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妮丝将水果袋子拎在手上,转身离开摊位时,仍忍不住低声咒骂几句:“该死的老狐狸,每次都想坑我两个铜币……”
她的声音里透著不加掩饰的泼辣,街边路过的人都不由多看了她几眼,她却昂起下巴毫不在意地从人群中穿过。
这一年来,她逐渐适应了这个偏远小镇的生活,镇民们已经习惯了她略带刺人的语气与强硬的态度,甚至还给了她一个戏谑的绰号:“小红椒”。
她偶尔会帮人们处理麻烦,修理几个不知好歹的小混混,镇上的居民对她也多了几分敬畏与友善。
但雷妮丝内心清楚,尽管表面上融入了这个镇子,即使她试图尘封那些经历,她心底深处却始终缺少某种难以言说的东西。
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屋,她关上门后才发现,自己的背脊竟还维持着习惯性挺直的姿态,彷佛随时等待着一道指令降临。
某种深植于身体与记忆中的习惯,总会在她放松时浮现。
意识到这点,她不悦地蹙眉,猛地坐到椅子上刻意放松肩膀,内心却隐隐有种难言的失落与空虚。
自由——她渴望已久的自由,如今却显得如此陌生。
数日后,她再度走在这条熟悉的小路上,手中提着刚从市集购买的蔬果,脑海里盘算著晚餐该怎么准备。
根本没有注意到街边报摊上有一张报纸被风吹落在地,上面印着的字样:‘假死夺权?艾卡特司令官重掌帝国军政’,被积水打湿,变得模糊。
她转进街道旁狭窄的小巷,周遭的喧嚣迅速被甩在身后,光线黯淡下来,安静得只剩她自己的脚步声。
正当她微微加快步伐时,一道熟悉得令人心颤的气息突然靠近她身后,还未来得及回头,耳边响起低沉而淡淡含笑的声音。
“这阵子来,我一直在观察你,雷妮丝。”他的声音里透著淡淡的掌控感,却隐约透著柔和,“你似乎并不适合这种自由。”
雷妮丝猛然转过身,蔬果袋从指尖滑落,砸在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她却没有心思去管,只是怔怔地盯着眼前的人影,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声音竟有些颤抖:“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那看来这个消息让你有些失望?”赛巴斯提安站在她面前,银灰色的眼眸一如往日般冷静而深邃,唇角却勾起一丝淡淡的弧度。
“我若死了,谁来领回不听话的小狗?”
雷妮丝本能地后退一步,声音略微颤抖,语气却故作平静地抗拒:“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跟你回去……?”
她的声音轻而虚弱,明显只是慌乱地试图掩饰内心深处的渴望。而事实上,她的双腿早已僵硬在原地,甚至连挣扎的念头都如此微弱。
赛巴斯提安微微俯身,凝视着她逐渐闪烁躲避的视线,语气里带着理所当然的平静:“如果你真的不愿意,你根本不会站在这里跟我说话,雷妮丝。”
她咬着下唇,垂下眼眸,没有再回应。
即使再不甘,也得承认,他说中了某部分──
她早该逃开,但她没有。她的身体、她的潜意识,甚至是她此刻乱了节奏的呼吸,通通都在无言地出卖她。
赛巴斯提安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动作温柔而克制,眼神里的占有却毫不掩饰:“你已尝试过自由了,雷妮丝,但你不习惯。”
他的声音低缓而平静,如同在陈述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他微微俯身,贴近她耳畔,用低沉的嗓音再次轻声问道:“漂泊的游戏结束了,跟我回家吧。”
雷妮丝没有再抗辩,只是倔强地抬起眼,与他无声对视,眼眶里泛起一层水光。
她的沉默胜过任何回答。
那是她从未说出口、却已默认的选择。
或许,她早已接受,只是迟迟不肯承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