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居然听懂了她的话,好说歹说劝她自己就是她家姑娘,这屋里也只有一扇门进不来登徒子,终于安抚着让她安静下来。她自己则转进屏风内又吃了一粒药片,接着马上出来,就看到了桃香如见了鬼一般,双眼瞪得如铜铃般大小。
“姑娘!真的是您!您打扮的男装也太像了吧!连声音都像!几乎就是个真的男人!”震惊过后,没心没肺的桃香满脸崇拜地捧着手说道。
青黛也还在云里雾里,干脆把桃香叫过来,哄着她吃下了药片。
接着,她眼睁睁看着前一息还可爱娇软的少女,下一瞬就变成了一个俊秀挺拔的少年,面容身形的变化几乎让她无法认出她面前就是桃香,仅有眉眼间的相似而已。不过诡异的是,这个少年梳着少女的发髻,身上穿着浅粉色的襦裙。
也就是说,这个变性的药丸名为障眼法,便是让别人眼中的自己变成了相反的性别,而自己的身体其实并没有改变,只是这药只能改变面容声音和身形,身上的衣服首饰没办法一同改变。
青黛还是有些不放心,据说弯男比直男更能看出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差别,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于是她给桃香下了一个让桃香又羞又怕的命令。
“桃香,把裙子脱了。”
桃香捂住身上的裙带,面色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地道:“姑娘,你要作甚呀?奴婢、奴婢……”听说有那些喜好磨镜的女子,姑娘该不会是……
桃香捂着羞红的脸扭扭捏捏,看在青黛的眼中就是一位俊朗的少年穿着裙子娇羞地拧着腰。
“脱下!”她又重申了一遍,接着抚慰桃香她什么也不会做,桃香这才犹犹豫豫地扯开了系绳。
直到看到少年桃香腿间那根物件、她又伸手覆上去感受过它的触感后,青黛才完全放下了心。
而桃香看着三姑娘表情怪异地盯着她赤裸的下身,还拿手覆在她胯骨前空空如也的地方来回滑动,只觉得三观都碎裂了。
“大人,这是在盐商李家中寻到的账册。”
一位身着玄色飞鱼服的青年男子手中捧着三本装订成册的账册,恭敬地双手递给懒洋洋斜倚在短榻上的男子。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过,那手掌心上泛白的旧疤印记纵横交错。上首只闻“哗哗哗”的书页翻动声,越翻越快,就如同他此时急速跳动的心跳声。
翻动声骤然一停,他只觉呼吸都随之一滞,额头上顷刻间冒出了细小的冷汗,只闻男子温润的声线道:
“都是假账。”
只是四个字,就让他“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瑟瑟发抖地跪在他黑色的皂靴前,声音有些抖:“属下无能。”
“自己去领罚。”男子的音调如情人间最温柔的絮语,但跪着的青年男子却抖得更厉害了。
“是。”
他说完之后退了出去,没多久,院外就响起了一声被极力压抑住的惨哼,让人无端毛骨悚然。
榻上的男子恍若未闻,意态疏懒地起身,靠在案牍前,随手抽出了几册书卷翻阅。
他的速度极快,一个晌午过去,案牍边上已经堆了一沓厚厚的书。
当最后一本书被他摞在书卷的最上方,秋明良往圈椅背后一靠,抬手揉了一下眉心,偏头望了窗外明媚的春光一瞬,站起了身。
菀菀黄柳丝,濛濛杂花垂。
西湖边上绿草茵茵,柳叶拂过湖面上缥缈的雾气。立于湖边,如置身浩渺仙境,而西湖就真如那浓妆淡抹总相宜的西子,婉婉亭亭游于这仙境之中。
湖边踏青赏玩的游人不绝,或采花编草,或嬉戏打闹,或放飞风筝,不一而足。
在这三三两两玩乐的行人中,那个手中持着一条柳枝,亦步亦趋跟在一队野鸭身后的少年,就显得格外出众。
少年约莫十五六的年纪,一身干净简洁的月牙白细布直缀,仅腰间挂了一方白玉,头上束玉冠,腰身被竹青色绣叶纹的腰封掐得极细。
从秋明良的角度,仅能看见他俊秀的侧脸。他粉嫩的唇角微抿,明明干着在旁人看来十分怪异的行径,脸色却严肃得如在做一件对他而言无比重要的事。
“你在作甚?”闲着也是无事,秋明良忍不住上前了几步,走到他身边问道。
少年听到声音转过了头,秋明良这才看清了他的正脸。面如傅粉,唇若涂脂,瓜子脸精致小巧,眉眼间迤逦缱绻如南方温软的山水画,若不是他的眼光特别毒辣,他都要以为这是位女娇娥。
“我在研究野鸭的习性。”
秋明良今日并未着飞鱼服,穿了一件墨蓝色的长袍,腰束玉带,看起来便似一位普通的贵公子。少年只是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回答后,便又跟在小鸭子摇摇摆摆的屁股后走了。
挑了挑眉,好奇心起,秋明良也随着他的步调,小步小步地走在他身旁,再次开口问道:“为何要研究野鸭习性?”
少年似乎毫不在意他是个陌生人,有问必答,“因为夫子布置了作业,要以鱼为主题做一篇文章。”
俞家少年
“既是要以鱼为主题,那你为何要跟在这群野鸭身后?”秋明良更奇了,接着问道。
少年又侧头看了他一眼,他好似从那一眼中看出了少年对于他无知的诧异,“因为‘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那你不该跟在鱼身后?为何是野鸭?”
少年再次看了他一眼,秋明良看到了那双剔透黑眸中满满的理所当然,少年道:“自然是因为我不会凫水。”
“噗……”终于弄明白了少年的目的,秋明良的双肩止不住微微颤抖,克制了一下,捂着薄唇说道:“所以,你便研究野鸭的习性?”
少年点点头,“既是都可在水中游,那鱼同野鸭便差不离。”
“哈咳、咳,”秋明良勉力压住笑意,一双细长的柳叶眼都弯出了弧形,让那双浅灰色的瞳孔都染上了几缕趣意,“我想还是有些不同的。”
“在我眼中并无。”少年扫了他一眼,又垂眸,眼神紧盯那队野鸭,“就如同你我,在鱼与野鸭眼中,也并无区别。”
秋明良有一刹的怔愣,待他反应过来,那少年已跟在野鸭身后走了几尺远了。
他迈了几个大步跟上,双眸视线紧绕在少年身上,唇边已满是兴味的笑意。
“你是哪家少年?叫何名?”
少年听他这句问却并没有像前面那般有问必答,而是忽地顿住了脚步,双手交叠朝他长揖了一道,神色诚恳,言辞切切,“父母曾叮嘱我,若有不认识之人来询我名姓,不可奉而告知,见谅,莫怪。”
眼看着他做完了揖又朝前走,秋明良跟上他,和他并肩而行。
“令尊和令慈是不是还交代过你,不要随着陌生人走?”
少年极为诧异地瞥眸看了他一眼,又警惕怀疑地上下打量他一番,小脸绷紧,“你如何得知?”
秋明良的眸中又浮起了点点笑意,以手抵唇轻咳了一声,“我猜的。”他话音一转,语气已经带了些诱哄孩童的蛊惑,“我府上不仅有野鸭锦鲤,还有乌龟白鹅,同是在水中之物,想必多观察几种对于你做文章也是有益的——所以要不要来我府上?”
少年似乎有些被他说动了,秀致的眉眼间浮上了些许纠结,他踟蹰了一会,最终还是义正言辞地道:“谢过兄台好意,不过,我如今寄居在他人府上,不便晚归。”
“敝姓秋,你唤我一声秋大哥便可。”
少年从善如流,再次冲他鞠了一躬,“秋大哥,小弟需得归府了,就此别过,有缘再会。”
秋明良看着他规规矩矩一板一眼地给自己施了礼,接着转身迈着八字步,不急不缓地走了,边走还边用手中的柳条时不时在半空中甩一个空响。
这回秋明良没再追上去,只是抬起手,摸了摸下巴,把这当成了是一个烦闷午后的意外调解,一个令他心情愉悦的小插曲。
未曾想,过了几日他再次上门俞府,又遇见了他。
他见到他似乎也有些惊讶,跟着一旁的俞筠,对他施了一个礼,“见过秋大、”他磕巴了一下,“大人。”
“这是在下的四弟俞琮,自幼体弱,二伯母听闻江南山水养人,把他送到这边求医寻药,前几日方抵达杭州府。”俞筠温声解释。
原来是俞家二房的儿子,秋明良微笑着又看了一眼少年板正白嫩的小脸,让他们不必多礼。
俞二老爷是庶出,也就是俞氏和俞大老爷的庶弟。
“大人来得不巧,今日家父不在府上,家母让在下好好招待大人,如有不周,还请大人见谅。”俞筠拱了拱手,话音里柔中带刚。
今日上门连俞大夫人的面都没能见到,但秋明良的表情像是一点都没有着恼,反而十分通情达理地道:“大表弟无需客气,舅舅舅母事务繁杂,我是十分理解的。”
“既如此,大人如若不嫌弃,可移步至在下的院里饮一杯粗茶。”俞筠彬彬有礼地起身相邀。
“我听闻大表弟在苦读准备秋闱,便不打搅大表弟温书了。”秋明良笑得善解人意,目光投向安静在一旁陪坐着的清秀少年身上,“府中景致奇佳,可有幸请四表弟领我在府里逛一逛?”
“这……”俞筠看向少年,欲言又止,似有些为难。
少年却站了起来,朝俞筠说道:“大哥且安心备考,秋大人便交由我来招待罢。”
俞筠对上少年清亮的双眸,唇角抿了抿:“那便劳烦四弟了。”
少年摆手称不麻烦,接着伸出手,一本正经地对秋明良道:“秋大人请。”
秋明良笑笑,同少年并肩出了花厅,往府中花园的方向去了。
从回廊的阶梯上踏下小径,绕过一丛白玉兰,秋明良扭头看着一语不发的少年白皙如玉的侧脸,问道:“得知我身份,吓到了?”
少年疑惑地抬眸看着他,双眼纯净无暇,反问道:“大人是何身份?”
秋明良难得语塞了片刻,奇道:“你大伯和大哥没同你说?”
“大哥只提到你是位大人。”少年一板一眼地回答,似搜口口号获取全文乎对他到底是何身份十分并不是很感兴趣。
秋明良挑了挑眉,庶出与嫡出之间果真水火不容,连他的身份都没清楚告诉少年,是怕少年借此搭上自己?莫怪方才他提出让他陪自己时,俞筠一脸不情不愿。
少年也没去纠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只是尽职尽责地开始领他闲逛起来。
“这是小溪。这是假山。这是湖心亭。这是碧波湖。”听着少年清越的嗓音用一点辞藻修饰都没有的句子介绍这座美轮美奂的花园,还伸出了手配合自己寡淡的描述一边指点,秋明良忍不住想,他这有些憨傻的性子,恐怕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现在说自己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指挥使好像有些自吹自擂的嫌疑,秋明良摸摸鼻子失笑,决定干脆任由他被蒙在鼓里。
“大人且当心足下,湖边湿滑。”终于冒了一句不一样的句式出来,秋明良心下忍笑,“不必唤我大人,还唤我秋大哥便成。”
“秋大哥,这边请。”少年改口改得痛快,让秋明良不期然想起那个改口叫表哥也很爽快的少女来。
马甲上的马甲
他难得走神的时候,少年已经迈着平稳的步子走到前面了。他说带他逛花园,就真的是在心无旁骛、认认真真地逛花园。
在少年带着他一丝不苟地将俞府花园的每一寸土地都踏过之后,秋明良发现他额上已浮起了点点汗珠,在玉白的面上犹如温玉垂下的凝脂白露。
“我们进凉亭里歇脚如何?”
少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挂在东边的日头,很是理解地点点头说道:“既然秋大哥累了,那我们便歇会。”
秋明良又想笑了,到底是谁累了这小憨子还搞不明白呢。
两人入了凉亭,各自在雕成鲤鱼模样的石凳上坐下,秋明良靠着凉亭边上的深棕色栏杆,眸子微微眯起,显得有些懒洋洋的。
而他对面的少年腰板挺直,正襟危坐,小脸端正。
“一直这般端着,不累吗?”秋明良斜斜挑了挑眉,修长的手指伸出亭外,撩拨着一池碧水。
少年摇摇头,答得一脸认真,“累,但夫子说过,站要如松,坐要如钟,才为君子。”
“你平日除了念书,可还有其他爱好?”秋明良点在湖中的手指引来了一群锦鲤的轻啄,麻麻痒痒的,他也不理会,再次发问。
少年蹙起了眉,似乎在一本正经地思考,秋明良发现自己有些看不得他蹙眉的模样,只想伸指将它抚平了。
“……习字,写文章。”在思考了半晌后,他终于极为慎重地给出了答案。
“那是你念书的一环,算不得爱好。”
“那用膳、睡觉、走路。”
秋明良再次忍不住,将脸埋到微微颤抖的双肩里,闷笑起来。
他发现,他总有法子能将他逗笑。垂下的指尖涟漪点点,好似他心间之湖。
抬起头来,对上少年纳闷又不解的目光,秋明良抬起指尖,轻轻弹了弹手指上沾染的湖水,俊秀的面容染上几分肆意,在日光下变得比平日耀目了些,“俞小弟,你的生活过于无趣了罢。不如让大哥带你游乐一番?”
少年似乎很不满他的说法,粉嫩的唇不自觉地嘟了嘟,很是不赞同地道:“我认为挺好。”
“哪好?”
“比之猪狗,要好上百倍。”
又是一阵隐忍的闷笑声,接着是少年不解疑惑的声音,“有何可笑?”
“……约莫没有人会拿自己同猪狗比。”
和他在一起的时光过得实在太快又太愉悦,以至于俞筠从前院寻来的时候,秋明良升起了几分不舍。
但他还是风度翩翩地起了身,从衣襟中拿出一张帖子,礼貌地递给俞筠,语气温和地说道:“大表弟,我此番前来,还有一事。上巳节那日不知你们是否得空?我是第一回来这杭州府,想邀你们兄妹三人同游。”
“在下会转达给舍妹的。”俞筠接下帖子,既没答应也没拒绝。上巳节又被民间誉为情人间的节日,心怀爱慕的少年男女们都会选择这样的日子约着心上人出门踏青游玩。
秋明良不以为意,笑意温润,最后看了一眼站得笔直的少年,离开了俞府。
待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俞府大门合上,俞筠和身侧少年一同朝淳南院而去。
俞筠瞥了身侧的少年一眼,不论如何看,“他”都像是一个真正的少年郎,而不是他娇滴滴的妹妹。
他的表情实在太过于一言难尽,俞琮,也就是借了俞四公子名头的青黛侧头问:“哥哥怎么了?”
俞筠摇了摇头,虽然很是费解妹妹为何要扮成四弟去见秋明良,但作为一个疼爱妹妹的哥哥,他无法拒绝她那双水汪汪的眸子。
到了淳南院,俞大夫人见着他们兄妹二人并肩进来,温柔笑着把青黛招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拿了盘点心给她吃。
看着她如小仓鼠般吃得满嘴都是糕点渣子的模样,俞大夫人拿帕子给她擦了额上的汗,对着她那一身男装也很是费解,“阿黛,为何非要扮成这般模样去见那秋明良?”
青黛的手顿了顿,她假借俞四公子身份一事只有俞筠、俞大夫人和桃香知道,俞府其余下人都以为“他”真的是从京城来的俞四公子。杭州俞府的下人大部分是在本地挑进府的,即算是京城跟来的老人,也已有十几年未回京城了,没人见过常年在庄子上养病的俞四公子的模样。
但这事的因由她着实不好同俞大夫人解释。这次在杭州府再遇,分明就是好龙阳的秋明良不知为何同俞三姑娘示好,明明在杨府不知她身份时他压根不像对她有兴趣的样子,她直觉他就是没安好心。
她决定试着用少年俞琮的身份去接近秋明良,俞琮虽是俞府二房庶出,但也算是俞家人,符合任务里“仇家”的限定,就是不是“仇家小姐”而是“仇家少爷”,她想试试能不能钻个系统的BUG完成秋明良的任务。
她揣测身上带着一股纯正的气质大概更能吸引秋明良这样的人,比如一身清正的季青,于是假少年俞琮应运而生。
见女儿不答,俞大夫人轻叹了口气,搂着她的肩膀道:“阿黛,你别看他如今端方温润的君子模样,那秋明良便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你可要当心。”
青黛眨了眨眼,乖顺地靠在她肩头,“娘,我晓得。”
“大人,京城俞府二房确有一幼子,年十五,名琮,自幼体弱多病,大部分时日在京郊的温泉别庄养病,数月前离了京,据闻是探访名医去了。”
秋明良听着手下的禀报,眼睫垂下遮住细长的眸子,转了转手中的玉如意。
江南多名医,来这寻医也正常。
“嗯,不必再查了。”
他放下了手中的玉如意,吩咐道。
属下恭敬地退下,秋明良慢慢起身,看了一眼窗外的日头,整了整衣衫走出了这座他暂且落脚的小院。
待到他骑着一匹毛色光亮的棕色骏马来到俞府门前时,距离他送出的帖子上约定的时刻还有一刻钟。
他下了马,却没有去敲门,只是静静地站在俞府的朱漆大门前等待。
一刻钟悄然而过,大门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他的脸上不见焦躁,带着温温的笑意,打开一把不知从何处拿出来的山水画扇,轻轻摇了起来。
上巳节的街上多的是出来踏青游玩的少女,秋明良没有了那层令人胆寒的身份,少女们看到这长相俊秀、身形修长、气质温润的锦衣郎君,都忍不住驻足偷瞄几眼。
那被偷看的郎君仿若毫无所觉,一心一意地对着俞府的门扉,任由日头从东边缓缓滑到了西边。
夜市同游
及至一弯柔亮的月儿从藏蓝穹顶的东边悄然跃出,那扇紧闭了一整天的朱漆大门才终于被人拉开了。
俞筠从门槛内跨出来,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一身苍青色锦袍,笑意温然,俊秀有礼的秋明良。
“你究竟想作甚么!”少年温朗的面容彻底沉了下来,挺俊的眉眼间蕴着黑压压的怒意,对着这位凶名在外、掌百官生死的锦衣卫指挥使没了先前的恭谨,散发着完全不掩饰的提防戒备。从这位指挥使入杭州府后的一系列示好行为及他对妹妹的温情脉脉,让俞筠最先沉不住气,硬声质问。
秋明良似乎是意外地挑了挑眉,下一瞬,他便站直了,端端正正地朝着俞筠长长鞠了一躬,语气诚恳:“秋某知自己唐突了,但表妹温婉灵动,秀外慧中,秋某对表妹一见倾心,克制不住自己的亲近之意。待到回了京城,秋某会同父母禀明,上贵府提亲,愿与贵府结两姓之好,共结连理之谊!”
俞筠盯着他深深弯下去的腰和漆黑的后脑,淡淡开口,语气冰凉如月华,“在下听闻,秋大人好男风。”
他抬起了头,脸上是悔不当初的懊恼,“都是年少轻狂不知事,”他的神情又转为坚定温朗,浅灰色的瞳孔中映着深情不悔,“若能得表妹一顾,秋某愿今生今世仅只表妹一人,再不纳二色!”
俞筠皱着眉还未答话,一道甜濡稚嫩的女声便从他身后传来。
“哥哥。”
俞筠转过头,月色下的少女一袭浅蓝色月华裙,面容皎白如玉,五官精美如同瓷器,似是踏月而来的仙子。
“表哥。”她莹润的眸光转了转,同门外的青年行了个福礼,起身后,迎着他温烈的目光,轻声问:“表哥是来邀我们兄妹同游的么?”
青年浅浅一笑,浅灰色的瞳孔中暗光柔和,他答道:“是。”
“表哥可是等了一日?”
青年望着她,语气轻得似是害怕惊动了画中人,“是。”
少女眸光动了动,回头对俞筠道:“那哥哥,我们走罢。”她说完,不顾兄长眉心能夹死苍蝇的皱褶,抬脚便朝外走了几步。
秋明良也转身,不过脚步似乎顿了顿,仿似随口般问道:“四表弟不得空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