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她过来了啊啊啊啊——”黄三宏双手捧脸,仿佛在s那幅名叫《尖叫》的名画。
“闭嘴!”杜千页忍无可忍,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黄三宏还沉浸在恐惧中,手舞足蹈地想往寝室里躲,被耿九擒住桎梏在原地。
“要是把宿管招来,别怪我们不管你。
”耿九似乎也动了怒,按他肩膀的手骨节泛白,用了死劲。
“是吕姿文。
”贺铮眯眼凝视了来者几秒,终于看清了她的样貌,大步迎上前,搀住快要脱力倒地的吕姿文。
吕姿文似乎经历了一番激烈的奔跑,盘在脑后的发丸已经垂散到颈侧,汗湿的鬓角贴满了凌乱的发丝。
陆玉刀见状,也快步走到吕姿文的另一边,将她的胳膊绕在自己的肩上,让她的身体重量倒向自己,把她扶进寝室,带到床位旁,搀着她慢慢坐上床沿。
其他后知后觉的玩家,也警惕地跟了进来,待在稍远的地方,围观着状态不太正常的吕姿文。
吕姿文两眼通红,放在膝上的两只手颤抖着,大腿也不住地痉挛。
她倚仗肾上腺素爆发潜能,才能在生死逃亡后,一口气爬上九楼。
但这短暂的爆发,导致她虚脱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不断地喘气。
她焦急万分,悲愤交加下,差点昏厥过去。
就在这时,一只手扶上她的后心,那只手宽大温暖,掌心的热度源源不断地隔着衣服传来。
几个吐息间,她竟然缓了过来,那只手也立刻离开了。
但吕姿文此时没心情去探究这只手的来历,她抬起一只手搓了搓眼睛,哽咽:“张钦死了……”贺铮坐到她身边,轻抚着她单薄的后背。
其他人也默默地走上前,围在她的身边。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眼泪,陈述道:“我们发现,晚修结束后,那些教职工都不见了,再加上宿舍1点才熄灯,这个时间可以去搜查那些白天禁止学生进入的区域。
“我们决定去二楼的年级主任办公室,那里面没人,门也没锁,我们就直接进去了。
房里有一面墙改成了书柜,里面全是书,很显眼,我们以为会有线索,就浪费了好多时间翻找那里。
如果当时不要这么蠢就好了,他说不定就不会死……后面找到快十二点,我们决定先离开,明天晚上再和你们一起去调查。
“临走前,他又去搜了一下办公桌。
拉开抽屉,看见了一张合影,里面包括年级主任在内,大概有百来号人。
我们又赶紧把里面所有的脸都看了一轮,除了坐在第一排正中的朱校长外,还有一个男人的脸有点眼熟,他就站在校长身后,但我们想不起来他是谁了。
”罗科急切地问:“那照片呢?带回来没有?”吕姿文缓缓摇头,“我们离开前放回去了。
”罗科骂道:“蠢货!你们记不起来是谁,我们说不定能记起来啊!拿到手的线索还放回去,要是明晚被npc拿走了怎么办?!”李横舟用眼角乜斜着他,单边手叉腰,食指频繁地点动着。
她轻嗤一声,慢条斯理道:“不问自取为贼,擅自拿老师的私人物品,生怕他们潜进办公室的行为不被发现是不是?遑论拿来给我们一起传阅了,到时候我们所有人就是包庇他们的同谋,直接被一网打尽同舟共g。
你自己大脑皮层光滑得像卤蛋,一点——褶皱都没有,做事不考虑后果,光想眼前,还好意思骂别人蠢货。
”罗科理亏,悻悻地小声嘟囔了两句,没敢反驳。
贺铮轻轻拍了拍吕姿文的肩膀,轻声说:“你继续说。
”吕姿文长出了一口气,“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有东西在使劲砸门。
我们一开始吓了一跳,以为是被巡查老师发现了。
但后面一想不对,如果是巡查老师,它们肯定能直接开门进来,哪里还用砸门,所以我们决定冲出去。
因为我们看不到外部的情况,门又被砸得簌簌响,最后是我们一起用身体撑门冲了出去。
然后我们就看到有好多学生挤在走廊上,它们还穿着校服,一点活人的意识都没有,根本无法沟通,只顾一个劲地追着我们。
它们的手,不,那简直是野兽的利爪,被挠中就是鲜血淋漓。
后来下楼的时候,张钦摔了一跤……”说到这儿,她实在有些支撑不住,把脸埋进掌心,双肩止不住地颤抖。
贺铮垂下眼,把她揽进怀里,让她靠上自己的颈窝。
围在旁边的玩家,有几人露出了焦急的表情,不住地看时间。
罗科额际满是细汗,双唇蠕动了一下,忍不住开口催促时,吕姿文突然脱离出贺铮的怀抱,表情也已经整理好,只有从通红的眼角和鼻尖能窥见她刚刚的崩溃。
她带着哭腔,继续道:“那些学生一拥而上,把他……活活分食了。
我试图吸引它们的注意力,但不管是尖叫,还是抽打它们,它们看都不看我一眼,就仿佛我不存在一样。
像一群鬣狗一样,只会发了狂地撕咬他。
“还有好多在操场上游荡的,像是闻到甜味的蚁群,前仆后继地来。
太多了,实在太多了,我根本拉不开,张钦也跑不掉,他被咬得四肢只剩骨架,吊着最后一口气叫我快跑。
一个人才有多少肉,都不够它们塞牙缝的。
我才跑出去没多远,它们就追上来了。
我只能拼命向前跑,一直跑,直到冲进宿舍,它们才被宿管拦在了外面。
”她的眼中蓄满了眼泪,眼眶终于兜不住,泪水像脱线的珍珠不断滚落。
“我们说好一起过了第十个本就结婚的。
连房子都看好了,等积分转换成钱就可以付首付……”她抓挠着头发,“这本来是我的副本,我不该让他跟我一起的,如果他没跟进来,就不会死了……”贺铮沉默地抓住她用力揪着头发的手,把这两只冰凉的手拢进自己的掌心。
凌欣和许芜绮眼圈也有些泛红,想安慰她,却又觉得酝酿在嘴里的语言太过苍白。
“别哭了,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调整好状态,振作起来继续过本。
”杜千页看着她,表情和语气都毫无波动,“如果过度沉溺在悲伤中,疲于对抗副本不小心丧命,那张钦的死就毫无意义了。
把那些怪物的脸牢牢记在脑海里,通关前如果有机会找到它们,就把它们嘴一张张撕碎,给你男朋友报仇。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出言附和安慰,只有李横舟站在圈外,瞧了一眼杜千页,又瞧了眼贺铮,一言不发。
吕姿文因为男友骤然离世,死法也太过惨烈,一时无法接受情绪失控了,在众人的安慰下,也渐渐平静下来。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尖锐高亢的女声:“李横舟,罗科,在不在?!”被点到名的二人,李横舟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罗科则吓得一抖。
“怎、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特意点我们两个的名?”罗科低着声音说。
李横舟则耸耸肩,从鸽子笼床位间隙探出头,满脸笑意地向门口左顾右盼的宿管挥挥手,“阿姨,我们在。
”宿管翻了翻手里的几张表格,扬声道:“你们两个昨天的考试排名靠前,可以换到楼下的宿舍,收拾好东西跟我来吧。
”罗科的表情瞬间转忧为喜,得瑟地看了贺铮一眼,“昨天还危言耸听,说什么考得太好有风险,你就是不想我们跟你争名次而已。
成绩好才有往下住的福利,成绩排名靠前才能升学,证明提高成绩就是主线,毕业就是这个本的最终目的。
”他乐颠颠地收完东西,走到宿管身边。
宿管看着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李横舟,问道:“你怎么不去收东西?”李横舟:“学海无涯苦作舟,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古有悬梁刺股凿壁偷光,今有我偏居陋室。
唯有艰苦的条件,才能让我化悲愤为动力,让我心怀警惕继续前进!所以我自请留在这里!”宿管:“……”宿管:“行。
”罗科一步三回头地跟在宿管身后,显然是有些后悔了,但碍于宿管不耐烦的状态,战战兢兢不敢开口,只能尾随着宿管离开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贺铮才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我刚刚忘了说,成绩太差垫底的话,有被班主任叫去谈话的风险。
今天陆玉刀就被叫去谈话了,我帮他搪塞了过去,证明谈话并不是无法避免的。
”黄三宏咂了下舌,责怪道:“你怎么一天一个说法?昨天还说不要考太好会有风险,我们这些听了的人得继续挤鸽子笼,没听的人美美换宿舍了;今天临了你又改口说垫底的有被谈话风险,到底要我们听哪种?”“每一次我都说过理由和凭据,”贺铮面无表情道,“采不采纳你们自己决定。
难道你之前过本的时候,什么都不干,像只幼雏躺在鸟窝里,只等爹妈归来把肉嚼碎喂到嘴里吗?”黄三宏被她的话一噎,梗着脖子反驳道:“最起码我们之前各有思路,每次你给出语焉不详的信息,除了干扰我们正常推理还能有什么用?装什么高深莫测呢,关-种一个。
澄清洗白了就开始带节奏,真不知道是给守锋的高层睡了怎么的,能让他们替你发言。
”陆玉刀眼底像淬了冰,霍然上前。
耿九见状,也立刻横在黄三宏身前,腮边的长疤随着肌肉鼓缩而扭动着,皮笑肉不笑道:“哎,这是干嘛?还要动手?副本里这样不利于玩家之间的团结吧?冷静点。
”“退后。
”两人剑拔弩张之际,一只手搭上陆玉刀的肩膀,把他往后拨。
贺铮收回搭在陆玉刀肩上的手,挡在他身前,来回瞧着耿九和黄三宏,两手在胸前一拍,似笑非笑道:“原来是有个亲亲男友啊,他对你可真好,难怪你不用做事都能活到现在。
”黄三宏大吼:“你个臭娘们说什么?!有本事你再说一遍,看老子不弄死你!”许芜绮在副本里一向喜欢避免和玩家产生冲突,但这次她忍了又忍,还是说道:“分明就是你先挑事的。
”岑然也冷冷道:“不是你嘴贱在先吗?你们这些人,什么都往下三路扯,离了这些就说不了话了,没开化的猩猩一样。
”眼见气氛愈加紧张,耿九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凌欣担心贺铮一方吃亏,忙转移话题打断道:“这个消息,要不要明天跟罗科也说一声?”她的打断,就像给被吹得越来越大的气球放气,气氛从紧绷到松弛,终于有了能喘息的空隙。
一直沉默的洪铃也开口道:“快到熄灯时间了,先上床吧。
岑然和许芜绮不是和他一个班吗?明天上课的时候告诉他就行。
”结果到了明天第一节课下课,贺铮才知道,罗科已经没有知道这个消息的必要了。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