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啾!”响亮喷嚏声迴盪车内,口水毫无保留的喷溅在挡风玻璃上。
"噢,祝福你,小班。"克莉丝汀见状,体贴地递上面纸说道。
"谢谢妳,莉丝,"咖啡色短捲髮男孩揉了揉鼻子,抱歉道:"妳知道,这几天冷得好快,我觉得应该要再找一件大衣,我是说,看看这件外套,已经太短了,我的肚子都露在外面,冷死了!"
”那你可得忍耐点了,”红蝎习惯性摸了摸口袋,可惜最后一根菸不久前已经抽完被扔出车外,"这条路看来不会经过大型卖场或百货公司,不过你下次应该直接挑选成人尺寸,要知道世界末日可没那麽多机会让你’购物’。"
"小班,如果你不介意,我的外套可以先给你。"利奥边说边准备脱下外套,却被班尼惊声怪叫阻止。
"我才不要你的外套!"男孩激动地拉紧身上明显小一号的棒球外套,"我可没忘记你的外套是从丧尸身上扒下来的!喔天,就算洗过还是很噁心,那些黏液跟臭掉的血,还有蛆虫…我要吐了…"
克莉丝汀原先还觉得班尼大惊小怪,但听完他说,女孩也不自觉远离身旁的男人。
利奥.考伯特则一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道:"不要拉倒。”
红蝎笑着瞥了眼照后镜,看克莉丝汀一脸尴尬地远离利奥,看利奥不断和小班解释他那件外套有多麽珍贵,以及什麽足球赛联名款之类的屁话,难得气氛活络,而不是像浸泡在玻璃罐裡的醃菜,又闷又酸。
多久没有这样吵吵闹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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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蝎眯着眼微微鬆了口气,唯有这几个孩子在身旁,唯有远离另外那辆车。
--她才能稍微转换心情。
车轮辗过冰冻骨头發出如枝桠断裂的清脆声,一阵颠簸,夏洛特重心不稳往左倒向英格丽,她狼狈的想撑起身,却又因为一个大水坑让她几乎跌在身旁女人身上,"妳都看到有障碍物了,就不能好心点绕过吗?"
掌握方向盘的维诺亚.约克彷彿没听到夏洛特抱怨,又一个坑漥震得所有人像坐云霄飞车般弹跳了下。
"我说妳就不能闪开那些坑洞!那些尸体!那些可怜的不知道是啥的残骸吗!"夏洛特扶正身体,埋怨地挤到后座中央,试图说服维诺亚不要虐待轮胎或是路上那些尸骨。
"亲爱的约克医生,我想我们并不赶时间,对吗?"梅布尔坐在副驾驶座,儘管她不怜悯任何路上的尸块,但她确实不想坐在摇摇晃晃的车上,这会弄伤她刚做完的水晶指甲。
梅布尔的帮腔总算有些帮助,至少维诺亚’好心’地避开前方半隻腐烂的手臂。
"对,我们不赶时间,那个什麽……"夏洛特皱着眉从背包翻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伊甸园,喔,对,那愚蠢的名子。我们距离伊甸园还有一段路,至少今天是到不了。"窗外天色逐渐转暗,她们已经马不停蹄开了将近六个小时。
维诺亚面无表情地转动方向盘,似乎没听见夏洛特在發牢骚。
"我都忘了,"梅布尔朝水晶指甲吹了吹,蛮不在乎笑道:"那个地方叫伊甸园,真是没品味,居然把难民集中营称为伊甸园?我倒是想看看那裡有没有盛开的玫瑰与甜美的红苹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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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这麽恶毒,梅布尔。"夏洛特虽然贊成她的讽刺,却还是道德阻止几句。
那被写在二手汽车宣传单上的地址和名称,是三日前意外从无线电台接收到的讯息,当下所有人都极度震惊,多亏利奥平时的嗜好,他的兴趣是维修破铜烂铁,那台无线电还是他从别台汽车上拔下来的,平时用来收杂讯,没像到误打误撞居然收到’电台’广播。
--简直像做梦似的。
"那地方真的存在吗?"班尼不只一次问过夏洛特,克莉丝汀也很怀疑地址的真实性,当然,夏洛特的回复都是正向的,她告诉两个孩子,避难营确实存在,有许多手无寸铁的人们聚集在一起,他们有组织的互相保护,并且有秩序地生活。
除了她们,还有很多倖存者。
这世界没有想像中那麽孤独…
--吧?
夏洛特自嘲地轻笑,她望向窗外飞逝景色,灰矇矇一片,除了枯萎的植物、烧成鬼屋的建筑物,和满地破碎的残骸。
她们距离那次’大灾难’已经过了两年,大家很有默契的不提失去的伙伴,连名子都不愿意说出口,在夏洛特心裡,两个重要朋友离开就是’大灾难’,但回想之后忙碌又贫乏的日子,说不上好却也不糟。
维诺亚的行事作风变得异常保守,她偏向冷僻的环境,例如废弃採矿场、水库、山林区,只要是袅无人烟的地方,医生都会停留特别久,当然,丧尸的数量也会远比城市来得少,相对生活物资就更加匮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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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红蝎不只一次要求医生改变路线,因为她的菸总是抽不够。
但维诺亚.约克也从来不把红蝎的抗议看在眼裡。
"希望那不是陷阱。"夏洛特对着车窗外轻声说着。
若不是缺少药物,维诺亚也不愿意前往避难营,她这项决定让所有人都讶异不已,包含一向慵懒又优雅的梅布尔,在团队裡,属她与维诺亚性格最契合,连她都没想到孤僻的医生会向大家宣布--前往伊甸园。
……
夕阳馀晖下,耸立两端的建筑物彷彿成为沉默的石碑,在荒废的街道中央,穿梭的人影只剩没有灵魂的尸体,或缓步、或爬行,漫无目的地朝日落方向前进着。在那片灰濛当中,仅有一抹纯白如月光的身影驻足在泥泞之中,那人穿着一袭缎面洋装,束着如银丝般的长髮,微微仰着下颚凝视逐渐下沉的太阳。
多麽凄美、诡异却又神圣不可侵犯的画面。
连恩.哈尔激动地在心裡發誓,如果他现在手上有一台高画素相机,无论楼下有多少噁心、恐怖、残忍的丧尸,他都会冲上前匍匐在那人脚边,拍下那悲戚又唯美的画面。
"可惜我只能用双眼和记忆来保存这些珍贵的回忆,"连恩忧愁地叹气,撑着脑袋靠在公寓顶楼掉漆的围栏边,"但愿我老了还能记得所發生的一切,最好在下雪的夜晚围在炉火边,喝着红酒细细品尝这离奇世界带给我的冲击。"
"你的冲击是那些烂骨头?"正当连恩抹去感性的泪水时,一名穿着浅蓝色无袖上衣和超短牛仔裤的女人打断他的情绪,"知道吗?对我来说真正的冲击是再也没有一间吃到饱餐厅有营业!该死!我饿得可以吃下三头牛,对,是三头你没听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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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意识那是商业吸引人的把戏后,我就再也没踏进吃到饱餐厅了,佛莉妲。"连恩难堪地摘下眼镜擦了擦,儘管他的镜面一向保持相当乾淨。
"对你们这些小鸟胃的人来说是把戏,但对我来说,哈!那就是老闆倒大霉了!"佛莉妲笑弯了她那双如豔阳下海水般的蓝眼睛,一头削短的灰色短髮紊乱地翘着,看起来就像酒吧放荡不羁的摇滚女主唱,充满魅力又叛逆。
"幸好雷曼小姐没有被妳的疯癫影响。"连恩用鼻头哼了声,表示不屑。
佛莉妲夸张地挑起眉,转头看向没入黑夜的街道中,那几乎在微微發光的纯白身影。
"当然,我对雷曼公主可是非常、非常尊敬的!"佛莉妲往前跳跃一步,旋转后向连恩做了个非常夸张的致敬礼,笑道:"在她面前我就像一个调皮的小女孩,绝对不会做出让公主厌恶的事情,我对公主的爱与感激可是比任何人都要深刻!"
"住嘴!"连恩气得大吼,一张脸更因愤怒而涨红,"妳在雷曼小姐的眼裏不过是个小丑!就是那种会吓坏小朋友的那种小丑!妳真该看看刚發现妳时,妳有多麽不堪入眼!肮髒、破烂、就像垃圾桶捡来的坏掉玩具!"
听着连恩的咒骂,佛莉妲反而笑着走近那位身高与她相彷,穿着得体衬衫和西装裤的乾淨男子,凑到他面前,直到鼻尖几乎要贴上对方,佛莉妲仍然是笑弯着那双蔚蓝的眼眸,只是在她眼底下却没有任何笑意。
"嗯,不愧是记者,连恩.哈尔先生,"佛莉妲耸了耸肩,咧着嘴笑着,"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这辈子都可能想不出来,但基于雷曼公主对你的重视,以及先来后到的顺序上我暂且不将你的脑袋拧掉。"
"你恐吓不了我,佛莉妲,"连恩下意识握紧双手,强迫自己不在眼前这位看似无害,实质超级没人性、凶残、极端的女人面前退缩,"妳恐吓不了我。"
佛莉妲静静地凝视连恩十秒,就在空气几乎停滞前,她忽然大笑打破了沉默,像是听了什麽有趣的事情,笑得合不拢嘴,顺手拍了拍连恩僵硬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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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你真是个小可爱,难怪公主会让你这样没用的傢伙留在身边,"她夸张地抹去笑出的泪水,手一撑坐在顶楼栏杆上,道:"可惜我不能再多陪你一秒,你知道,我得去附近閒晃,喔,不对,是去巡逻确保大家的性命安全,正确来说--是确保你的生命安全,毕竟你只是个’普通’人。"
连恩皱着眉头,丝毫不在乎佛莉妲接下来的举动。
"祝我好运?"她眯着眼笑道。
"妳可以滚了。"连恩习惯地用鼻音哼了一声。
佛莉妲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下秒,她跳上围牆高举双手往后躺,瞬间从高楼往下坠落,即使见惯不怪的连恩还是忍不住往前查看,儘管他知道佛莉妲不会因此摔死。
一阵风掠过时,他能清楚看见佛莉妲像隻小鸟般在风中飞跃着。
对,就像没有翅膀的小鸟。
美好的进化,却得付出惨痛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