我肯定不会放在心上，只希望这狂奴以后能老实点，别再给猎手先生惹麻烦了。＂
这句话毫无疑问是戳中朴生的心坎，赶忙附和＂杰克先生说的是，这边请吧。＂
杰克叹了口气，走进店铺，暗道猎手先生还是太仁慈了，如果是他，他一定会将这奴隶的身体分割开来，泡进装满福尔马林的罐子里，特别是那双绿色的眼珠，就像人鱼一样美丽……
在两人有说有笑的挑选货品时，以撒就站在店门外，冷冰冰的看着这一切，如果对半神的容忍来自于他们本身就是一体，那对杰克的容忍，那就仅仅只是时机没到，一旦时机成熟，他会让这个名为杰克的臭虫，死的悄无声息。
朴生要了一大堆东西，木柴、油灯、油料、加厚的鹅毛被子、一个精致小手炉……
店主记账的手根本就停不下来，杰克不解＂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朴生总不好说他能嗅到暴风雪的来临，只好随便扯个理由＂我在这附近租了个旅馆，里面很多东西都没有，所以需要出来采购一点。＂
＂这么多东西都是你一个人采购？那些下人呢？＂
朴生眼神躲闪，由于他特殊的职业，之前也有买过奴隶，但都无一例外地被吓跑了，后来没再买过，也是因为不想传出什么笑话。
每天从早上起来就一个人，所以即便以撒是一只怪物，他都从没想过要赶走这个得来不易的奴隶。
朴生扬长避短＂工作原因，没办法。＂
杰克看着朴生略有憔悴的脸，心有不忍＂要是猎手先生不介意，可以来寒舍暂住直到离开。＂
朴生欣喜若狂，掩住翘起的嘴咳了几声＂会不会太麻烦了。＂
杰克赶忙摆手＂猎手先生能光临寒舍，已是荣幸，怎么会麻烦。＂
朴生眼珠一转，看来还能再推拒两下，于是在猛烈拉扯过后，终于松了口，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住进了杰克家。
留下店主一人看着写满账条的本子，陷入了沉思。
与此同时，在踏入杰克家那一刻，朴生就明白对方口中的寒舍竟然不是谦虚，而是真的除去必要用品外，家徒四壁，明明这么大个宅子，里面却比海盗打劫过的商船还干净。
一问才知道，杰克把钱全花在了探究人鱼上，宅子的第二层和地下室，全都用来摆放那些变态实验品，能住人的地方，就只有他眼前看到的这一层。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异类？朴生肠子都悔青了，放着大旅馆不住，跑来跟这变态住毛坯……
此时一只灰白灰白的大犬摇着尾巴跑来，飞扑到杰克怀中，甩着湿哒哒的舌头，狂吠＂汪汪汪汪！＂
＂哈哈哈，好伙计＂杰克抓着狗的腮帮子搓了搓，脸上瞬间迎来一条大舌头，把杰克的脸舔的干干净净。
朴生看了看狗，又看了看以撒。
以撒＂……
＂
杰克看着异常亢奋的大狗，刚站起身，就被大狗叼着裤腿拉到窗前，只见大狗对着窗户狂吠。
＂嘿！别这样叫Brandy，这样会吵到别人的！＂
朴生＂它估计是察觉到暴风雪了。＂
＂汪汪！＂
杰克愣了愣＂真的吗Brandy?＂
＂汪汪＂大狗站起身，用前爪挠着玻璃窗，然后又围着杰克转了一圈。
杰克很是惊讶＂没想到猎手先生竟然能明白Brandy的意思。＂
朴生一脸正经的胡说八道＂猜的。＂
Chapter·36
男孩
夜晚
两人用完餐后，杰克擦了擦嘴，提议一起泡澡，朴生也没多想就同意了，完全没注意到身后还个阴暗的目光在当壁画。
以撒看着地上吭哧吭哧大口吃肉的狗，心里的怨气一路飙到顶点，走到朴生面前，发出最后的警告
＂我要吃肉。＂
不等朴生训斥，就被杰克按着背后，离开了，看着俩人勾肩搭背的离去，以撒眼球微颤，决定给这臭虫一个难忘的教训。
烛火下，青年的影子逐渐抽长，似乎长出了獠牙，嘴巴大的能塞下一个头颅。
唾液滴滴答答的掉在地上，影子逐渐笼罩着大狗，大狗十分敏锐，在锋利的指甲落下前，一溜烟就从怪物尾巴侧逃走了，可惜怪物的尾巴很长，直接将大狗拦腰卷起。
就在这紧要关头，以撒突然迅速愈合皮肤，重新将自己收回人皮里，变回那身形高挑的青年。
大狗重重摔在地上，爬起来直接窜到迎面走来的朴生脚底，发出可怜的呜呜声。
朴生面无表情的走向以撒＂怎么，打扰到你吃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