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妮丝被押坐在冰冷的铁椅上,手腕被粗糙的绳索紧紧捆住,路西安站在她面前,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嘲讽。
“你答应过我,只要我完成任务,你就会放我自由。”她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声音冷得几乎结冰。
路西安闻言笑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我确实答应过你自由,但从没说过你能活着享受它。”
她瞳孔骤然收缩。虽然从未完全信任他,但她没料到路西安会卸磨杀驴得如此干脆,尤其是在赛巴斯提安反应完全超出她计划的情况下。。
“处理掉她。”路西安转过身,毫不留恋地挥了挥手,背影消失在门后。
雷妮丝呼吸急促,心跳狂乱,正准备拼死一搏时,门口忽然传来重重一声巨响。
一道道训练有素的黑色人影迅速闪入,几声闷响后,原本站在她两侧的守卫应声倒地。
一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手肘重重砸向下颚,瞬间倒地;另一人刚抽出枪,就被利落地刺中手腕,接着被抛摔在地。
两个士兵冰冷的蹲在门口,枪朝外指著防守,队伍中的其中一个男人迅速而冷静地走向她,扯下黑色面罩,露出真容,拔出匕首俐落地割断了她手上的绳索:“走。”
雷妮丝震惊地望着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她曾在赛巴斯提安的办公室看过他。
“你……你怎么会在这?”
副官只是冷静地瞥了她一眼,没有多余的情绪:“这是艾卡特司令官的命令。”
当副官一把拉起她、从暗门带她逃出时,雷妮丝几乎还未能从方才那场背叛中回神,她紧随其后奔跑,耳边是夜风呼啸与心跳交错的声音。
直到他们躲进一辆黑色军用车内,车门“砰”地阖上,她才终于能开口,“他……”
她的声音发干,几乎发不出完整句子:“他还活着吗?”
副官沉默地发动引擎,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冷冷吐出一句:“长官的命令是,送你离开。”
车子启动,雷妮丝茫然地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初时是熟悉的军区边界,随着车速加快,景色渐渐变得荒凉与陌生。
她皱起眉,缓缓开口:“这不是回去的方向。”
副官的手指在方向盘上微微收紧,声音低沉克制:“我知道。这是长官的指示。他说——他知道你未必想回去,便让我带你走这条路。”
雷妮丝怔住,半晌说不出话。
副官语气仍旧冷硬,却压抑著一股压迫已久的情绪,像是责备,又像是愤怒与不解交缠的闷火:“长官原本不该落到那种地步……若不是因为你……”
话语戛然而止,副官没有再说下去,将注意力拉回车道,只留下雷妮丝坐在副驾席,整个人彷佛被抽空了气力。
那句话像针一样,扎进她胸口深处。
她没有反驳,只觉得喉咙发紧,指尖微微发冷,沉默逐渐在两人之间扩大,如同一场无声的审判。
她望向车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那些曾经代表“自由”的路途,如今却没有一处让她感到安稳。
她明白了——赛巴斯提安没有将她送回故国,也没有强留她身边,而是给了她一条第三条路:真正的选择权。
一种他从未明说过,却早已放在她面前的自由。
夜晚的路途漫长而颠簸,副官不再多话。
雷妮丝数次想询问他的情况,话至唇边却又咽下。直到某一段山路时,她还是低声问了出来:“艾卡特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副官的喉结缓缓上下滑动,手指骨节泛白,他避开她的视线,许久才压低声音开口:“你现在该关心的是你自己。”
那句话像是宣判,又像是守住什么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雷妮丝看着窗外掠过的黑夜,车灯照亮前方一小段泥泞路面,心头却是一片茫然。
她曾以为自由是逃离,是回到所谓的母国。
可现在她也不知道,究竟自己所逃的,到底是什么。
几日后,车子终于抵达那座位于帝国边陲的小镇。
雷妮丝疲惫地下车,双脚踩在干燥土路上,竟然有些站不稳。阳光刺眼得过分,她抬头望去,远处的邮局门口有一台老式收音机正播放着新闻。
“……帝国军部证实,军变事件导致高层伤亡,赛巴斯提安·艾卡特司令官已于事件中不幸阵亡,遗体下落不明……”
她像是被什么东西当胸击中,整个人猛地踉跄一步,剧烈的心悸令她呼吸困难。身体一阵阵发冷,双腿开始发软、颤抖,耳边的声音逐渐远去,视线也变得模糊。
但她知道,真正沉重的,不是脚下的土地——
而是那个从未开口说“我放你走”的男人,却在最后一刻,真的放了她。
而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