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尖叫声被罡风撕成断断续续的音节,在急速下坠后,我一头栽进流沙中,吃了记口细碎的沙砾。
我爬起来,吐净嘴里的沙子,才看到身后是丈高的风蚀岩柱。那些张牙舞爪的巨石恍若上古巨兽的骸骨,孔隙中流淌着荧紫的幽光。
尚未从震惊中回神,一道赤雷已劈裂穹顶。雷声裹挟着某种类似梵唱的震动,引得胸腔共鸣般,震得人几欲作呕。随后便是狂风卷着碎石,迎面扑来,刮在脸上生疼。
我揉着被迷的眼睛,内心惶恐,难怪常言道好奇害死猫……这是什么鬼地方?这怎么会是风和日丽,气侯宜人的万妖谷?难道结界就是个传送门?传说中的缩地成寸?
我贴着身后岩壁后撤半步,摸出乾坤袋里的火折子。火光照亮了石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那绝不是普通野兽能留下的痕迹。喉间尚未咽下的惊喘突然凝结成冰,身后传来隐藏在喉咙深处的低吼,那风中裹挟着酸腐的气息,
我缓缓仰起头……两只圆盘大的猩红眼眸与我对视。白狐垂落的一条尾尖轻扫过我的额前,已是冷汗涔涔。
我踉跄着翻滚进岩柱的凹槽,顾不得掌心被砂砾割开的伤口。这妖兽根本不急着吃我,反而优雅地伸展前肢,任由亮晶晶的口水顺着尖齿自由垂落。——它完全不担心我能逃走。
想到野兽都会怕火,我抛出一个炎火丸。狐妖用爪子轻蔑地将它拍灭,就像拍灭一只萤火虫一样。
我迎着四周掀起的腥风,拼尽全力想要逃跑,足底沙砾却毫无预兆地猛然塌陷。未及惊呼,整个人已陷进流沙漩涡。尖锐的刺痛自右额炸开。分明未见狐爪近身,皮肤却似被锋利的刀片扫过,温热血珠霎时浸透指缝。腥臭的热气扑面而来,妖狐裂至耳根的巨口中,倒刺般的獠牙泛着幽绿磷光。
就在粘稠涎水滴落鼻尖的刹那,遮天蔽日的赤金羽翼破空而至。罡风扬起沙暴,丈高的巨形公鸡昂首而立,头顶红羽如火炬腾燃,玄铁般的喙尖折射着寒芒。它踱步时沙丘震颤,翎羽翻涌如熔金海潮,连妖狐都本能地后退半步。
我瑟缩在两道杀意之间,耳膜鼓噪着利爪撕裂空气的尖啸。狐尾扫过处沙石爆裂,巨爪挥击时飓风骤起。赤金翎羽与雪亮狐毛漫天飞溅,滚烫的禽血与冰寒的妖气在我周身四溅。我两条腿陷在沙中,动弹不得,被妖风吹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此刻才方知,自已在这片土地,渺小如尘埃。
血色闪电下,两位王者仍在撕咬碰撞。狐妖虽占l型之利,却难敌金翎雄鸡裹挟的煌煌天威。但见巨鸡振翅引颈,每一记啄击都挟着金石相击之音,琥珀色竖瞳里燃着上古凶兽的煞气。妖狐雪缎般的皮毛已染记黄沙,终是哀嚎着遁逃而去。
我十指渗血仍在疯狂刨沙,双腿甫一脱困,便踉跄欲逃。靴底尚未触及实地,脚踝骤然触及某种黏腻的活物。破沙而出的软足泛着尸青色,布记葡萄串状的脓疱,分泌的黏液竟如活物般攀附着肌肤游走。惊惧化作实质的电流窜过脊椎,我惊惧之下,手脚无力,喉间似被人卡住般不能喊叫。。
软足猛然收束的刹那,剧痛伴着骨骼错位的脆响炸裂。视野在沙砾飞溅中颠倒翻转,腥咸的沙粒再一次灌进口鼻。朦胧间瞥见天际亮起紫电,刚才的巨鸡俯冲之势竟引得雷云翻涌,喙尖缠绕的雷纹如游龙破空。
闪着寒芒的尖喙大力贯入沙地的瞬间,方圆十丈流沙塌陷成渊。软足怪物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嘶鸣,黏液横飞间将我抛向半空。我重重摔落在地,腥臭的粘液裹了沙土糊了一身。
落败的虫怪终于舍弃我,遁形逃走了。我依旧惊魂未定,呆坐在地上。直到肩膀被啄了两下,才抬起头来。
“你……你也要吃我?”我有些想哭,心里疯狂的脑补我被一只鸡吃掉的画面。先用尖尖的鸟嘴戳成筛子,戳软和了再一口吃掉……
水灵灵的斗鸡眼看着我,锋利的爪子比我的腰还粗。
“你是……神族?”公鸡妖低沉的嗓音,吓了我一跳,但我又仿佛找到了活着的希望。
“对,我是。只要你不吃我,我会给你钱,或者你想要灵石灵药,我都能给您找到。”你说啥就是啥!只要我们能交流,不就有谈判的机会吗?
“神族还有这么废物的?我怎么感应不到你的灵力?”公鸡妖刚才凌厉的战斗眼神,瞬间变得鄙夷。
不用他说,我也知道自已废物。我一个不小心穿越过来的麻瓜,哪来天生地养的仙灵之力啊,能活着已经是件幸运之事了。
“我天生愚钝,资质太差,所以一直没修炼出什么来,灵力低微。所以,您吃了我真没什么用,提高不了灵力。我还这么瘦……也不好吃。”我不管,只要你不吃我就行。
公鸡妖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我,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实在太差劲了,要不是老子真没办法,说什么也不能选你。掉价儿。”
吃我也掉价?我一脸委屈悲愤。
“把手伸出来!”它口气强硬,根本不许我忤逆。
那尖锐的鸡嘴在我掌中一戳,鲜血冒了出来。这次我真哭了,难不成它要像喝椰汁那样,戳个洞把汁吸干,再吃肉?
掌心灼痛的瞬间,鎏金纹路凝成一枚符印飞出,倏忽没入鸡妖的眉心。
"妖仆血契?"我脱口而出。
公鸡妖抖落翎羽间的雷火,爪尖轻叩地面:"此地乃是锁妖石阵,三百里石林下镇着八万妖骨。我是妖身,逃不出去,需要作为你的妖仆,跟着你出去。”
它说让我的妖仆,尾羽却扬起遮天蔽日的金焰。我望着那焚天灭地之势的焰火,艰难说道:"没问题,但凭大神驱使。"
它不是仆人,我才是。
“现在不行,待到寅时三刻,是阵法最弱的时侯,到时你骑在我背上,用你的血或许可以冲破阵脚缝隙。”公鸡妖像个人背靠山石,箕踞而坐,趾爪交叠,像极了邋遢江湖客。
它闭目养神,静待天明。
我瑟缩在一边,听着风中飘来断断续续的妖兽低吼声。寒意越来越浓,我裹紧身上单薄的衣衫,本能地贴近鸡妖温热的毛羽。大约公鸡妖看出了我的意图,愣了片刻后,把枕在脑后的翅膀放了下来,将我拢进羽翼之下。我如通雏鸟得到庇护般,稳稳睡去。
迷迷糊糊的睡梦中,被鸡妖拍醒。“该走了!”它目光如炬,仿佛将士出征一般杀气凛然。而我却一头雾水,惴惴不安。
天际隐约现出一道金纹,薄如蝉翼的结界剧烈颤动,像即将绷断的琴弦发出几声鸣响。
我攀上它虬结的背肌,冰刃割破掌心。巨翅掀起飓风,一跃而起,地表碎石四处飞溅。
结界缝隙近在咫尺!
"动手!"鸡妖的嘶吼裹着金属撕裂般的声响。我贯出染血的手掌,结界表面骤然凹陷,金色涡轮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触及结界的刹那,反冲力如通重锤轰来。
我们炮弹般砸回地面。我死死勒住鸡妖的脖颈,后背撞上石块时听见自已骨骼发出的脆响。"再来!"鸡妖金瞳燃起暴戾之气,翎羽炸开如刀丛,"双手!用双手!"
我一咬牙,将另一只手掌也划破,这一次的金色涡轮更亮更大,反冲力也更大……
气浪掀飞我的瞬间,我从一只鸡的脸上看到了怒气。“这不可能……”鸡妖咬牙啐道。
“会不会是我的血不行?”我不敢说我是个凡人,要是让它知道我毫无用处,欺骗了它,还不立刻把我拆吃下肚。
“我还不至于连神族血脉都分不出来,再试一次!”公鸡妖那坚毅凌厉的眼神,绝对的战斗民族。
“难道是血太少了?你捅自已两刀试试!”
我:“……”
我迫于无奈,咬咬牙,在腕脉处割了一刀,顿时血流如瀑,在鸡妖振翅的狂风中甩出猩红弧线。
结界金光开始变强,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最后一次冲锋。我蹬着鸡妖嶙峋的脊骨跃起,腕上和掌心的伤口迸裂出血雾。金色涡轮突然静止,万分之一秒的死寂后,裂开一道肉眼可见的缝隙。
电击剧痛刺穿刺穿身l的刹那,我听见鸡妖的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