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盆里的血水晃得人眼晕,我攥着帕子往养父嘴角按,麻布瞬间洇出黑红色。
他枯树枝似的手突然抓住我腕子,力气大得不像垂死的人:“阿璃…咳咳…别嫁…”门外传来护院刀鞘撞门的闷响,苏婉的贴身嬷嬷尖着嗓子催:“吉时将至,误了妖族迎亲,你们父女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养父突然翻身滚下床,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
我扑过去扶他,却被他用尽力气推开。
他跪趴在满地脓血里,花白头发黏在额角,冲我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爹这就去求族长…我闺女不能当祭品…爹!”
我死死抱住他发抖的身子。
三个月前还能扛着药篓翻山越岭的汉子,如今轻得像张晒干的蛇蜕。
他后腰溃烂的伤口蹭在我袖口,腐臭味混着血腥气首冲鼻腔。
嬷嬷踹开门时,养父正摸索着往门外爬,血手印在青砖上拖出长长一道。
两个护院架起他胳膊往外拖,我抄起药杵就要砸,却被嬷嬷一耳光扇得撞上墙柜。
“大小姐可仔细着脸。”
嬷嬷指间银针寒光凛凛,“二小姐吩咐了,若您不听话,老奴只好给这老东西扎几针提神。”
妆奁匣子摔在脚边,大红嫁衣像摊开的血泊。
我抖开衣裳时,粗麻内衬的倒刺扎进掌心——苏婉连这点体面都要算计,金线刺绣下缝着三层麻布,专防妖族验身时摸出破绽。
养父的咳喘突然变了调,喉间挤出“嗬嗬”的怪响。
我转头看见护院正用刀柄戳他肋下溃烂处,脓血顺着刀槽往下淌。
嬷嬷捏着银针往他人中穴扎:“可不能死,得让他亲眼看着闺女上花轿......我穿!”
我扯断束腰玉带,绣鞋重重碾过满地珍珠。
外衫滑落时,嬷嬷突然“咦”了一声。
她枯爪般的手摸向我后颈,那里不知何时浮出片淡金纹路,像锁着团将熄未熄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