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第一个骗她吻痕是过敏的人就是安柊。
刚结婚那段时间他们俩亲热起来不知轻重,总是腻腻歪歪地抱在一起亲亲,每次被他亲脖子必起红疹。
安柊说那是免疫力低下加上海鲜吃多了造成的,让她不要太担心,那些红疹最终也在没有亲亲的日子里慢慢消退。
所以姐姐能看出来她和小霖脖子上的红色印子是吻痕,安柊能不知道吗?他在医院那会儿可没少和小霖面对面讲话!注重细节的他也一定能看到小霖脖子上的痕迹!
某些近期回忆也渐渐浮上心头,关纾月隐约记得安柊出差回来那天,他还主动指着小霖亲出来的红印说她又过敏了!
可恶可恶太可恶!
他一直都知道!还一直假装不知道!
关纾月瞪圆眼睛低头看向安柊,心急而起的眼泪直直落到了他的鼻梁上。
“知道了为什么不质问我?知道了为什么不阻止我?你难道不觉得我对不起你吗?你难道不认为我在做错事吗?你挑明啊!你为什么不挑明呢?”
安柊轻轻眨眼,让眼泪与妻子所滴落的融为一体。他将关纾月越抱越紧,泪光闪烁间,他思考出无数个答案。
不挑明是想让她开心。
不挑明是他知道自己并不特别。
不挑明是为了维持住所谓正常家庭的体面。
正常的家庭。
安柊十分渴望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
他父亲不工作、不挣钱,成天酗酒、赌博、家暴。他母亲务农、做苦力、打零工,赚来的钱不仅要为兄弟二人付学费,还要上供给她男人花天酒地。
争吵、耳光、踢踹,还有关上门后传出的哭喊与求饶,以及很多无法入耳的尖叫。
这些暴力贯穿他整个童年与青春期。
好不容易,真的好不容易。
好不容易等到那畜牲猝死,结果挨打的母亲反倒怪罪起了他这个未成年的儿子见死不救,而被迫提前进入社会的大哥更是因此恨透了他。
哪怕暴力与剥削切切实实地落到了母亲和大哥头上,他们始终认为户主就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顶梁柱没了天就塌了。
安柊十六岁时就意识到,他不需要这样没救的家人。
也许是他太清高。
本科四年、硕士两年,甚至踏入社会后,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以为他出生于家教好的书香门第,也经常有人给他介绍条件优越的女生处对象。
他通通拒绝了,拒绝的理由也很好听。他说自己要以事业发展为重心,暂时不考虑情情爱爱。
直到那天给住院同事买花时遇到了关纾月,安柊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并非不渴望爱情。
他只是自卑。
见到关纾月的那一瞬间,他好怕她回想起他不堪的过往。
但当他主动提及高中的点点滴滴时,依旧心善的关纾月问他现在还会因为曾经的事情伤心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好喜欢他的同桌女同学,行为古怪、可爱、对他很好。
安柊想永远永远和她成为一家人,就像街头巷尾手牵手并肩走的那种正常家庭一样。
他的眼泪彻底浸湿关纾月的衣物,好多话凑到嘴边却说不出口。想来想去,安柊微颤着下唇,紧贴妻子的胸腔回应她的不解。
“老婆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老婆喜欢上别人说明我做得不好,我没有资格指责老婆,都是我的错。老婆和别人玩得开心我也很开心,我不能让老婆开心,那就不应该打扰老婆和别人开心。如果老婆和我分享这份开心,那我也愿意接受。只要老婆开心就好,只要老婆不离开我就好。”
他边哭边蹭,蹭得她胸口黏黏糊糊。关纾月试图推开安柊,却被他越抱越紧,让人窒息且喘不过气。
虽然她确实很希望安柊接受她出轨这件事,但这样的话先从他嘴里说出来不免有些诡异。
“不是…你有病啊!?为什么你的脑回路和其他人不一样!?”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这样骂人,把自己吓了一跳,也把安柊吓了一跳。
怀里的人哭得更崩溃了。
“呜呜…我不知道啊…可能真的病了吧…我得了老婆病所以想让老婆开心…我得了老婆病所以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我得了老婆病所以过度保护老婆还害得老婆不开心…我得了老婆病所以老婆可以找小老公…”
关纾月已失去争吵质问的力气,丈夫的大度与坦然只会让她越来越愧疚。他再这样哭下去,她会认为自己之前受的那些委屈全是咎由自取。
心脏酸酸的,像是被一种叫做道德的东西牵扯住了,好可怕。
“你别胡说了!难道小老公是小霖也没关系吗?难道小老公是我的侄子也是可以接受的吗?”
“呜呜…为什么不呢?小霖是个好孩子…他不是外面那种不三不四的人…对你也是真心的…所以我很放心…既然你们谁也离不开谁…那就不离开…不离开最好了对不对?反正我从一开始就决定照顾好你们…老婆…我们三个就这样永远在一起好不好?这样你开心…小霖开心…我也开心…”
安柊呜咽不停,反复挑拨着关纾月心中那把失衡的道德之秤。他满脸是泪地抬头冲她微笑,不知为何,巴掌竟然有些痒痒。
她二话不说给了他一耳光,委屈的哭声与咒语一般的絮叨瞬间消停。安柊的眼里晃过一丝震惊,随后慌张求饶。
“我又擅作主张做决定了…老婆你别生气…”
“不是。”关纾月抹了抹自己的眼泪,磕巴开口,“你哭得太吵了,影响我思考,所以闭嘴,安静一会儿。”
安柊识相地不再说话,他继续将脸埋进妻子的胸口,用尽全力嗅着妻子身上香香的气味。
他也在强迫自己适应混进老婆香香里的可恶气味。
片刻,关纾月胸口的起伏不再夸张,她戳戳安柊的肩膀,再次与他对话。
“可是我才下定决心的,怎么办啊?”
“是…是要和我离婚的意思吗?”
安柊颤抖发问,他的语气恐惧极了。为了稳住他的情绪,关纾月主动搂了回去,并且不停抚摸他的后背。
“是不搭理小霖的决定。”
“老婆…你们还是没有和好吗?要不要我再劝劝小霖?我真的希望你们都开心…”
关纾月长长叹了口气,“不是啦…其实姐姐也发现我和小霖在一起了,她想让我们分手,不分手就不告诉我关于我妈妈的事。所以我就对小霖撒谎,我说菩萨保佑了姐姐,我也要暂停和他做那种事了。毕竟我骗不过姐姐,要想让她认为我和小霖已经分手,只能这样了。那你现在接受小霖的存在,还要一起生活,我怎么办?我真的很想知道关于我妈妈的事啊!”
她并不是纠结该在两个男人之间选择谁,她只是想妈妈了。
特别单纯的烦恼,特别好的妻子。
安柊缓缓起身,将陷入困扰的可爱妻子搂进了自己怀里。
他们说好的今后不会再互相隐瞒,所以他也要对得起妻子的这份坦诚。
“不要担心。”他亲亲关纾月的头顶安慰道,“明天把小霖叫到家里来,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商量对策怎么样?小霖那么爱你,他也会体谅你、理解你的。”
“那你叫…我不知道怎么向他开口…”
关纾月在他怀里小声嘟囔,安柊欣喜不已。
当然没问题。
就算是邀请情敌加入这个家庭也没关系。
只要他还能替妻子解决烦恼,只要他还能被妻子需要。
“好呀。”安柊笑着回答。
依偎间,他心里的缺口再次被幸福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