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发坚定了要把蒋秋桐带回去的心,这会拿出了设置企划案的劲头,在心里打腹稿,寻思着怎么把人说服了。
却不知身旁的于思远在心里咋舌,自打他通风报信,满打满算也就四个小时,蒋秋桐就退了病床还找了这么套符合现在人设的房子,好他妈高效率。
你蒋哥还是你蒋哥。他真服了。
按着门牌号在防盗门前站定,纪峣冲于思远打了个眼色,男人老大不情愿,还是捏着鼻子去敲了门。过了挺长一会儿,才听到里头传来沉重而拖沓的脚步声,蒋秋桐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谁?”
演的跟真的似的。
于思远硬着头皮陪他演:“哥,是我。”
没办法,纪峣就在旁边看着呢——这混球还不是大大方方地站在他旁边的,而是躲在隔壁邻居的防盗门边,一个不会被猫眼瞧见的地方,探着脑袋悄悄地看。
估摸着是没从猫眼里瞧见想见到的人,蒋秋桐沉默了下,声音也冷淡不少:“你来干嘛。”
于思远恨不得踢他两脚:“你先让我进去!”
蒋秋桐不情不愿地开了门,刚想问纪峣呢,就见他弟冲他打了个眼色,他立刻懂了,果然他看到后面有个人,紧接着他弟进来,进来以后也不换鞋,就跟个被罚站的小学生似得站在门口,踟蹰着,一副怕被赶出去的模样。
这副心虚愧疚的样子……有点动人。但凡换个场合,这两个男人大概都会直接把他扔到床上去。
蒋秋桐不知道他这会儿的表情有多柔和,冷淡的眉眼都舒展开了,清冽的眼波也化去了冰,融成暖滩,他缓声问:“纪峣?你来干嘛?”
刚才才被这句话怼了一脸的于思远仗着纪峣看不到,面无表情地对他哥比了个中指。
纪峣不答,他细细打量蒋秋桐。
男人穿着宽松的长袖睡衣和睡裤站在那儿,气势依旧是凛冽的。他看不出他的伤势,转而盯着对方发干起皮的嘴唇,和明显不健康的脸色,反问:“你伤好了?为什么不住院?”
蒋秋桐道:“医院病床紧,医生让我每天去门诊输水,回来自己涂药休息。”
纪峣简直难以想象,他从未遇到过想住院结果没病床这种事儿。
好好一个大家公子,怎么落魄到了这个地步?他一想蒋秋桐这样的人去乱糟糟的门诊,孤零零地坐在那打吊瓶,就觉得心口发酸,他向前一步,一把攥住男人的腕子:“走,我们回A市,我虽然没什么能耐,但给你找个好医生让你住个好病房还是办得到的。等你养好了,我再找找关系,让你风风光光地回学校,继续当你的教授——”
蒋秋桐忽然拍掉了他的手。纪峣愣住了,茫然地站在那:“……怎么了?”
男人抿了抿唇,像是勉力维持着自尊,半天后才硬邦邦地吐出一句话:“你扯着我伤口了,疼。”
于思远不着痕迹地找了个墙根靠着,好整以暇看他哥表演卖惨。
啧,看着冷硬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骂人呢。这演技真是糟透了。
纪峣却没发现他的演技有多糟糕,他被蒋秋桐这句话砸懵了。
蒋秋桐说疼?这个男人……居然怕疼?
在纪峣心里,蒋秋桐是不怕疼的。
不,不对……准确的说,在他心里,蒋秋桐是不会疼的。
他用一种全新的、震撼的、不可思议的如同发现了未知生命的目光,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细细地看:看他抿紧的唇,看他因低烧而潮红的脸颊,看他渐渐渗出冷汗的额头,看他此时此刻仍旧挺直的背脊……看了又看,这才恍然大悟,哦,原来蒋秋桐也是人,伤了他,他也是会疼的。
纪峣静默了下来。心中情思翻滚,净是从前他拒绝蒋秋桐时,对方那张毫无情绪起伏的棺材脸。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那是四年前的事了,很小很小,以至于纪峣根本没放在心上,直到今天才记起来。
那时候他一口气跟兄弟俩都分了手,有次半夜睡不着了,跑去公园里散步。那个公园离蒋秋桐住的地方不远,他们没事的时候会在里头溜达溜达。
那时候正是初冬,地上覆着白雪,竟还有之前未落尽的枫叶。他捡起来一片,忽然想起答应蒋秋桐,给对方做一片枫叶书签。他一时脑热,拍了张照过去,然后打了一句话:“忽然有点想见你,哈哈哈。”
发完他觉得自己脑残,赶紧把消息撤回,然后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拿着那片叶子发呆。风刮了起来,他觉得有点冷了,便准备回去。他走出公园,刚想要拐角,就听到手机在响,接起来一听,听筒里传来男人沁着冰雪的声音:“在哪。”
“我在……”纪峣握着手机,刚准备满嘴跑火车,就愣了。
他怔怔地看着出现在街角的蒋秋桐。
男人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踏着满地白雪,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电话还没挂,他甚至能听到那头传来的,脚步踩在雪地里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蒋秋桐站在他面前,把电话摁断,仍旧是那样淡淡地看着他:“你说你想见我。”所以他来了。
两人面对面站着,静默无言。
蒋秋桐等了许久,一直没等到纪峣开口。他垂下眼,问:“看完了么?看完我就走了。”
说完,没等纪峣说话,蒋秋桐顶着呼啸的夜风,转身走了。
纪峣细细地回忆那个蒋秋桐,回忆起了他微微抿紧的嘴唇,于是恍然大悟地想,哦,原来蒋秋桐那个时候,感觉到了痛啊。
……痛了也不说,难受了也不说,无论心里在想什么都不说。
这男人,他是傻子么?
纪峣陷在回忆里,一时接不上趟,竟呆在了那里,兄弟两个不知道他忽然闷在那儿干什么,不由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就见纪峣终于回过神来,然后整理了下姿势,正对着蒋秋桐笔直站好,他紧抿着唇,接着深深对男人鞠了一躬。腹部的伤口扯得有点痛,绷带把他缠的紧紧的,让他下弯的姿势有点困难。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此时此刻,一种难言的情绪充斥他的心间,让他迫切地要做点什么,一定要做点什么。
往事如烟,袅袅婷婷缠上他的心间,他脑中俱是曾经和蒋秋桐一起的时光,大多吵吵闹闹不甚愉快,然而现在回想起来,竟然也很温暖。
回忆纷至沓来,最后浮现在他脑中的,竟然是一次两人吵架的场景。
那次他想玩办公室Py,蒋秋桐不同意,说这样对你不好,他气得扭头就走,蒋秋桐从后面追上来,然后紧紧牵起他的手。
他晃了晃被牢牢箍住的手,拿蒋秋桐刚才的话呛回去,说这样对你不好。
男人没扭头看他一眼,手却一点也不肯放开,闻言冷硬道:“我不在乎。”
他一直都不在乎。
第116章
Chap.34
他闭着眼,一字一顿地说:“是我连累了你,真的很对不起,可能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但是请你跟我回去吧,我会尽力补偿你的,蒋老师。”
蒋秋桐的神色更冷淡了。他盯着纪峣微微发颤的腰,那里的衣物被撑开,显出被缠了一圈又一圈的形状,心口一抽:“纪峣,你给我站直了说话。”
于思远上前一步,扶着他慢慢站直了身体,刚才纪峣忽然整个上半身折下去时,于思远几乎都不会喘气了。他看了眼蒋秋桐,这人大概也后悔了吧。
卖惨果然不适合我。蒋秋桐微微蹙了下眉,想,我连看到纪峣心疼都心疼。
看到他弯腰的时候就更不行了。大概是人真的老了,心肠软了,他发现他真的见不得这个,哪怕对象是他自己都不行。
身上的伤口很痛,他连夜出院这么一番折腾的恶果,就是感到背后有什么裂开了,正往下渗着什么液体。蒋秋桐抿唇,脸上更冷了。
他转身回了卧室:“你们走吧。”
他还是做不到——看了温霖的下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怜悯不是爱情,感情是哪怕耍手段也强求不来的,他做不出暴露自己伤口去博同情的事。那种廉价的感情,他还不屑去要。
就让他做回纪峣心里那个永远不会痛,永远打不倒的大魔王吧。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学年轻人拈酸吃醋那套做什么呢,真是跌份儿。
这老男人此时陷入了深深的低落和自我厌恶中,颇为心灰意冷,关门时发觉不对,一回头才看见纪峣和于思远也无声无息地跟着他进来了。
“你们怎么……”他先是惊讶,接着沉下脸色,“出去!”
纪峣环视了这个毫无人气的卧室一圈,一想到他就睡在这种地方,就更是意难平。
其实凭良心说一句,蒋假仙决定卖惨时还是很克制的,他临时租的这房子已经甩了很多合租白领八条街了。但是纪峣滤镜三尺厚,硬是把他看成了一个住破窑洞的小可怜。
在纪峣眼里,蒋秋桐没事的时候,哪怕住单位分的单人宿舍,吃的是食堂,那也是真仙下凡不食人间烟火。可他要是落魄了,那同样的条件就是美玉掷地、宝珠蒙尘。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忍的。
他冲于思远使了个眼神,对方秒懂,眉梢一挑,就把蒋秋桐背对着墙壁按在了床上。蒋秋桐挣了两下,发现自己挣不开——他确实挨了没掺水分的四十鞭,这会儿是怎么也抗不过活蹦乱跳的于思远的。
他竟然挣不开他弟了——这个事实让闷骚的老男人一下子呆住了,等感觉背后一凉,扭头一看,才发现纪峣直接把他的上衣掀开了。他难以置信地低吼:“纪峣!”
他恼羞成怒——何止,要不是被摁着,他大概就要暴跳如雷了:“滚出去!”
他这辈子,大概都没有哪次像今天似得,大吼大叫地失态过。
纪峣哪管他,现在蒋秋桐在他眼里,就是拔了牙齿和利爪的狮子,他能把愤怒的狮吼当做“喵喵喵”来听。
他压根不理对方的反抗,他需要确定蒋秋桐的伤势。这一看,他便瞳孔紧缩,然后直接红了眼眶,于思远也“啧”了一声,狠狠拧起了眉头。
蒋秋桐狠狠一个肘击,击中按着他身体的于思远的腹部:“你给我松开!”
于思远闷哼一声,却字正腔圆地回了两个坚决的字:“我不。”
多稀奇啊,他哥居然被他按在床上动弹不得,还被扒了衣服——就连他小时候被大魔王压迫得咬牙切齿时,连做梦都不敢做这么大逆不道的——干了这票大的,以后就算是被他哥打死都值了。
没成想一直沉默的纪峣忽然爆发了。
“你不要闹了!”
他一巴掌拍在蒋秋桐后脑上,神色乖戾。
上次他露出这种神情,还是暴打那个敢阴了张鹤的篮球队员时。
“你这个死要面子的老闷骚!你是哪来的自尊心怪物?老子忍你很多年了——放下身段能要了你的命?我是你的仇人,我是想杀了你,还是我要暗算你?才让你这么提防我,什么都不肯说,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怕我不让你飞升还是怎么的?”
兄弟俩都被他这话这举动弄懵了。蒋秋桐是没反应过来——他家蒋老爷子都不敢这么对他的,而于思远就是结结实实被吓着了。
纪峣才不管他们在想什么,他直接翻出了条绳子,捞起被镇住的蒋秋桐,将男人的手腕捆得结结实实的,动作干净利落极了。他阴着脸:“于思远,把你哥扛起来,我今天就算是敲晕他,也要把人给带走。”
于思远一边在心里感叹这下要被这“死要面子的老闷骚”记恨了,身体却很诚实地扛起了蒋秋桐,脸上露出个痛快笑容:“好嘞!”
纪峣按了按自己隐隐作痛的腹部,冷漠地看了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的蒋秋桐一眼。男人像根面条一样挂在于思远的肩上,双腕被紧紧绑着,头朝下,样子很有点可怜,又有点好笑。
他蹲下去,单膝着地,与蒋秋桐面对面。
“死心吧,蒋秋桐,就算你真要飞升,我也已经把你从天上拽下来了。”他傲慢又强势的说,覆上男人面庞的手却很温柔,“我不准你隐瞒任何事;我要掌控你的所有——你是我的。”
这段孽缘大概是从开始就注定的,当纪峣在课上漫不经心和别人分手时,一抬头看到蒋秋桐清凌凌的双眼,他就想,我要这个人,我一定要得到手。
后来他们有了一个很不愉快的第一次,纪峣还记得自己当时满身狼狈,指着蒋秋桐发誓,一定要折断他的骨头,让他跪在自己面前。
蒋秋桐瞪大双眼,瞳孔骤缩。他忍不住屏住呼吸,紧紧盯住纪峣的嘴唇。
那双他为之神魂颠倒的唇瓣凑过来,蜻蜓点水似得吻了他一下,只听纪峣说:“你当然可以离开我,但在你喜欢上别人之前,你都是我的。”
蒋秋桐被强盗二人组掳压寨相公似得弄到了飞机上,全程木着脸,不过他也因此非常配合,让他走他就走,让他停他就停。纪峣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被刚才那番话镇住,灵魂出窍还没回过神来。
这次他们运气挺好,头等舱里就他们三个人。一人一方各不干扰,于思远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蒋秋桐翻着飞机上的杂志解闷,纪峣低头玩手机。
过一会儿后纪峣起身去卫生间,整个空间里只有表兄弟二人。
蒋秋桐翻了一张书页,淡淡开口:“纪峣这一护短脑子就短路的毛病,真的该改改。”
其实这里头很多细节经不起推敲,比如蒋秋桐好歹混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一点人脉和存款,没有一处房产。比如就算在A市,他还开投资了一家高档会所,在里头当心理导师打发时间,怎么可能无处可去。可纪峣就是这么个性子,他对人好,就是真正的对人好,他信任一个人,就信得毫无保留,以至于明明这些借口拙劣得像是纸糊的一样,纪峣却都通通信了。
“作为他的护短对象,你这么对我说,我会以为你在炫耀,哥。”
“对啊,我就是在炫耀。这就是你告诉了他的后果——带纪峣来找我,小远,你怎么想的。”
于思远姿势没变,他仍旧闭着眼:“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呢。”
“那是因为当时我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举动。”
“是有点后悔。”
蒋秋桐从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这是一个冷笑。
“但是哥,”于思远摘下眼罩,扭头看向他哥,“你是文人,有傲气,我不是。我就是个满身铜臭味的商人。如果我有一个看中的大项目,我很想拿下它,那么我会用尽手段去争取。可有时候老天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有些我看中的项目我连拿下的资格都没有,我还得去求人拉关系,才能分到蛋糕。蛋糕很好吃,如果可以,谁不想独吞?可是……”
他笑了笑,笑容有些自嘲,有些苦涩。
“当大家都想吃它,我又没法占为己有的时候,就只能跟其他公司联手瓜分了。”
“有些企业我很讨厌,看着就觉得烦,我宁愿不要那个项目,也不想和它们合作。可如果有一个企业,它跟我是一家,以前没少照顾我,甚至……我想要做这个项目,还得仰仗它来铺路——如果没有它,我甚至无法接进自己的目标。”
他叹息道:“那我还能怎么样呢?再想独吞,也只能捏着鼻子看着对方赚钱。”
“毕竟……我真的、真的、真的……想要那个项目——想得不得了。”
“哥,你说是吧。”
蒋秋桐盯着杂志上的广告,一动不动,于思远等了许久,都没有得到他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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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早上真是吓死我了。”张鹤喃喃道,语气像是抱怨,“我差点以为于思远因爱生恨,把你带走囚禁起来了。”
——张鹤皱眉,“不是仅仅只是兄弟,而是更——更——操,太肉麻了,我说不出口。”
第117章
Chap.35
他们三个下了飞机,纪峣刚把飞行关掉,一个电话就打来了,纪峣一瞧,吓得后脖颈上的汗毛都炸开了。他怂得不敢动,做了好几秒的心理建设,才吞了口唾沫,按了接听。
“纪峣你这王八蛋又浪去了哪里——”张鹤在那边怒吼。
哦吼。
兄弟俩对视一眼,齐齐抱臂看起了好戏。
今儿一大早,张鹤还在睡呢,就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患者不见了,手机也打不通,是不是回家去了。张鹤顷刻就清醒了,然后看到纪峣给他发了条微信,说处理点事,今天之内回来,让他务必帮他瞒住,别让他爸妈知道。
张鹤真是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因为前阵子一直都是他陪床,所以好悬医院这通电话是打给他的,否则纪峣就玩儿蛋去吧——但是祸不单行,他妈从乡下弄来了两只甲鱼,说要炖了“给峣峣送过去”。
他都快给他妈跪了,纪峣偷跑(还有可能是因为会男人而偷跑)这件事被他妈知道了,和被他们全家人都知道了有什么区别?
也不知道这小子野哪去了,电话打不通微信也不回,张鹤只能隔一会给他打一个,眼瞅着甲鱼已经杀了入锅,张鹤也恨不得把纪峣的头一块儿塞锅里去。
谢天谢地,这一通终于接了。他气得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吼道:“快给我滚回医院躺着去!”顿了下,不情愿道,“躺病床上之前记得先让医生检查一下。”
饶是这种生死关头,纪峣还是忍不住“噗嗤”乐了。
“啧。”兄弟二人双双别开头,恨自己没事找事给自己添堵。
三人上了出租,在医院门口分道扬镳,纪峣去住院部,而于思远要带着蒋秋桐挂门诊,他得找个医生好好帮蒋秋桐看看。分开前纪峣急匆匆的把家里的钥匙往两人的方向一抛:“老于,如果你那没地儿住了,就把蒋教授放我家去,我先走了!”
他跟后面有狼撵着似得火急火燎地跑了,留下兄弟俩站在原地。
于思远不怀好意地说:“哥,我前阵子才买了套复式小楼,环境可好了,房子也大,离医院近,你要不要住?咱们是亲兄弟,你愿意住进去的话,我把房子送你都行。”
蒋秋桐眼皮一撩,讥诮道:“要住小楼,我干嘛不住自己的,还用去你那打秋风?小远,劝你别仗着我现在不方便就作死,今天在H市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于思远被噎了个够呛。
另一头的纪峣有惊无险,踩着点赶回了病房,在检查完身体,应付完干娘的爱心王八汤以后,已经是晚上了。
这忙碌的一天终于过完了。
纪峣瘫在病床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觉得比跟人连做几场还累。
张鹤也累的够呛——他主要是心累,正仰面靠在沙发上,漫无目的地神游天外。
气氛很宁静。
张鹤忽然出声:“纪峣,别装死,咱们聊聊。”
纪峣扭头看他,挑眉示意他有屁就放。
张鹤沉吟半晌,眉头皱得死紧,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直到纪峣都不耐烦了,他才慢吞吞地说:“你知道么?你这次住院,把我吓惨了。”
纪峣略心虚,吭哧吭哧地说不出话来。
张鹤眉头皱的更紧:“不是因为你肚子上开洞这事。你从小到大受的伤还少么?说实话,我都麻木了。”
那是因为什么……?
“你知道么?你被送进手术室的时候,护士让我签知情同意书。”
“啊……”他知道因为什么了。
纪峣心里蓦地涌出一股怜惜之情,他从床上翻下来,慢慢走过去,在张鹤面前蹲下,以仰视的姿态,很专注地望着他。
张鹤像是没看到他,自顾自地继续着,大概是极其不擅长说这种心里话,他的眉头一直是拧着的,显然很不自在。
“当时护士问,家属在么?我说我是。她把笔递给我,又问,你们有血缘关系么?我说没有。她说,那你不能签。”
“我当时都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