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郡王和姚大人瞧瞧,这几日热卖的书,如今没有门路都买不到。”
姚元景大概翻了翻书,他笑道:“张廷玉最近搞出来的吧。”
“正是,前几日刊印的时候张大人还说呢,可惜您不在,要不然,多少还能再凑十篇文章出来。”
姚元景笑哼一声:“他呀,就知道打我这个师兄的主意。我都这岁数了,还要给他兜底。”
“您年华鼎盛,说什么这岁数了。”
“年华鼎盛那是你们,我的孙子都已十几岁了,再过几年,我都到该致仕的年纪了。”
张廷玉今年都已四十有四,姚元景比张廷玉年长十岁,单从年纪论,姚元景年不小了。
只他不显老,叫百姓看来,他这位在内阁位置上坐了六七年的首辅,瞧着还十分年轻。
“姚大人,四哥前些日子还跟我们兄弟说,庆幸他手下有你们这批能担事儿的大臣,等到铁路修好,外御强敌后,把一个盛世交到下一任皇帝手中,他能跟你们一块儿退下养□□谱一曲君臣佳话。”
姚元景笑了起来,他也希望能看到这一日。
前半生官途坎坷,后半生得遇明君,仕途顺畅,为君为国为民作出些许成绩,他十分满足。
胤裪和姚元景期待着大清即将到来的盛世,为大清盛世被自愿当了块垫脚砖的郑卫,根本没听仔细听姚远景和十二贝勒在说什么,他全副身心都被手中的书吸引了。
火车到站,郑卫才看完第一篇大清铁路规划,看完后他只有一个想法,大清即将腾飞,安南国百姓能这时候能成为大清子民,是安南国百姓的幸事。
“卫郡王,请下车了。”
郑卫从马车上下来,看着这繁华陌生的地方,这对他们郑家来说,不知道算不算幸事啊。
郑家人进京对见多识广的京城百姓来说,也就新鲜了两三日,等雍正忙完,举行宫宴招待郑家人时,京城百姓已经对这位卫郡王无感了,包括百官也是。
举行宫宴,皇室宗亲和三品以上高官自然是要到的。这场宫宴是为郑家人举行,宫宴上最追捧的不是郑家人,而是瑞亲王一家。
皇上赐菜,皇后敬酒,皇子们跟瑞亲王家的阿哥们关系十分亲近,宴会才进行到一半,几个小阿哥就跑出去玩儿了。
郑卫打量着大清朝最有权势的一对亲王夫妻,对他们充满了敬畏。
忠亲王不过是一个在夺嫡中失败的皇子,就能把安南国玩儿得团团转,这两位是除了大清皇帝之外夺嫡中最大的胜利者,他们的心计定然比忠亲王更胜一筹。
叶菁菁轻瞥了郑卫一眼,连自己的想法都藏不住的人,输给胤禩也正常。
雍正举杯:“敬卫郡王。”
朝臣百官们齐刷刷举杯:“敬卫郡王。”
“臣,郑卫,谢皇上恩典!”
雍正微微点头,这小子听得懂话就成。
宴会快到尾声,叶菁菁拍拍胤禟,她出去更个衣。
“你去吧,爷在这儿等着你。”
“嗯,我去把弘年、弘希叫回来,等我回来,咱们就回家。”
“好。”
“额娘,我跟您一块儿去。”
“那就走吧。”
瑞亲王福晋母女俩起身离席,皇后略坐了坐,也起身离开。
弘晖夫妻对视了一眼,弘晖借着给福晋夹菜,小声道:“放心,额娘知道轻重。”
董鄂蓉蓉点了点头,希望吧,希望皇额娘知道轻重,不要再说出不该说的话得罪了姑母母女俩。否则,她不是给弘晖找助力,而是给弘晖找不痛快。
董鄂蓉蓉原来不叫这个名字,她有个小名叫容容,只有家里亲人才会这样叫她。家里的奴才,和外面的人,都只称呼她董鄂家的大格格。
后来,姑母建了菁华大学,成了内阁阁臣,全天下人都知道姑母的名字。京城里的贵族宗亲们,也开始流行起给家里女儿取大名的风潮,传出去叫人知道,他们家的女儿也和男子一样有名有姓,和男子一样贵重。
董鄂家的女儿也取了大名,她叫董鄂容容,阿玛觉得不如跟姑母一样加个艹字头,也能沾沾姑母的福气,以后一生顺遂。
她确实沾了姑母的福气,若是没有她这位有权有势的姑母,她也不会嫁入皇家,皇后这位婆母也不会对她高看一眼。
皇后是她婆母,董鄂蓉蓉自然敬着她,可皇后六月时要给她娘家侄子说亲得罪了姑母,董鄂蓉蓉就不那么敬着她了。
弘晖说她额娘哪里都好,只是偶尔会为了他做出些不理智的事。董鄂蓉蓉听了只想笑,她很想告诉弘晖,蠢就是蠢,别找借口。
为这事儿,董鄂蓉蓉专门回了趟娘家,祖母、额娘陪着她去都统府给堂祖母请安,堂祖母知道她是为什么事而来,堂祖母告诉她:一码归一码。
一码归一码,姑母对她这个侄女,弘晖这个侄子,以后还是一切如旧,但皇后么,就只是皇后。
她把这句话带回府,弘晖听了后沉默了许久。
皇后被雍正训斥后就想找九弟妹道歉,可九弟妹一家去了海参崴,她没有道歉的机会。八月底九弟妹一家回京后,九弟妹一次都没进宫过,她作为皇后不能出宫,只能在宫里等着,好不容易等到了这次宫宴。
“九弟妹,上次永乐之事,是我这个做嫂子的考虑得不周到,还请你见谅。”
“永乐什么事?皇后如此说,倒叫我不明白。”叶菁菁嘴角微翘,眼里却一丝笑意也无。
皇后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了,九弟妹不称她四嫂,却称她皇后。
“图扬七月底已经成婚,我……”
“哦,还未恭喜皇后娘娘侄子大婚呢。”叶菁菁笑眯眯地打断皇后的话表示自己不想听。
皇后叹气,无话可说了。
叶菁菁点点头:“晚上风冷,皇后娘娘别在院子里站太久。胤禟还在等着我,这里就告辞了。”
叶菁菁告退,问永乐上哪儿去了。
慧心忙道:“公主身边的丫头说去御膳房了,好像听说咱们家两位阿哥在那儿。”
御膳房离这儿就两个院子,叶菁菁走过去时,永乐已经把弘年和弘希抓出来。这两个臭小子,手里抓着一只鸭腿吃得正带劲儿。
“宴桌上的不吃,跑来这儿偷嘴了?”永乐瞪他们。
弘历笑嘻嘻:“永乐姐姐,桌上的肉都冷了,没有御膳房刚出锅的好吃呀。”
“你们倒是挺会吃。”
叶菁菁笑着对弘历说:“我要带他们俩走,你留下继续吃还是跟九婶一块儿。”
“我跟九婶一起走,一个人偷吃没意思。”
“呵,你厉害,偷嘴还偷出心得来了。”
叶菁菁带着三个小的回去,雍正不在,宴席差不多要散了。
熹妃笑着过来:“多谢瑞亲王妃把这浑小子给带回来,刚才我还头疼上哪儿找他去。”
“熹妃娘娘客气。”
弘历刚啃完鸭腿,没处擦手,相中了他额娘披风上垂下来的披帛,扯过来一角当手帕用。
弘希见了也想伸手,被叶菁菁眼疾手快地扯回来,又把手中的帕子丢给他。
“熹妃娘娘,家里还有事,我们就先走了。”
“瑞亲王妃慢走。”
叶菁菁拉着弘希和弘年,永乐喊了声阿玛,胤禟正在跟几个兄弟说话,他跟兄弟们打了声招呼就过来了。
卫郡王还未走,在太和殿门口站着,在等他们夫妻。
“见过瑞亲王、瑞亲王福晋。”
“卫郡王客气,不知卫郡王在此等我们夫妻,可有要事?”
卫郡王道:“确实有要事,我家儿女今年也十余岁了,我想送我家儿女到菁华大学读书,不知可否?”
“只要是大清人都可进菁华大学读书,只是有一点,卫郡王既然知道菁华大学,应该也知道要进菁华大学只能凭自己的学识考进去。”
“自然。”
卫郡王未必没想过凭他的身份走后门进菁华大学,皇帝说叫他问瑞亲王福晋,瑞亲王福晋说要他儿子自己考,他也就只能认了。
出宫上马车后,胤禟冷哼:“咱们大清的皇子要进菁华大学都必须考试,他郑卫一个外姓郡王,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他想进菁华大学就进菁华大学?”
“好了,郑卫又没有说什么。”
“是没说,但是心里肯定这般想了。”
叶菁菁瞪他:“你多大岁数了,还能不能更幼稚一些,别人怎么想的你也要管?”
“我……”
胤禟正想替自己说话,看到女儿偷笑,两个儿子睁着大眼睛看着他,胤禟一下笑了:“永乐不许笑,你们两个也不准看,爷叫你们看了吗?”
叶菁菁也忍不住笑,轻轻给他一巴掌:“又来了,说了多少回了,你这人,在外人面前挺像那么回事的,怎么一到我面前就这么绷不住。”
“爷不喜欢那些给你添麻烦的人,一天到晚没个消停。”
永乐无语:“
阿玛,您不想想我额娘如今什么身份,那么多人盯着她,有盼着额娘好的,自然也有的是想从额娘身上得些好处的人,这个您都不知道?”
不是不知道,只是讨厌,接受不了。一想到那些人给福晋找事儿,胤禟就想打人。
“卫郡王不过是问句话的事,阿玛您也接受不了?”
叶菁菁对女儿道:“你别念叨你阿玛了,我看他今儿喝酒喝多了,让他歇歇。”
永乐轻哼:“额娘您就偏心我阿玛吧。”
听了女儿这话,胤禟更是得寸进尺,脑袋靠着福晋的肩膀,手搂着福晋的腰,贴得紧紧的。
永乐:“……”
弘年弘希:“哇哦!”
永乐捂住两个弟弟的眼睛:“别看,伤眼睛。”
“姐姐别动我,我想看。让我看嘛!”
“叫你们别看是为了你们好!”
“要看要看!”
永乐一个人按不住两个小的,三个人在马车上推来攘去,弘希挠到永乐胳肢窝,永乐没忍住笑了起来,弘希弘年一起扑上去,挠的永乐哈哈大笑。
“别,再使坏小心我揍你们。”
“来呀来呀,姐姐揍我呀。”
胤禟胳膊一使劲儿,把福晋抱起来放自己腿上:“咱们躲开一点,小心打出血来溅咱们身上。”
叶菁菁白了他一眼,把他嘴唇捏成鸭嘴。
一家人笑笑闹闹,都回府了,还不肯下马车,慧心打开马车门:“主子们,到家了。”
弘年和弘希从马车上跳下去,永乐忙追:“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略略略~就不,抓我呀!”
胤禟想抱起福晋下马车,叶菁菁拍他胳膊,赶紧松手,外头那么多下人盯着呢。
胤禟只好松手自己先下去,他的手朝上伸过去,叶菁菁扶着他的手慢慢下马车。
一阵冷风吹来,冷飕飕的。
“这才十月晚上的风就这般冷了,今年会不会提前下雪?”
“不知,就算不提前下雪,等到入冬后,海参崴钢铁厂那边进度也会慢下来。”
夫妻俩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回主院后,洗漱收拾完回房间休息。
天色已晚了。
风吹云动,天上的乌云被吹开,银白色月光洒在窗台,再流泻进卧室,被床沿的纱帘挡住,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光透进床帏。
枕着他的肩,叶菁菁浅浅打了个哈欠,声音懒懒的:“出宫时你生气,是不是因为四嫂。”
“嗯,一部分吧,也不全是因为四嫂。”
胤禟可以说是在大哥二哥夺嫡中长大的,大哥没机会后二哥、三哥、八哥争夺,其他兄弟们被卷进去,他真的看够了,也厌恶够了。
“四哥登基才九年,他年岁也不大,后宫里就已经暗潮涌动了。皇子们之间关系还可以,叫他们额娘挑拨着,以后兄弟之间渐行渐远,兄弟情也会慢慢被磨没了。”
“或许是皇子们从小受的教育与我们兄弟那时候不同,弘晖、弘盼、弘昀、弘时他们兄弟都在天津读书,他们能接触到平民、商人、大儒,这些见识开阔了他们的眼界,他们不像我的那些兄弟们一样眼里只盯着皇位,可人真的经得起挑拨吗?”
何况,挑拨他们的还是他们的亲额娘。
“福晋。”
“嗯?”
“你说,如果四哥立太子怎么样?”
“你忘记了,四哥说过,他不会立太子,他不想被他立为太子的那个儿子成为靶子。”
胤禟叹气:“咱们皇家,好不容易过了几年清静日子,这要是起争端,我真是不想看,到时候咱们夫妻带着儿女出京吧。”
“不用如此担心,四哥会处置。”
这些年来,雍正的全副身心都用在前朝,后宫他都交给皇后管着。六月时皇后起了心思,雍正就警惕起来,他不再完全信任皇后的话,自己把后宫抓起来。
乌拉那拉家,齐妃娘家,熹妃娘家,裕妃娘家,这四个有皇子的后妃家族,只有裕妃娘家最老实,其他都不是省油的灯。
“九弟妹跟皇后生了嫌隙?”
“奴才觉得应是。”
雍正轻叹,九弟妹本来对皇后就不如三嫂、五弟妹、十弟妹亲热,九弟妹十二、十三、十四的弟妹都比对皇后好,皇后想用永乐的婚事拉拢九弟妹,触了九弟妹的逆鳞。
“苏培盛。”
“奴才在。”
“皇后那里就别管了,你去给大福晋传个话,叫她有空闲了,多去瑞亲王府坐一坐。”
“奴才知道了。”
皇上从未明确说过看好哪位皇子,苏培盛几个常在皇上身边伺候的人心里都十分清楚,皇上看好大阿哥弘晖。
皇上是开拓之君,皇上选大阿哥,选的是守成之皇权的最中心,有些变化看无声无息,但只一点点小变动,就足够让人心惊,也能让身在其中的聪明人,看懂皇帝的意思。
皇后依然还是皇后,后宫的权力也依然在她手里握着,可皇上对大福晋的偏倚,动摇了皇后在后宫的绝对权力。
皇后不再是之前那个自信的皇后了,对后宫也握得不如以前紧,齐妃、熹妃、裕妃、年妃等后妃都暗暗喘了口气。
皇后手中的权力被分薄了些,偏偏分薄她权力的是她的儿媳,皇后为着儿子弘晖,也不会跟大福晋对上。
皇后松手,后妃得利,齐妃、熹妃刚动起来的手脚又停下了,后宫又回到一个微妙的平衡中。
雍正观察了些时日,对后宫的现状满意了,也就不再紧盯着后宫,把目光转到前朝。
入冬了,云南开化府几乎不受冬日影响,十一月下旬建好了钢铁厂,从新南疆运回来的煤炭和铁矿大量往红河港去,再从红河港走水路运到开化府。
第一批煤炭和铁矿运进来时,胤禩亲自在红河港迎接,八福晋也带着儿子来看热闹。
“阿玛,好大的船。”
胤禩抱起儿子弘喜,弘喜指着后头的大船:“阿玛,大船能开进来吗?”
胤禩也不知道,只能试试。知道要从红河港运矿后,胤禩已经叫人把沿途河道清理过了,若是大船还过不去,只能换小一些的船运货。
胤禩在港口守了一日,半下午有人来报,有大船触底,正在卸货。
“主子,听他们说,冬日里本来水流量就比雨季时小,加上河中泥沙沉积比较深,海军的大船过不了,只能换成普通商船。”
“知道了,那就换商船吧。本王会安排人手帮他们卸货。”
为了不耽误运矿,小船的矿运到红河港,大船还是北山运到海参崴先屯着。
海参崴连日大雪,这段时日生产的铁轨已经把仓库堆满了,田文镜给工厂的工人放假,等他把这里的情况汇报给皇上,等朝廷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