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顾星念才缓缓问道,“林奇,告诉我,他在哪?”
“傅总……没告诉任何人。”林奇一脸为难之色,“他坐了中午的飞机,估计……已经不在马都里了。”
顾星念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抬步往外走。
“太太,您要去哪里?”林奇赶紧问了一句。
“我去实验室。”她没回头,丢下一句,便下了楼。
屋外,风很大,卷起地上的树叶与灰尘一同翻飞。
顾星念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半眯着眼,一步一步,走得异常坚定。
推开实验室的门,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走到实验台前,戴上手套,拿起试管,就像过去一样。
细细地研究着,一点一点地往试管里加着试剂。
只要不停下来,就不会胡思乱想。
只要不停下来,就还有希望。
突然,她的视线落在了角落的笼子上。
那只被注射了最新试剂的小白鼠,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死了。
她手里的动作猛地一顿。
“砰!”
那根玻璃试管从她指间滑落,摔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片。
清脆的声响,震得她耳膜发疼。
此刻,她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慌乱起来。
虽然,她早就知道生命无常。
但是,她从来没想过,要怎么面对这一切。
如果……
当初不是自己来到马都里,他便不会跟着过来,也就不会中毒。
不对。
若不是自己无可救药地爱上他,陆冽便不会将他视为眼中钉,下了这样的毒手。
还是不对。
若不是自己当初一意孤行来到海城,就不会再遇见他,就不会有这一切的发生。
他还会好好地活着。
做他高高在上的傅氏总裁,做海城的首富,过着他那逍遥自在、众星捧月的生活。
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都是她。
她缓缓地蹲下身,双手捂住了脸,指甲深深地陷进皮肤里。
她不想面对这个世界了。
她的世界乱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爱他,还是感激他为她所做一切,她只知道……自己不想他死,不想在最后的时光,留他孤独一人……
f国,陆氏总部
陆冽拿着一杯酒,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繁华的世界,一张俊脸冷若冰霜。
他记得,初见她时,她就站在台上,演讲着基因与疾病的冲突。
整个人光彩夺目,他被她牢牢吸引。
后来,他到法朗克教授的实验室去找她。
她毫无征兆地猛冲过来,一把将他扑倒在地。
“危险!”她声音又急又紧,“我感觉要爆了。”
他被撞得眼冒金星,只觉得一个温软的身子压着他,她那张漂亮的脸蛋,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就这么硬生生刻进了他的瞳眸中。
她抬头四下张望,实验室里一片安静。
“……没爆。”
她松了口气,正要从他身上爬起来。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拽,她惊呼着跌回他身上。
他顺势翻身,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再度死死趴下。
轰!
一声巨响,整个地面都在震动。
他感觉怀里的人儿狠狠一颤,她大口喘着气,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惊恐。
“完蛋,教授肯定要骂死我。”
下一秒,她快哭了,他看着她这个模样,却笑了。
于是,他为她投资了实验室,从此,一步步走进了她的生活。
直至她研究出了癌症治愈的方程式,那份惊世之才,震惊了整个世界。
他便将她密不透风地保护了起来。
直到他的兄弟艾尔文,盗走了她完整的基因数据库,还中了病毒。
甚至威胁他,让他去盗解药,但他也从未想过要伤她一分一毫。
他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拥堵和难受。
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为别的男人去死?
“咚咚。”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下属快步走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
他眼底的挣扎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愤怒。
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接下来两天,顾星念一直呆在实验室里,不眠不休,不停地做着她的试剂。
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大圈。
林奇给她送的饭,她几乎没动。
看到这种情况,林奇急得不知所措,赶紧拔了一号码。
“傅总,您还是快回来吧,太太……已经两天没吃没睡了。”林奇的声音带着乞求,“我怕,她的身子受不住,她就是……想见您,像是在……惩罚自己。”
那边沉默了几秒,然后冷冷地说了一句,“若她出了什么事情,我让人拧掉你的狗头。”
林奇倒吸了一口气,哭丧着脸,“傅总,心病还需心药治。”
那边又安静了几秒,说道,“长痛不如短痛。”
然后挂掉了电话。
确实,世界还有什么比生离死别更残忍?
下午,顾星念终于走出了实验室里,
今天的天气很沉。
凌厉的北风刮来,刀子一样,冷得刺骨。
林奇快步走过来,把一件厚重的大外套披在她肩上。
“太太,赶紧进屋,锅里炖了热汤。”
顾星念拢了拢外套,呼出的白气瞬间被风吹散,她看着林奇,忽然问道。
“林奇,你觉得整个马都里,哪里最暖?”
林奇被问得愣住了。
突然,她说了一句,“我想去个地方。”
说完,她抬步往外走。
这个地方,她想了好久,今天终于想到了。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一个小村庄的大草坪旁。
这里是当初傅北宸为她策划婚礼的地方。
冬日里,四周一片萧索冷清,看不见半个人影,记忆中那片青翠的草坪,此刻只剩下枯黄。
她推开车门,慢慢走向那棵许愿神树。
林奇跟在后面,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他赶紧环顾四周,心里咯噔一下,头皮有点发麻。
傅总一定以为是自己把他给出卖了!
没错。
傅北宸就住在离神树不远那幢小楼里。
此刻,他就站在二楼的窗边。
他整个人陷在房间的阴影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塑,在自己的世界中痛苦挣扎。
他舍不得离她太远。
就守在曾经离幸福最近的地方,靠着那点回忆支撑着这副残破的身体。
身旁一个保镖压低声音,带着惊愕,“傅总,太太来了!”
“她正往神树那边走……”
傅北宸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
垂在身侧的手,不受控制地攥成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