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宜仰起头向后靠坐，落在大腿上的手中是一张被抓皱的票据。
她对半蹲下来亲和询问她是否有什么需要的空姐摆摆手，侧头视线透过小小的窗户看向外面一片漆黑的云层。
这是她迄今为止做过的最大胆的事，比当初招惹陆璟更叫她紧张，慌乱，是那一股按捺不住拨开迷雾的冲动。
本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本欲丢开一切躺倒在床上，却猛然坐起跑出家门，在的士上翻阅飞往首都的机票。
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她一个人的决定。
21:30分起飞，1:00降落。
“也许你觉得我说的话有些荒谬，但我是真诚建议你去找他聊聊。你是一个不惧坦诚，愿意直面一切的女孩儿，我猜偶尔有人会将你概括为‘大胆’、‘荒诞不经’，和陆公子之间有这么多不清不楚的地方，你竟能忍耐得住不去寻根究底反倒令我惊奇。”
冯宜耸耸肩：“因为我有答案，只是你不知道。”
“给他判‘否’的答案吗？但我真的觉得……如果不是在乎，有些事情是不必要做的。”
“你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一方高高在上施舍的在乎另一方并没有一定回应的义务，就算是完美无缺的情感奉上，任何人也都有拒绝的权利。”
宋辰曦看到她这个学生极少地流露出近似于沉凝不虞的脸色，知道这句话其实已经近似于对她的指责，但她坚持要把最后一句说完。
“就算是已经判否，但在还没有真正分开的时候把能做的都做过，也是给未来的自己兜个底，若有一天还会回忆时问心无愧，不留太多遗憾。”
冯宜微颦起眉半睨着宋辰曦，良久后她转身面朝落地窗外云雾霭霭的天幕，叹了口气：
“抱歉，我今天多言了。只是年少时的感情，很多时候都是过去便不会重来。”
没有他的身影，她这一次落地不再能见到通道，要客专属摆渡车，更不要说其他的随行接待员，贵宾楼等服务。
她随着人流慢慢往下，一阵风迎面吹来，如钢刀般划过她的脸颊，她打了个哆嗦抱着手瑟缩了几下。
两地的气候差异太大了，北京的一月正是隆冬时节，零下十度的天气抬眼望去许多房屋顶上还有未干的积雪，冯宜前后左右的乘客都套着厚实的羽绒服，只有她匆匆忙忙过来只套了搭在床边椅子上的薄棉外套。
她丢掉素质，在人群里左插右挤，只求快上几秒登上开了暖气的摆渡车。
若说南方的冬是绵里藏针的寒意，北方则是在寒风掠过的一瞬间让你误以为只是一阵普通的风，但呼吸将这股气吸入时才会骤然反应过来里头藏着的冷硬。
没带行李的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等，她匆匆上了一辆的士时连打了两个喷嚏。
师傅问她去哪时她下意识启唇，却又猛地止住。
她不知道他会在哪，甚至她才刚刚发觉，自己竟还不知道陆璟他家住哪。
天哪。
关于两人之间极不平衡几近单向透明的认知席卷而来，令她的心脏发闷不适。
师傅又催问了一遍，她才慢慢道：“去天安门吧。”
失去目标的行程。那便算了。
做点一般天朝人来北京都会做的事，在天亮以后再飞回桐城，这只是自己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跟任何人无关。
“去看升旗？哎哟不是我说，姑娘你这个点刚落地，去酒店休整会儿再出门也还来得及，不是重大节庆那儿不需要通宵占地儿！瞧刚才那两个大喷嚏，北京这大晚上的冷风你躲那地下通道里也挨不住啊。”
她摇摇头：“我还没选好，那儿附近有什么好些的您直接给我送过去就行。”
那师傅回头看她一眼：“酒店都没预约，那您去看升旗预约了没？”
“看升旗还需要预约？”
“得，您今天肯定是去不成了。”
天塌了，她觉得她都不用上这个车，就留机场瘫几个小时再坐回去得了。
上客区不能久待，师傅先把车启动开出，冯宜看向窗外的夜色，忽然问道：“师傅，您知道这京里的贵人们都会住在哪里吗？”
那的士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孤身一人来北京的小姑娘，细胳膊细腿满脸的人畜无害，一张口问这种问题。
她又道：“我听说跑车的师傅们消息是最灵通的，听您口音也是本地人，这晚上车程远说说话也能提神。”
说着她的视线从窗外收回，直视着后视镜里对方的眼睛。
“您说的是贵人？”
“对，是贵人，不是从商或者明星之流的有钱人。”
那师傅一下就笑了：“中南海啊，还能是哪里？”
见冯宜不说话，他又道：“当今圣上，宰相，和一些分管领域重要位高权重的内阁大臣都在里边儿，全天朝再找不出比这儿更贵的地方了。”
“那将军们呢？”
“最高的那批将军们会在玉泉山分配住所，圣上有军委主席的挂职于情于理也有，哦就是颐和园边儿上，一大圈都是军事戒备区。”
冯宜听罢咬了会儿右手食指的指甲。
“这些是能说的吗？”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也就你们外地人不知道，包括他们的吃食都是特供农场种植养殖，香山农场那边是最大最早的，地方还会进贡特产，医疗的话103解放军总院有南楼，和谐医院有帅府壹号都是专供军级或部级以上的高干病区，都是贵人们的集中地，老北京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