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鹤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说完就想给自己一巴掌,叫你嘴快!
蒋秋桐得到了答案,倒是没多的反应,点点头就走了。张鹤在他后面,扬声问:“你怎么有徐叶叶的联系方式的?”
蒋秋桐凉凉地笑了下:“我骗你的。”
张鹤:“…………”
他以前一直觉得,自己不傻啊。
等再次上课时,蒋秋桐出人意料地没有点张鹤的名字——两个班的人加起来,他只点了纪峣。
意料之内,没人应。
蒋秋桐不知道心里这种感觉是什么,他只觉得这感觉几乎要撕了他。
沉默了一瞬,蒋秋桐淡淡道:“纪峣无故旷课三次以上,直接挂科,学委记上。”
下课以后,于思远给他打电话:“我来A市了,一起吃顿饭吧。”
蒋秋桐这才想起来,于思远他爸把他调过来了。饭桌上,他们刻意避开了于思远调过来的原因,心不在焉闲扯了一阵有的没的,扯到后面,两个人四目相对,忽然齐齐捂着脸低笑起来。
于思远自嘲道:“我刚才满脑子都在想纪峣——对不住。”
蒋秋桐摇摇头,撩起袖子给他夹了块牛肉:“我也是。”
于思远把玩着手机,忽然有点想问蒋秋桐,哥,其实,你是不是很喜欢纪峣?特别特别喜欢他?
但是他到底没问出口。一方面是微妙的隔应甚至是嫉妒,而更多的一方面,则是出于对兄长的好意——蒋秋桐比自己还无辜,他是被生生掰弯的——何必戳人伤疤呢。
“前几天我查了下纪峣,你猜他是谁?就是那个老纪家的独生子。”
蒋秋桐一家子科学家研究员,对生意场上的人不太了解,想了会,才问:“跟张家要好的那个?”
于思远歪了歪嘴角:“可不是么——纪峣,张鹤——呵,在一开始他说他发小姓张时我就该记起来了。”
蒋秋桐瞟他一眼,嗤了声:“记起来又能怎么样呢?你能打他一顿?还是告诉他爸妈,他们儿子是个同性恋?”
于思远低头,静默片刻,自嘲一笑:“也是。我什么都不舍得。”
他看了眼表,站起来穿上外套:“不聊了,我一会儿还要开个会,以后再联系。”
匆匆打完招呼,他往公司赶去。
于思远现在所在的公司,就是他家自己开的。
有一阵子国内不太景气,他们家又恰好在美国有门路,于思远他爸就把他送出国,打算如果等于思远毕业了那会儿还不行,就干脆开拓国外市场得了。结果于思远出了柜,国内又缓了回来,所以一毕业于父就直接把人提溜了回国,扔到了公司里。
说起这个于思远就心酸得不行,电视里的富二代都是一回国就当CEO,继承股份,每天只需要坐在老板椅上cos教父呼风唤雨就行了。
轮到他,一个地区一个地区地轮着下放,从基层开始,业务营销企划售后他都干过,还做过秘书助理!!
人家二十出头就能别着“President”的牌子风骚,他都快三十了还没摸到高层管理的门!
——好歹也是名校毕业的小太子,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他这次主动申请去纪峣所在A市的分公司,以为只能做个主管什么的,不料他爸龙心大悦,赏他了一个营销部部长——原部长脑溢血,退了。
当时他跟纪峣还好得如同蜜里调油,纪峣已经上了飞机,趁着清明的三天假,千里迢迢过来看他,他火急火燎,正要赶着去接。
于父却拦住他,告诉他这件事,还顺便埋汰了儿子一顿:“你那个叫峣峣的对象就在A市吧,到时候等他一毕业,出了社会,发觉你还是个跑腿的,也太掉份儿了。”
于思远当时忍了忍,没忍住:“爸,你知道你儿子就这么顶了别人的位置,大喇喇空降过去,是会被套麻袋的么?”
他爸斜他:“要不你继续满世界跑腿拉业务?”
别!他跟纪峣一直聚少离多,在国内想狠了还能见一面,在国外就真的只能哭了。
于思远秒怂,立马欢欢喜喜地接了旨,等纪峣来了以后,欢欢喜喜地告诉他这个好消息,然后欢欢喜喜地规划两人以后的未来。
结果,谁知道……
于思远慢慢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天花板,过了数息后,又再次闭上。
他每次都梦到这一幕。
那天他接了纪峣回家,他们抵死缠绵,之后他告诉纪峣,他们终于可以不用再异地了。
那时纪峣盘坐在床上,一脸欢喜,数着指头说:“衣服到那再买就行,但是你的那条蓝色的细领带一定要带上!我好喜欢!——哎呀,我觉得我们是不是要租个大点的房子,我现在住的地方太小了……”
于思远从后面拥住他光裸的身体,下巴不住在他布满吻痕的背脊上磨蹭,忍不住地笑:“我们可以买一个房子,你想要多大的?”
纪峣皱起鼻子:“租的房子就罢了,随便住住就好……如果买的话,我住不惯小户型的商品房,两个人住的话……起码得是个两百坪的洋房吧!A市房价好贵,大的我现在全款买不起……难道还要还房贷?那也太憋屈了吧!”
青年扭头好奇地看着他:“难道你买得起?”
于是他摸摸鼻子,一脸无奈:“……好吧,全款我也买不起。”
纪峣笑倒在他怀里:“你怎么这么穷!”
他心头火热,低头吻对方的唇:“峣峣,我爱你。”
对方顿了顿,然后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笑着回吻:“嗯。”
至此戛然而止。
仿佛现实真的能如同如此一般,只留这样甜美的欢乐似的。
于思远又渐渐陷入了漆黑而甜蜜的梦里。
纪峣坐在那,苦恼地计划两人的未来,要开车,买房子,还要养一条狗,他像只小麻雀一样不停叽叽喳喳,抱怨为什么情侣套装总是粉色配蓝色。
而自己就坐在他身边,含笑着看着他,心中溢满了情愫。
真幸福啊。自己想。
我好爱他。
“…………”
于思远侧过身,将高大的身躯蜷在一起。半梦半醒之间,他喃喃自语:“峣峣,我好爱你。”
室内静悄悄的,一轮月亮孤孤单单地映了进来,除此之外,满堂空寂,什么都没有。
第71章
Chap.75
于思远的一天,是从晨跑开始的。
早晨,他在六点四十准时起床,跑完步回来七点十分,把自己收拾妥当后,吃了早餐,八点二十进入公司,一路上纷纷有员工打招呼:“于部长好。”
他微笑点头,回礼示意。
上午十点半时,助理给他接通了一个视频会议。
上午十一点,他在办公室坐累了,打算去茶水间接杯咖啡,顺便活动一下筋骨。
茶水间里,几个女员工正在聊天摸鱼。
“于部长好帅……是不是关系户啊,这么年轻就当了部长,听说还没满三十?”
“肯定是太子啦,不是太子也是总公司那边高层或者董事的孩子,下来镀金的,你不要瞎想。”
“没瞎想,我就是看他好看——看看懂么!”
于思远听得好笑,没打扰她们的谈性,端着空杯子又回去了。
中午十二点半,助理去食堂吃饭,问还在工作的于思远,要不要吃点什么。于思远头也不抬:“一杯酸奶,两个鸡胸肉三明治,不要沙拉酱,谢谢。”
助理震惊:“您就吃这么点?”
于思远指了指自己的身体:“我在保持身材,前段时间酒喝得有点多,腹肌快没了。”
至于喝酒的原因……
不提也罢。
助理是个挺漂亮的妹子,跟了他好几年,是回国时他爸给他的人,闻言了然点头。
一点半,他吃完以后小睡了一觉,又梦到了那谁谁,心情不太好。
下午三点,他实在饿得不行,终于放弃抵抗,开始翻手机打算叫外卖。
他走出办公室,在格子间外的走廊里拍拍手,对手底下的一群蓬头垢面的工作狗说:“下午茶时间到,你们想吃意面披萨还是港式茶点?我请客。”
格子间里顿时一阵鬼哭狼嚎:“部长啊啊啊啊啊我爱您啊啊啊啊!”
“天呐我饿死了,楼下那家港式茶点不管饱还噎人,还是吃披萨吧。”
“愚蠢!披萨才多少钱,老板请客肯定玩挑贵的吃啊!”
“老大,既然是下午茶,那我想高雅地坐在玻璃窗前,喝着红茶配司康和华夫饼可以么!”
“……小资情结要不得啊。”
“哇,都忙成狗了你还想喝下午茶,美死你吧,有披萨就不错了!”
办公室里乱糟糟的一团,助理诧异:“你不是要塑肌……?”
于思远面无表情:“我忽然想起来,我就算八块腹肌还不是没人要。随它吧,胖死算了。”
助理哭笑不得。
晚上下班时,他恰好跟市场部部长商量事情,两人顺便就在离公司不远的一家餐厅吃饭了。
点菜时,市场部部长觉得他身为外地人,肯定不熟悉当地美食,很热情地给他推荐:“这家的……”
话还没说完,于思远已经熟练地报了一串菜名,最后,还习惯性地说:“记得汤里不要放内脏。”
对面沉默了一下,终于找到了话题:“小于,你不吃内脏?”
于思远愣住了。
他下意识抬头,看向马路对面的那个小区——那是纪峣住的地方,纪峣大概只有这点没有骗他——他们果然只隔了一条街。
他垂眸笑了下:“以前是吃的,后来不吃了。”
回了家,于思远无所事事了一会,最后一边骂自己不成器,一边去了锻炼室——他在公司附近租了个三室两厅,一间屋子拿来处理工作,一间用来休息,一间被他改成了锻炼室。
他在跑步机上听着音乐挥汗如雨,顺便神游,为什么我还要塑形呢?
因为纪峣喜欢?
不不不,因为我喜欢。
我喜欢我的腹肌。
对,和他无关。
我身材好了,就能勾搭到更多小零,他们……
…………………………还是算了。
电话忽然响起,是他的助理。于思远带着耳机直接接通:“怎么了?”
助理听他有点喘,顿时想歪,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我打扰到您了?”
于思远面无表情:“并没有。”
助理更小心了:“是这样的,我刚才翻了下今年分到我们部门的实习生……”
于思远诧异:“实习生跟我说干什么。”一个是部门最高层一个是部门最基层,他们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去。
助理声音更弱了:“是A大的……我们和A大一直有合作项目……”
A大?
于思远心里咯噔一下,沉迷运动的脑子还没转过来,助理就像是豁出去一样,又快又急的说:“我看到名单上有个实习生正好分到我们部门了,就是您的前男友,那个纪峣!”
于思远脚下一个趔趄,“哐当”一声,从跑步机上摔了下来。
晚上十点半,于思远把手机放在枕边,躺上床,闭着眼睛,以一个进棺材的姿势开始酝酿睡意。
十分钟后,他忽然睁眼,把手机挪到了床头柜上,因为他忽然想起来,纪峣讨厌睡觉时手机离脑袋太近。
做完这一切,他简直觉得自己脑子有病,却在闭眼以后就睡着了。
晚上十一点半,于思远生生被饿醒了——减脂增肌真的好苦。
梦里正好是某次他和纪峣出去爬山时的情景,纪峣敏捷地走在他前头,背着登山包,带着鸭舌帽,青春洋溢极了。他回头笑嘻嘻地冲他挥手:“思远,你是不是老了啊?”
他装作爬不动了,站在原地喘气。纪峣便一蹦一跳地折回来,伸爪子在他眼前晃晃:“思远?”
他一把将纪峣捞进怀里,凑过去轻轻咬他的耳垂:“敢说我老?”
纪峣在他怀里吃吃的笑,一张脸因为阳光和登山红扑扑的,诱人得很。
他忍不住吻了下去。
…………然后他就醒了。
于思远心中充满了怨念,他坐在床上生了会闷气,然后爬起来去了厨房。厨房里没有吃的,他打开冰箱,只有一堆速冻食品。
他拆开了一袋汤圆,花生馅的。想了想,又拆了一袋芝麻馅的——买这玩意儿的时候他已经跟纪峣分手了,当时他一个人站在超市的冰柜前纠结了十分钟,鬼知道他为什么会脑抽会买这个馅。
犹豫了一下,最终他还是都煮了一点——他喜欢花生馅的,纪峣喜欢芝麻馅的,所以就一半一半吧。
汤圆好了,他关了火,把它们盛进碗里,端上餐桌。
于思远没有开灯,静静坐在餐厅里,厨房的灯光隔着磨砂玻璃透过来,并不很明亮。碗里的汤圆圆润可爱,散发着热气。
他发了会呆,提起筷子,低头一颗一颗地吃了起来。
芝麻味的,其实也没那么难吃嘛。
而另一边,得知了噩耗的纪.人渣.旷课精.准实习生.峣,正在张家撒娇卖萌,求他干爹干娘把他给收了。
张母正沉迷看电视剧,被他挡住视线烦得不行,将人一个劲往外推:“走开走开,挡着我了。”
纪峣恬着脸又扑过来:“干娘~~~~~”语调婉转,跟抹了蜜似的甜。
张母被他撒娇弄得没脾气,索性背过去祸水东引:“找你干爹去。”
纪峣跟个小猫咪似的转而去黏张父,绕着他干爹的腿不停咪咪咪地叫:“干爹!爹!我那个实习公司的上司他跟我有仇啊!我爸我妈连我电话都不接,他们是成心不给我活路啊!您是我亲爹啊爹,我会死的!——爸爸~”
最后一声“爸爸”叫得张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搓了搓手臂,一抖手中报纸,装作聚精汇神,沉迷知识,无法自拔。
纪峣无法,扭头可怜兮兮地看向张鹤。张鹤长叹一声,捏着鼻子替这个糟心玩意儿说好话:“纪峣确实跟那个人有仇,他去了以后估计会被整,爸妈,你们看这家伙这么可怜,干爹干娘不收,就让他们进咱们公司吧。”
张母冷笑一声:“张鹤!看你瘸了我还没有说你呢,你倒自己窜出头了!既然这样,我倒是想问你,你是怎么看着峣峣的?峣峣是个什么性子我不知道?如果不是心虚他能怂成这样?他做了什么惹得人家这么恨他?你当哥哥的当时见他犯浑也不拦着?”
“…………”张鹤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骂一顿,一时间都懵了。
纪峣赶紧挡在发小面前:“确实是我当时犯浑不听劝,把阿鹤气得都快跟我绝交了,都是我的错,不关他的事儿。”
张母一拍桌子:“你还好意思说!”
这一下阵仗无比,别说两个小的,连张父都哆嗦了一下,报纸差点没拿稳。
纪峣更是快吓尿了,别是自己同性恋还乱搞的事被发现了吧,特么不会这么倒霉吧!
张鹤木着脸一声不吭,心里琢磨着一会怎么拖着断腿带着纪峣跑路。
张母痛心疾首:“我张家的孩子,不说要多好多好,起码得做到知错就改!错了就错了,你要承担错误,怂得到处找爸爸妈妈你丢不丢脸!去实习能少块肉么?他还能杀了你不成?考评不及格顶天了!你怕什么!”
“你都快大四了还见天的出去玩,你爸妈公司里的事屁都不懂,前两天温霖他爸还问我说你们是不是一起出国泡洋妞了!咱们家是放养,人家可是把自己那儿子看得跟个宝贝疙瘩似的,你把温霖带坏了他爸不得拼命?——纪峣,你可长点心吧!”
温霖他们家跟纪峣张鹤他们家认识——毕竟大家都是生意场上的,A市大公司就这么些,几家虽然发展方向不一样,但捏着鼻子,也能称得上是句“世交”。
温霖他爹还不知道纪峣把他儿子搞上床了呢。
哥俩都松了口气,暗自对了一个劫后余生的眼神。
还好还好。
纪峣见张母气得脸都红了,也知道自己最近确实不着调,于是低头乖乖认错:“干爹干娘,我错了,我一定改。”
张母翻了个白眼——张鹤翻白眼就是跟她学的:“那去哪实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