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指认环节结束,杀害钱艳艳的凶手被抓,霍灼组织专案组成员开始讨论。
“程欣如主使,程勇杀人,证据确凿。”
“项东杀人罪名存疑。”
“项东很狡猾,并没有留下直接证据。程欣如与他有不正当男女关系,他也的确给过程欣如不少钱与礼物,但是,如果项东拒不认罪,说是程欣如自作主张想要害死钱艳艳上位,还真不好定罪。”
赵向晚沉思片刻,干脆利落地说:“先抓人吧。项东、艾铃兰,一起抓起来。”
有了程欣如的口供,项东的逮捕令顺利批发,警察将项东从珠市传动机械厂技术科科长办公室带走,带走之时,将项东戴上了手铐。
警笛呼啸,手铐晃眼,项东彻底成了厂区名人。
“看到了没有?项东是戴了手铐被警察带上警车的!”
“他是杀人犯!不会吧?”
“我的天呐,钱家人对他这么好,他怎么就忍心害死自己老婆的?钱艳艳这是养了条毒蛇啊。”
项东万万没有想到,警察会以这样的雷霆之势来抓人,整个人都蒙了圈。
带上警车之前,他还在抗辩:“你们抓我做什么?艳艳是我老婆,我是受害人家属!”
人群里,站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闵成河的眼睛里喷射着愤怒的火焰,右手执着一只铁钎,双膝微屈,身体前倾,整个人看上去像要吃人一样。
这一声咆哮太过响亮,赵向晚抬眸看去。
对上闵成河那双眼睛,赵向晚看到了凶悍与煞气。
——若不阻止,恐怕闵成河真会动手杀了项东。
赵向晚快步走过去,一只手轻轻压住闵成河的胳膊,目光锐利,压低声音警告:“珍惜你这条命,法律会制裁他。”
闵成河的胳膊上肌肉突起,蓄势待发。
听到赵向晚的话,闵成河心中满是悲愤,大喊道:“他不会死,我知道的!”
闵成河只知道,杀人偿命。
项东没有杀人,他不必偿命。
如果项东不死,钱艳艳的冤屈怎么办?
赵向晚看一眼站在警车旁,试图挣扎的项东,淡淡道:“放心,教唆犯和被教唆犯罪的人形成共犯关系,教唆他人杀人构成故意杀人罪的共犯,故意杀人的,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这些法律名词,闵成河听得似懂非懂,但他抓住了一个关键词:教唆犯。
“教唆杀人,也会被枪毙?”
赵向晚肯定地点了点头。
一股颤栗感自脚底涌上头顶,闵成河在一刹那如同得到新生,他激动地紧捍铁钎:“我,我要见他。”
赵向晚伸出手,用眼神示意闵成河将铁钎交给自己。
闵成河没有反抗,乖乖交出被他磨得锃亮,一端尖锐锋利无比的“凶器”。
原本,他是想要替天行道。
可是现在赵向晚告诉他,法律也能制裁项东这样的恶人。
闵成河心中这一口恶气终于宣泄而出。
杀念顿消,闵成河交出铁钎,走到项东面前。
看着眼前这个半边脸烧伤、容貌丑陋的男人,项东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闵成河因为长年累月在车间劳动,满身的腱子肉,一看就是个凶悍角色。
项东后退一步,抬起铐住的双手挡在胸前:“你,你要做什么?”
闵成河定定地看着项东。
他不擅言辞,复杂的话语表达不出来,他只能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
“项东。”
“你知道吗?”
“你嫌弃的,”
“是我……”
“要不到的。”
你弃之如敝屣的人,却是我的求而不得。
你处心积虑想要摆脱的人,却是我心里永远的美好。
妻子活泼、开朗,笑声似银铃,儿子健康、快乐,读书很认真,大房子、好工作、稳定的家庭……这些你不想要的生活,却是我无数次在梦里渴求的。
“呸——”
闵成河积蓄起所有的力量,吐出一口浓痰。
浓痰飞扑而出,正中项东面门。
闵成河的话,彻底点燃围观群众的愤怒,振臂高呼起来。
“不要脸!”
“好好的家庭就这样被他毁了。”
“项东不是人,他是个畜生!”
呸呸呸!
要不是因为有公安干警在场,恐怕这一大群人唾沫飞来,要把项东淹死。
第154章
折磨
◎巨响,折磨着项东的耳朵◎
项东坐在审讯室里,
双手被铐,铁椅冰冷。
眼前所有警察都身穿橄榄绿制服,冷着脸,
严肃中带着浓浓的威压,
配合着雪白的墙壁上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
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这一刻,
项东才真正意识到警方的力量。
原本在项东看来,人不是他杀的,也不是他授意的,他有完美不在场证据,
警察再厉害也拿他无可奈何。
可是,项东现在坐在铁椅之中,
看着眼前端坐威严的警察,
内心开始打鼓,不再那么笃定——难道,
他只是顺水推舟,也犯法吗?
霍灼将资料往桌上一拍。
“砰!”
一声响动,
项东吓得一个激灵,
肩膀抖动了一下。
霍灼冷着脸开始问问题。
“姓名?”
“年龄?”
“籍贯?”
“工作单位?”
……
一个又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抛出,霍灼与项东的声音,轮番在这个空旷的审讯室里响起。
项东的心,
越悬越高。
霍灼眼睛一眯,
紧紧盯着项东。
这一刻,
霍灼仿佛化身为一只猛虎,
伺机而动。
赵向晚坐在一旁,
屏气凝神,
全神贯注,
关注着项东的一举一动。
霍灼问:“你与程欣如有不正当男女关系,是不是?”
项东低下头看脚尖,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没有。”
霍灼提高音量:“你在说谎!”
项东被迫抬起头来,与霍灼视线相对:“霍警官,这是我的私事,与案件无关吧?”
霍灼冷笑一声:“私事?在审讯室里,你必须认真回答我的每一个问题!否则……”他抬手指了指雪白墙壁上的八个大字,“看到了没?”
项东看一眼那八个大字。
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仿宋字体,明明只是八个普通的字句,却似带着千钧之力,让人颤栗。
“看到了。”项东说话带着颤音,明显有些慌乱。
霍灼重复着刚才的话:“你与程欣如有不正当男女关系,是不是?”
在霍灼的眼神逼视之下,项东不情不愿地回应着:“我曾经和程欣如来往过一段时间,不过后来被艳艳发现,就断了。”
霍灼摇了摇头,眼里带着鄙视:“项东,敢做就得敢认。你坐在审讯室里,竟然还在撒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欺骗警察,罪加一等。”
项东不知道警察到底知道些什么,心虚地看着霍灼,开始讲述他与程欣如交往的细节。
“小程年轻、漂亮,她很崇拜我。我一开始吧,只是觉得像她这么有能力的女孩子,在仓库当保管员实是可惜,所以帮了一点小忙,把她调到了宣传科,当上了播音员。没想到她从此就缠上了我,给我织毛衣、送热汤,嘘寒问暖,明知道我有家有口,却还说要嫁给我。我承认,我是男人,也有虚荣心。面对她的温柔攻势,很快就败下阵来。不过……我们只是正常交往,绝对没有逾矩。”
霍灼嗤笑一声:“项东,你这样的鬼话,哄哄钱艳艳还行,在警察面前就没必要了。一个女人,如果不是你给了她承诺,如果不是有了肌肤之亲,她怎么可能为你死心塌地,哪怕守在小县城那个破销售点五年,依然甘之如饴?”
项东却依然嘴硬:“你们要相信我。我真和小程没有什么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她如果有什么事情,绝对与我无关。”
一句话,撇得干干净净。
霍灼听得心头火起:“项东,到了现在,你还和警察说谎!我问你,程欣如在小县城的出租屋是谁出面装修的?那台电视机、录像机是谁买的?每个月三百块钱的生活费是谁给的?程欣如衣柜里、鞋柜里的男人衣物是谁的?还有……垃圾桶里的避孕套,是谁用过的?!”
霍灼的声音越说越响,说到后来,他拍案而起,怒目圆睁:“你和程欣如的出租屋里,到处都留着你的指纹、头发、皮屑,你的DNA信息充斥着整个屋子里,你还有脸在我们面前否认与程欣如的关系?”
项东被霍灼气势所慑,肩膀往内缩了缩,显然没料到警察有如此充足的准备。
他再一次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半天才嗫嚅道:“是,我和程欣如是情人关系。”
霍灼步步紧逼:“为什么说谎?”
项东感觉自己像一只困在牢笼中的鸟,扑愣了半天翅膀却一次次被笼子撞倒。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话来圆,这让他感觉到十分被动。
“我……毕竟我是有家庭的男人,找个小情人,并不体面。”
项东的回答并没有让霍灼满意。
霍灼嘲讽道:“不体面?只是不体面吗?你婚内出轨,这叫不道德!”
项东眼前坐着七、八个警察,全都用灼热、嘲讽的眼神盯着项东。即使大家没有说话,项东却感觉如坐针毡。
他猛地抬头,看着霍灼:“道德?什么是道德?用恩情挟持,逼着我在那个令人窒息的婚姻里苟延残喘,这就道德吗?”
霍灼气得肺都要炸了!
恩重如山,在项东嘴里成为以恩情相挟。
原谅宽容,在项东看来却是苟延残喘。
钱艳艳对项东百般迁就,钱家人对项东处处关照,全都喂了狗!
霍灼是个直脾气,重重一拍桌子:“你婚内出轨还有道理了?简直是强盗逻辑!”
砰!
拍桌子的声音很大,项东抖了抖肩,看一眼霍灼:“霍警官,你只是实话实说。”
霍灼没有继续纠结婚内出轨是否理有所原,将话题转回程欣如身上:“你与程欣如长期保持情人关系,是不是?”
铁证如山,项东不得不认:“是的。”
霍灼问:“你想和程欣如做长久的夫妻?”
项东坚决否认:“没有,在我眼里,程欣如只是一个舒缓压力与情绪的小情人而已,我比她大了那么多,她性情未定,我从来没有想过娶她。”
赵向晚与队友们交换了一个眼神。
程欣如想和项东结婚,不惜让二哥充当杀手,要了钱艳艳的性命。她一心以为只要扫平婚姻路上最大的障碍,就能嫁给项东,却从来不知道,在项东眼里她只是个小玩意而已。
霍灼此刻也看出来了,项东是个自私到了极致的人。
他明显是利用程欣如的感情,让她当了一回“出头鸟”,主动揽下处理掉钱艳艳的事情,而他自己,则坐收渔翁之利。
在项东的未来里,根本就没有程欣如的地位。
一开始,程欣如年青貌美、单纯可爱,的确让项东心动,但时间一长,也就厌弃了。程欣如的文化层次并没有比钱艳艳高多少,见识、家庭背景还不如钱艳艳。
最多,只是一点新鲜感罢了。
可是,项东却让程欣如动了情。
程欣如为项东舍弃太多,她放不下这份情感。
面对程欣如的深情与执着,项东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她交往着。为她租了房子,每个月给她生活费,定期过来与她见几次,嘴里海誓山盟,心里却在琢磨如何摆脱。
遇到艾铃兰之后,项东动了离婚再娶的念头。
艾铃兰是他的初恋,有共同语言,有感情基础。更重要的是,艾铃兰身居高位,背靠港商舅舅,前途光明。
艾铃兰承诺过,如果他顺利解决掉钱艳艳这个原配,她就动用自己手中权力,把他调到省汽车机械厂当副厂长。
为了走出珠市,走进省城,项东必须狠下心来。
于是,项东想出了这么一个一箭双雕的主意。
一方面,他在程欣如面前有意无意地诉说着自己婚姻的痛苦,夸大钱艳艳的霸道、强势,似乎都是因为钱艳艳以死相胁,他才没办法离婚。他不断暗示:如果程欣如想和他做长久夫妻,唯一的办法只有杀了钱艳艳。
另一方面,他把钱艳艳每天晚上在西区三栋打麻将的事情告诉程欣如,骂钱艳艳沉迷麻将,晚上才归家,要是路上遇到个歹徒抢劫,小命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