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苍澜山被细雨织成灰蒙蒙的帘幕,苏寒蹲在药园角落的老槐树下,指腹摩挲着掌心粗糙的茧子。右脸颊的灼痛混着雨水蔓延,方才王崎那一脚踹在石桌上的力道,让他至今耳鸣不止。远处传来外门弟子的笑骂声,他垂眸盯着脚边泥水里的碎瓷片——那是他今早刚摔碎的药罐,里面本该泡着治老陈头咳疾的「清露草」。
「苏寒,死哪去了?」
沙哑的呵斥惊飞了槐树上的寒鸦。苏寒抬头,看见王崎晃着腰间的储物袋走来,绣着云纹的袖口还沾着新鲜的泥点。这位外门弟子的靴尖碾过记地药草,最终停在苏寒面前,阴影笼罩下来时,少年袖中滑落的玉简在泥水里露出一角,其上「血魔」二字转瞬被雨水冲淡。
「王师兄。」苏寒垂下眼睑,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紫芝还没晒干……」
「晒干?」王崎突然抬脚踩住他的手背,靴底的碎石扎进皮肉,「老子现在就要!你是想让我在筑基大典上丢面子?还是说——」他忽然压低声音,指尖闪过一丝血色灵气,「你知道那丹药里掺了什么?」
苏寒瞳孔微缩。三天前整理库房时,他偶然瞥见王崎储物袋里的筑基丹泛着灰气,那气流如毒蛇般缠绕丹l,与母亲临终前玉简里描述的「蚀骨粉」气息一模一样。此刻灵瞳再次泛起微光,他看见王崎眉心缠绕着若有若无的黑气,那是中了慢性毒咒的征兆。
「弟子不知。」苏寒稳住声线,掌心悄悄攥紧一枚「凝血草」——这是他今早从药园角落挖到的变异灵草,汁液能在灵气催动下瞬间凝固如铁。
王崎冷笑一声,挥手召出腰间佩剑。「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就不知道规矩——」剑光破空而来的刹那,苏寒突然侧身滚进药畦,湿漉漉的衣摆扫过成片的「牵机藤」。灵瞳视物下,那些藤蔓的脉络清晰如蛛网,他指尖掐诀,低声喝道:「起!」
泥地轰然震动,三株一人高的牵机藤破土而出,藤条上的倒刺渗出青黑色汁液。王崎的剑势被藤蔓缠住,他惊怒之下捏碎一张「火球符」,却见苏寒已经抓起药锄砸向他丹田!
「你敢!」王崎的瞳孔映出苏寒冷冽的眼神。药锄的木柄在距离他咽喉三寸处骤止,而他握剑的手已被藤蔓刺穿,钉在潮湿的石壁上。鲜血混着雨水滴落,王崎这才惊觉,这个常年被他欺凌的杂役弟子,此刻的眼神竟如寒潭之水,幽深得可怕。
「王师兄最好看看这个。」苏寒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半枚碎裂的筑基丹,丹l中心凝结着暗红粉末,「蚀骨粉掺在「聚灵丹」里,三日后服下,轻则经脉尽断,重则——」他忽然凑近,压低声音,「爆l而亡。」
王崎脸色骤变,喉间涌上一股酸意。他猛地想起,这枚丹药正是副掌门亲自赐下的……难道宗内高层竟有人想借他的手……?
恰在此时,天际传来九声清越钟鸣。
「杂役苏寒,即刻前往执事堂。」
传音玉简在雨中碎成齑粉,苏寒指尖的凝血草汁液已悄悄渗入王崎伤口——这是警告,也是伏笔。他转身时,瞥见药园尽头的寒潭里倒映着自已的脸:左眼瞳孔泛着幽蓝微光,如深潭碎玉,竟将百丈外匆匆走来的灰袍长老身影,看得一清二楚。
「这孩子……」灰袍长老莫清河停在寒潭边,袖中掌心紧攥着半块刻有「凌仙」二字的残玉,目光落在苏寒胸前晃动的玉佩上。那玉佩造型古朴,正是二十年前凌仙宗圣女随身携带的「太虚佩」。
苏寒走近时,忽然闻到长老袖间飘来一缕沉水香,那气味与母亲临终前的气息惊人相似。他下意识攥紧怀里的小鼎碎片,碎片边缘的纹路与长老腰间挂着的铜铃暗纹,竟如出一辙。
「见过长老。」苏寒低头行礼,余光瞥见莫清河袖口露出的剑疤——那是三道并排的划伤,形如展翅飞鸟,正是凌仙宗「凌仙剑诀」的起手式。
莫清河上下打量着他,忽然伸手按住他后心。苏寒浑身紧绷,却感觉一股温和的灵气渗入经脉,在丹田处触碰到一团被冰封的雷属性灵元。他瞳孔剧震,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血誓:「灵瞳现世之日,便是雷灵解封之时……」
「三日后外门大比。」莫清河忽然开口,指尖闪过一道流光,苏寒腰间多了一枚刻着「丙」字的木牌,「拿着这个去藏经阁,选一门剑诀。」他顿了顿,声音忽然低沉,「记住,别让你的眼睛,轻易被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