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店铺,一下子被严肃的气氛所笼罩。
这架势,彻底把程欣如唬住,她的两条腿开始发抖,喉咙口发干。
老郑与霞姐对视一眼,内心也有些打鼓。
老郑年纪大一点,主动走上前:“警察同志,你们这次过来是要做什么?”
赵向晚看了他一眼:“钱艳艳被杀,项东是最大嫌疑人。根据项东的交代,我们找到这里。”
程欣如脸色煞白。
程欣如的反应让赵向晚迅速有了两点判断。
第一,她与项东依然有来往。
项东脚踩三条船,人品低劣至极。
第二,她为什么害怕,为什么会提到坐牢二字?如果只是与有妇之夫有婚外情,不至于坐牢,除非……凶手与她有关。
眼前忽然亮起曙光。
赵向晚的眼中有了光彩,身体微微前倾,凤眼微微一眯,紧盯程欣如:“项东告诉我们,钱艳艳被杀与他无关,是你自作主张。”
程欣如万万没有想到,赵向晚嘴里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有如五雷轰顶,程欣如整个人呆在当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的眼眶通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转,可是由于震惊,连泪珠都凝在眼中,没有掉落下来。
站在赵向晚身后的朱飞鹏、祝康双手交叉而立,使劲掐住虎口,这才强行忍住,没有让自己的脸上暴露出吃惊的表情。
赵向晚的思想实在是天马行空。
只不过是打一照面,她怎么会认为凶手与程欣如有关呢?
赵向静倾听着程欣如的心声。
可是,程欣如此刻太过震撼,整个人的心思全围在“项东向警察告密”这件事上,并没有给出凶手相关的线索。
赵向晚决定推程欣如一把。
“程欣如,项东已经交代了一切,他说一切都是你主动,是你纠缠不休。他说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逼他离婚,但他与钱艳艳夫妻情深,钱家人对他恩重如山,于是他向你提出分手。”
赵向晚的眼神冰冷,语言不紧不慢,却似重锤击出,正打中程欣如面门。
一直在眼里打转转的泪珠,夺眶而出。
程欣如那被项东以“情爱”编织出来的美梦,再也受不住赵向晚的打压,轰然破碎。
程欣如的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直至血腥味袭来。
她的声音颤抖:“我纠缠他?他与钱艳艳夫妻情深?钱家人对他恩重如山?”
赵向晚没有说话,目光中带着怜悯之意,仿佛在说:对,就是这样。
程欣如的眼水不断往下流,她声音哽咽:“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是项东,是他让我这样做,是他!”
季昭虽然听不到旁人的心声,但他对赵向晚的情绪变化很敏锐。
察觉到赵向晚内心洋溢着欢喜与兴奋,季昭知道,赵向晚已经发现重要线索,说不定马上就能破案。
季昭抬起手,轻轻放在赵向晚肩膀上。
赵向晚转过头,看着季昭。
两人很有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朱飞鹏与祝康虽然不知道赵向晚到底掌握了什么证据,但也知道此刻正是审问的关键时期,必须稳住眼前局势。
朱飞鹏声音低沉而威严:“项东让你做了什么?”
祝康唱起了红脸:“程欣如,坦白从宽。我们之所以过来,就是给你机会,希望你老老实实交代,不要对警方有任何隐瞒。”
赵向晚嘴角微微上勾,很满意团队成员的配合。
看到赵向晚上扬的唇角,程欣如如坠冰窟:“项东说,只要钱艳艳死了,我们就能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赵向晚问她:“这半年,项东是不是找你的时间少了很多?难道你没有发现不对吗?”
程欣如还在嘴硬:“他,他说工作忙,说钱艳艳盯得太紧。”
如此执迷不悟,赵向晚真是服了:“他不是工作忙,他是找到了另外一个更好的对象。你还不知道呢?”
程欣如再退半步,大眼睛里写满了抗拒:“你骗我。”
赵向晚一抬手,祝康立刻将艾铃兰的履历、照片等资料递到她手中。
赵向晚赞许地点了点头,接过资料,打开,放在程欣如眼前:“艾铃兰,项东的初恋情人,现任招商局副处长,从港城引来投资商,在珠市建汽车产业园,政绩突出,估计很快就能升官。艾铃兰一直未婚,据说是难忘初恋。他们去年九月相见,之后每个月都会在威尔薇丝酒店私下见面……”
照片里,艾铃兰风韵迷人。
履历上,艾铃兰事业有成。
程欣如感觉整个天都塌了,抱着自己的脑袋拼命摇晃,泪水纷纷而下,面色煞白,突然疯了一样尖叫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他爱我,他只爱我——”
一个又一个疑问,把程欣如逼到了崩溃的边缘。
赵向晚却步步紧逼。
“他如果爱你,不会把你变成一个见不得光的角色。”
“他如果爱你,早就在钱国富调到这个小县城来的时候,挺身而出。”
“他如果爱你,就不会和你维持这段地下情五年之久,更不会,让你出面去解决钱艳艳这个麻烦!”
程欣如被赵向晚逼到了角落,一屁股蹲了下来,开始号啕大哭,哭得声嘶力竭,眼泪鼻涕一齐往下流,丝毫形象都没有。
那张漂亮的瓜子脸,掩不住内心的惶恐、担忧、愤怒与不甘心。
赵向晚弯下腰,压低声音:“被人卖了,还要帮他数钱?”
一个“卖”字,彻底点燃程欣如的怒火。
她在二十一岁的年纪,爱上当时三十五岁的项东,顶着厂里所有同事的指指点点,毅然绝然地投入项东怀抱,程欣如显然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格。
程欣如霍地站起,抬手一抹眼泪:“是项东让我干的!”
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程欣如开了口。
赵向晚追问:“谁杀的钱艳艳?”
程欣如:“我二哥。”
说完这句话,看到赵向晚那浅色眸子里闪过的亮光,程欣如悚然一惊,无尽的后悔涌上来,让她全身冰凉。
第153章
抓捕(加更)
◎你弃之如敝屣,我求而不得◎
赵向晚立刻起身,
面若冰霜。
祝康早在赵向晚开始审讯之时,便取出笔录本开始记录,见赵向晚起身,
知道审讯完成,
写完最后一个
丽嘉
字之后,
立刻让程欣如、霞姐、老郑签字。
赵向晚走出店铺,
从口袋取出手机,拨通霍灼电话:“霍队,凶手已经找到,是程欣如的二哥。你们抓紧时间出发,
立刻实施抓捕。”
程欣如整个人像傻了一样,机械性地在祝康的要求下签字、按指印,
等耳朵里传来赵向晚那“抓捕”二字时,
这才陡然清醒,冲到赵向晚身旁,
想要去扯她胳膊:“不,不,
不……”
赵向晚身体微侧,
快速将手机挂断、放回口袋,双手一错,将程欣如的胳膊反剪,
戴上手铐。
胳膊反剪,
疼痛感袭来,
冰冷的手铐将双手束缚住,
手腕处传来冷硬触感,
程欣如魂飞魄散,
面孔惨白,
愣愣地盯着赵向晚。
直到这个时候,程欣如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对方,是警察。
警察,是抓坏人的。
而她,被抓了。
程欣如嘴唇哆嗦着:“我,我说错了。我没有,我没有害钱艳艳。”
赵向晚冷笑道:“你没有说错,你只是做错了。”
程欣如既然开了口,只要她二哥抓捕归案,项东插翅难飞。
霍灼的行动力绝对超群。
下午两点,程欣如的二哥程勇,在一个乡下赌场被警察抓捕。
程家一共三兄妹,老大程忠,老二程勇,老三程欣如。
程忠是个老实的庄稼汉子,已经娶妻生子,父母跟着他生活。
程勇从小就调皮捣蛋,在父母兄长的帮衬之下安了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只可惜后来染上赌瘾,把家里的钱财、电器输得干干净净。老婆一怒之下与他离了婚,带着女儿改嫁他人。
老婆一走,程勇彻底堕落,每天只知道赌钱。饿了就到哥哥家里混点吃的,累了就躺在只剩下一张床板的床上睡一觉。
程欣如生得漂亮,在父母兄长娇宠下长大,高中毕业之后招工进了珠市传动机械厂。厂里待遇好,她不仅能够自己养活自己,还时不时接济一点钱给程勇,因此虽然程勇日子过得浑浑噩噩,但和她感情很好。
审讯室里。
霍灼看着一脸惫懒的程勇:“为什么杀钱艳艳?”
程勇赌了一整夜,身心俱疲,打了个呵欠,一幅吊儿郎当的模样:“什么钱艳艳?”
霍灼将钱艳艳的照片放在程勇面前,怒目而视:“你杀的人,你不知道?”
程勇这才脑袋清醒了一点,看一眼照片,瞳孔一缩:“啊,啊啊……”
程勇再傻,也知道杀人罪名不能认:“没有,我不认得什么艳艳。这人是谁啊?”
霍灼毫不客气地说:“你妹妹程欣如指认,是你杀了钱艳艳。”
程勇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我妹说的?”
霍灼冷笑一声:“你想清楚啊,是坦白从宽,还是抗拒从严。”
证据确凿,程勇无从抵赖。
一整套审讯流程走下来,程勇只得交代了事实。
过年期间,程欣如回到老家,给程勇塞了一千块钱,这让程勇很惊喜。程欣如让他做一件事,事成之后再给他三千块。
杀人,程勇一开始是不敢的。
自从赌博离婚,父母兄长对程勇十分失望,从不给他一分钱。程勇难得一口气手里有了这么多钱,看在钱的份上,程勇动摇了。
程欣如把钱艳艳说得很不堪,粗鄙、霸道、占有欲极强,逼项东下跪认罪,把程欣如发配到小县城,给她各种穿小鞋,想要逼她主动辞职。程欣如的说辞,成功激发了程勇的保护欲,想着钱艳艳这女人如此可恶,死了也是活该。
再加上程欣如很会画大饼,她说如果杀了钱艳艳,自己就能与项东结婚,厂里的大三室住房、全套的家电家具都是她的,还能回到厂里宣传科。项东收入高、存款多、出手大方,如果结婚了肯定能给程勇更多钱,让他痛痛快快赌钱。
一番说辞之后,程勇点头同意,准备杀了钱艳艳,为妹妹开路。
程勇曾经是村里的屠夫,手底下不知道杀了多少头猪,并不怕血腥。
于是,程勇在钱艳艳晚上打完麻将归家时,守在东区十栋附近,将她一刀刺死。
霍灼问:“为什么刺肺部?”
程勇说:“本来是想扎心脏的,我从她身后扑过去,左手捂住她嘴,右手就是那么一下。但我没想到钱艳艳又高又胖,心脏位置判断错误,一刀下去没见血喷涌而出。我想补一刀,但一刀下去,刀扎得很深,正要使劲拔,一抬眼好像看到有人过来,只得将她推开,跑了。”
程勇补了一句:“她死了吗?我以为没有扎中心脏,人没死呢。”
听到这里,在座的警察都陷入沉默。
程勇是屠夫出身,使刀的好手,一刀下去刺穿肺部,血涌入气管,钱艳艳无法呼救。即使闵成河及时发现,也来不及救治。
而他,竟然以为没扎进心脏,人就不会死。
霍灼咬着牙问:“程欣如让你杀人,你就杀了?”
程勇毫不在乎地回答:“我爸妈、大哥都嫌弃我,只有小妹还有点良心,时不时给点钱,要是没有她救济,我根本就活不下去。钱艳艳敢欺负她,我这个做哥的肯定要帮她出头。”
程勇好赌成性,视人命如草芥,这样的人,说再多的道理,也无法让他有丝毫忏悔。恐怕当有一天上了刑场,死到临头了他还会嚣张地大呼一声: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赵向晚不打算浪费口舌与他交流。
但是,必须从他嘴里,问出项东教唆杀人的证据。
珠市警方很有经验,一整套审讯流程走下来,将程勇的杀人过程了解得清清楚楚。
项东有意无意地和程欣如说,钱艳艳每天晚上打麻将,要到九点半左右才回家;
程欣如告诉程勇,项东家住在东区十栋。
趁着过年人少,程欣如带着二哥来厂里生活区转了一圈,认清楚地方。
霍灼问:“你的动手时间,告诉程欣如了吗?”
程勇点头:“我答应过小妹,三月初解决问题。捅完人之后,我去找过小妹,她给了我三千块钱。”
霍灼再问:“项东呢?你见过他没有?”
程勇摇头:“没有。我小妹和他勾搭了几年,但毕竟他是有老婆的人,不好抛头露面。再说了,我好好的妹妹当他小老婆,脸上很有光彩吗?我才懒得见他。”
霍灼不死心,继续问:“你杀了他老婆,却连他的面都没见过?”
程勇没好气地说:“我是为我妹杀的人,又不是为他杀的,干嘛要见他?没用的男人,离婚离了几年都没离成,还得靠我出手。”
霍灼气得直咬牙。
程勇杀人,是为了程欣如。
程欣如前后给了程勇四千块钱,是杀人同伙。
可是项东呢?他完美逃脱了所有罪名。
他从头到尾,连程勇的面都没有见过。钱艳艳晚上打麻将这件事,是他无意间泄露。那段时间他不是和同学吃饭喝酒,就是在家守着陪儿子写作业,显然是随时准备着不在场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