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们看着贵妇离开,比较矜持守旧的小姐抱团坐在一起,实在太害怕的就会放下身段寻求庇护。
深夜,所有人都合了眼,睡不着的就闭目养神,睡得着的也都睡了。
此时,黑暗的角落里伸出一条腿,鱼腥味突然出现,朴生迅速睁眼。
以撒无声的从黑暗中走出,好像在此之前,无人注意到还有这么一个人,像是凭空出现,又像是一直都在。
漆黑的环境下,两人四目相撞,绿色的眼睛仿佛发着悠悠绿光。
"咕…
"
……
无尽的愤怒,羞耻,战栗,他就像个背着上帝偷吃禁果的原罪者,胆寒的同时,又刺激的不行。
朴生拳头攥死,无声的砸在地面,该死……该死!
Chapter·18
左轮
挠门声持续到第二天,杰克布鲁多看着怀表,表情越发沉重,按理来说现在外面天已经亮了,即便皇室没有发现,那其他人呢?公爵府的人呢?
艾薇儿啜泣"为什么皇室还没有派人来…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气氛越发焦灼,小姐们的哭声越来越多。
上面的怪物没有任何消停的迹象,地下室里没有水,没有食物,如果骑士团在不到,这些矜贵的上流人士很快就会乱成一锅粥。
朴生如坐针毡,一个晚上过去,万一海尔在外面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他该怎么办?
面对未知的局面,朴生心急如焚。
衡量利弊,高风险,高回报,人鱼猎手可不是浪得虚名,七成的把握,在准备齐全的状态下,他有七成把握能突围。
他的血,对人鱼而言是有毒素的。
从他出生起,就像一块被设置好的炸弹,然后塞进了香甜的蛋糕里,激起人鱼的食欲,一口咬下去"轰!"
以同归于尽的方式把怪物毒死……非常可笑,好像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消灭这种怪物似的。
朴生猛然起身,面对众人的视线,着急的留下一句"我会转告皇室來支援的。"
不等贵族们有所反应,朴生已经掏出枪,三两下顺着铁梯爬上地窖门。
"嘎吱"沉重的地窖门被从下踹开了,随着几声枪响"砰砰砰!"上面传来一阵怪物凄厉的惨叫。
"砰!"地窖门又关了,以撒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看着男人从起身,胡说八道,消失,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一时间鸦雀无声,贵族们面面相觑,杰克结巴"……走,走了?"
艾薇儿嘴巴微张,眼泪直接掉了进去,都忘了自己还在哭。
"啪嗒"贵妇的扇子掉了,美目微睁,其他的男人们漠不关心,也许对他们而言,朴生死了,反而是一件好事,毕竟没有男人会喜欢一个竞争对手。
不知哪个男人突然开口"我之前听海尔先生说什么…猎手先生和一个灰色头发绿眼睛的奴仆关系密切,这是真是假?"
灰发,绿眼,以撒瞬间成了焦点,小姐们的表情变得很微妙,手里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动着。
大众就像在打量一件商品般,评估着以撒,眼中有戏谑,有好奇,更多的是八卦,于游手好闲的贵族们而言,往往事情的真伪并不重要,他们更喜欢揭开别人的秘密。
杰克皱眉,弱弱的说了一句"不太可能吧…"
话音刚落,就引来不少仇视,杰克一哆嗦,脑袋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老老实实的不再说话。
以撒成为众人口诛笔伐的对象,小姐们东一句西一句,都在询问朴生的事情,有的是八卦"关系密切"是怎么个密切法,有的则是借机打探猎手先生的喜好。
以撒充耳不闻,木桩一样矗在原地,上面有枪声混杂着怪物们的嘶吼,小姐们絮絮叨叨这么久,结果对方一声不吭。
"嘿!问你话呢。"
以撒缓缓转过头,盯着女人,薄唇微啟"猎手…血……
"
女人被盯的发怵"什,什么?"
气氛变得无比诡异,这个奴仆直勾勾的盯着女人,女人吓得连连后退,双腿打颤,直接瘫坐在地。
绿色的瞳孔直击灵魂的恐惧,奴仆没有丝毫变化,却让人觉得诡异又瘆人,空气不知是不是错觉,变得黏腻,潮湿,甚至还有一股海水的味道。
片刻后,以撒移开视线,无声的走到铁梯前,众目睽睽下,爬上去"嘎吱"地窖门开了,下秒"砰!"铁门重重砸下,竟还回弹了起来。
在女人的惊叫声中,杰克眼疾手快,迅速跑去将门栓扣下,才免于怪物一窝蜂的涌入。
地面上,以撒看到朴生每一发子弹都能精准爆头,与隧道时的狼狈不同,此时的男人游刃有余,左轮的子弹像是源源不断般一发,接一发,飞速消灭着他的同类。
没有一只怪物能靠近他半米。
"砰!"一声枪响。
一枚血红色的子弹从枪口射出,一只怪物脑袋像炸开的西瓜,生物组织飞溅而来。
以撒毫无波澜的看着这一切,对同伴的死,表现得漠不关心,相反,绿色的眼底映射着男人手上的枪。
金色的左轮上,原本复杂的暗纹像是吸的血般变得腥红欲滴,弹匣中伸出六条如今荆棘般的骨头,缠绕手上,刺穿皮肉,吸取血液,化为猎人下一发的子弹。
以撒能感觉到,这把枪……是活的
男人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一边爆头,一边往人鱼较少的地方靠拢,人鱼发现正面无法突破,开始有意无意的绕到男人身后偷袭。
朴生就一把枪,无论子弹多快,双手难敌四拳,很快背后就被划了一道大口,血液喷涌而出,怪物们瞬间躁动。
"该死!"朴生大骂一声,头也不回,直接给了身后一枪,血液淌满整背,面对手枪源源不断地索取,他就已经很吃力了,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失血让朴生原本就苍白的脸变得铁青,他能感觉到力量在渐渐掏空,必须迅速突围,否则一定会死在这里。
两条怪物同时从两边一跃而来,朴生迅速翻滚,一枪打爆左边的同时,另一只手利用枪上的骨刺,划出一条血口,朝着怪物的血盆甩去。
血珠飞溅,尽入血盆
在怪物咬下的瞬间,朴生直接后仰,即便摔了个狗吃屎,也好过失去整条手臂,下秒,怪物发出痛苦的嚎叫,身体瞬间被麻痹。
朴生半蹲在地,抬手补下一枪"砰!"
一瞬间,连续几条人魚蠕动着从后身躯扑上他背,尖锐的牙齿一口将他肩上的肉咬下,大量血液涌出。
空旷的拍卖场,朴生发出惨烈的叫声,痛的青筋爆粗,他一把揪住怪物的脑袋,对着就是一枪"砰!"
脑浆炸开,溅他一脸,想站起来时,却发现双腿抖的厉害,还没起来就摔在了地上,视线开始模糊,大豆般的汗水,夹杂着血液渗透眼眶,刺激的眼睛难以睁开。
完,完蛋了……
朴生脑子嗡嗡,从没想到成为蛋糕炸弹的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有什么东西迅速窜到他身后。
"啪!———
"像是条强而有力的尾巴狠狠甩在肉上的声音,随着越来越多浓烈的鱼腥味,像是一头怪物,和其他怪物们打起来了。
朴生即便看不到,也从味道中辨别出一丝熟悉,喃喃"……贱民?"
有了喘息的空间,朴生抬手抹去眼中的汗水,眨了眨,视线渐渐回笼,聚焦,终于看清身后的战况。
完全形态下的以撒足足有2米多高,比周围的人鱼大了一圈,绿色的鳞片在灯光下泛着天青色的光泽。
朴生捂着肩膀,混沌中,绿色怪物咬住另一只扑上来的怪物,密密麻麻的牙齿嵌入后用力甩头,怪物瞬间头身分离。
画面极度血腥暴力,朴生的胃酸翻滚,刺鼻的血腥味和鱼腥味捣鼓着他的嗅觉,朴生弯腰"呕…
"吐了一地。
Chapter·19
国王
朴生忍住不适,抬起手枪,连续击毙掉几只试图围攻以撒的怪物,人鱼听到枪响,立马转头扑向朴生。
朴生想躲开,但失血导致的眩晕让他慢了一步,那只人鱼还没落地,就被以撒一个甩尾,横空打在脊椎上,怪物直接被甩飞10米多远,甚至能听到脊椎断裂的声音。
朴生有惊无险,赶忙起身,翻滚躲开下一只人鱼的攻击,人鱼的数量已经减少,但依旧多的密麻。
楼梯口堆满人鱼,单是一眼,就让人头皮发麻,朴生活到现在,头次目睹这么多人鱼。
尼格场主的防卫就像纸糊的,拍卖场上从缸里的人鱼发出信号,再到怪物一窝蜂涌进,过程不到5分钟,鱼群就像是凭空出现,又像是蓄谋已久。
一个晚上过去,公爵家的人是死了吗?布兰达是距离宫廷最近的一座城,从通报,再到骑士团过來,他相信來回甚至不用6个小时。
该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是一波攻击,朴生摒弃疑惑,迅速开枪。
"砰!"
听到枪声,以撒瞬间警惕,但面对前赴后继,狗皮膏药般的人鱼群,就算不信任,也只能将后背交给朴生。
兩人勉强配合着彼此,朴生清除偷袭以撒的人鱼,以撒用蛮力在前面开路,两人扯着一根随时可能断开的信任,披荆斩棘。
朴生拖着血流不止的肩膀,咬牙跟在以撒身后,踩着一只只人鱼的尸体,踏过地面冰冷的血泊。
终于突破了门口,两人迅速跑起来。
场地出去,就是一个大院子,围栏四面封锁,贵族的后院尺寸,往往是衡量地位与财富的标准。
围栏外面是繁华的车水马龙,以撒在冲出铁门的瞬间化为人形,变成一个光溜溜的青年,把遛狗的贵妇吓得连连尖叫。
朴生暗骂丢脸,立马解开大衣丢过去,以撒接住飞来的大衣,迅速套上。
回头看,人鱼群并没有追上来,似乎在他们出院子的瞬间,人鱼就放弃了追逐,这点让朴生更坚信这其中有猫腻。
朴生放慢步伐,叫停前面的以撒,两人模样狼狈的站在石路上,以撒顶着头飞扬的鸡窝走来。
"走,去宫廷,这件事不简单"朴生拉开以撒身上的大衣,翻出钱袋。
以撒歪头"宫廷?"
朴生懒得跟他解释,直接走到岔口拦了一辆马车,车夫看两人浑身是血,本来不愿意接,但无奈对方给的太多了。
马车上,以撒自如的坐在男人身边,感觉到对方身体一僵,但并没有拒绝,以撒窥探男人神色,见对方抿着嘴不说话,就当是同意了。
第一次和朴生并排而坐,男人似乎对他的态度耐心了许多,当然,只是些许。
朴生手上的左轮,不知何时已经收回骨刺,回到原来的样子,他解开扣子,将衬衣拉至肩膀下,血淋淋的伤口乍现。
狭小的车厢里,猎人的香气浓郁了几分,以撒眼神变得饥饿,目光细细密密地舔舐着对面的伤口。
朴生浑身鸡皮疙瘩,回头恶狠狠的警告以撒,视线往下,落在以撒腹部上,眼睁睁看着一条划开肠子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朴生忍不住摸了摸以撒腹部的肉条。
两小时后,到了宫廷。
朴生肩上结起一大片痂,血算是止住了,两人前后下车,以撒仰头,就看见澎湃巨大的宫殿,每一处建筑都像是上帝的杰作。
宫殿前,整整齐齐站满一排铁人,全是骑士,朴生抬腿往里走,下一秒,就被两道铁剑横在身前。
朴生将手里的金牌递给其中一位,骑士看后,向对面的骑士点头,两人各退一步,鞠躬让路。
没有爵位又怎样,他不照样有着相同的权利,朴生享受着路上恭敬的眼神,果然,没有一个男人可以拒绝权力与金钱。
眼角瞥过身边,以撒一脸没见过世面地样子,他忍不住讥笑,打心底的看不起对方,贱民就是贱民,给他提鞋都不配。
进入宫殿内部,以撒就被拦截在外,只能目送朴生独自走入殿堂。
随着殿堂沉重的门,从两边缓缓拉开,富丽堂皇的大厅映入眼帘,朴生迈开步伐,独自踏上红毯。
红毯延伸至远处的宝座,大厅两侧站满铁士兵,宝座上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身形略有佝偻瘦削,深陷的眼窝中,是一双锋利有神的眼睛。
囯王,迪亚十六世,迪亚·洛克
距离上次面见,已经时隔十四年,朴生拿到亲封金牌的那一天,他刚满十六,14年的猎人生涯,漫长且无趣。
红毯很长,朴生一步踩着一步,规整的走着,脚步经过一名士兵时,猛然停顿,若有若无的鱼腥味从铁甲中渗出。
是人鱼……
朴生果断将子弹推入手枪,脖子都没拧,抬起胳膊,扣动扳机。
"砰!"
子弹穿透铁甲,那名士兵直勾勾倒地,沉重的铁甲砸在地面,响彻整个宫殿。
Chapter·20
侯爵
整套动作不过眨眼之间,血液从士兵的铁甲缝隙中渗出,地毯吸了血,变得沉色。
士兵们将朴生围起,手握剑柄,只要一命令,就会迅速拔出。
国王的声音由远处响起"解释一下?"
朴生单膝跪地"回答伟大的国王陛下,这是一条伪装成士兵的邪恶人魚。"
话音刚落,身后沉重的大门再次打开,一道醇厚沙哑的声音传来"怎么证明?"
朴生回头,迎面走来一个中年男人,身穿黑色长袍,手拿权杖,脸上沟壑深陷,正是海尔那位走狗屎运的侯爵亲戚。
黑袍男人一步步向他走来,浓烈的鱼腥味扑鼻而来,朴生瞳孔微缩,死死盯着侯爵,扣着扳机的手指颤动,压抑着没一枪打死他。
莱尔侯爵…竟然是人鱼,"它"的目的是什么?
这一刻,朴生浑身血液凝固,寒流直冲大脑,他咽了口唾沫,才勉强稳住声线"我能闻到这位士兵身上有人鱼的味道。"
其实他可以直接撕掉这个士兵的人皮,以此来证明,但他不敢,他能指责任何人是人鱼,除了贵族和皇室。
国王"…有意思,人鱼是什么味道的?"
朴生"国王陛下,是魚腥的味道"
沉默许久后,国王"可是我并没有闻到任何味道。"
朴生垂着头,单膝跪地,汗珠划过脸颊,现在他分不清国王是有意为难,还是认真发问,朴生踌躇片刻"伟大的国王陛下,这是历代猎人独有的天赋。"
"唔"囯王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朴生肩膀微松,腥咸的汗水掉在伤口处,痛得面颊肌肉抽动,忍着不吭声。
囯王"那猎手今天来是为了什么?"
朴生余光瞥过身旁的侯爵,缓缓将贵族们被困在拍卖场的事简单概括,一字不提有关人鱼群的事,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听到侯爵轻笑了一声,这个侯爵的一举一动没有丝毫破绽,如果不是那渗透皮囊的鱼腥味,他甚至都不会怀疑。
国王听后表情凝重,问了两句后,当场下令发派士兵前去,人鱼的事就此翻篇,国王的视线落在朴生血肉模糊的肩上。
"肩膀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回答国王,是在来的路上,被人鱼袭击了。"
国王苍老的面容就像一条条干枯的河床,一皱眉,瞬间牵扯出无数褶子,缓缓道"伤的不轻吧,这几天就在宫廷让医生看看吧。"
"感谢国王陛下的关心,祝您有美好的一天"朴生硬着头皮认了。
离开时,朴生与侯爵擦身而过,即便对方面上不显,也能感受到滔天的敌意,是六代猎人,成年累月,代代堆积的怨念。
这条人鱼,明显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与拍卖场那成堆的虾兵蟹将不同,甚至和那个贱民也不同,不能当作一只被兽性约束的怪物来看,必须重视,必须谨慎,要将"它"视为非常难缠的敌人。
在佣人带领下,朴生来到安排好的房间,前脚刚进,后脚就来了人,是国王安排的医生,医生替朴生缝合伤口,缝合前医生递来一个皮製水袋,朴生拔开瓶塞,闻了闻,好像是,酒,草药,还有……大烟
朴生摇摇头,将水袋还给医生,医生挑眉"喝了能缓解疼痛。"
"没事,直接缝吧。"
医生奇怪地看他一眼,拿起羊肠线套着针,上手缝合,痛的朴生青筋爆粗,等结束后,肩上一条蜈蚣般的缝合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