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茶功夫后，裴相脚步虚浮地捧着一道明黄卷轴出了宫。
只不过，往后余生，他每次跨门槛，上台阶，都要站住思量一番，到底是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
楚云凰办完正事儿，心情甚好地往御花园去赏花。
原来的那位方道长，前几日被楚云凰发配到春晖殿去做法事求净水去了。
前些日子徽明帝吐血，裴贵妃就被“劝”回春晖殿供奉慈航真人，求净水去了。
贵妃娘娘手段惊人，没几日就带着净水前来给皇帝请安。
楚云凰有了九千岁这个助力，当然知道这净水就是点人参灵芝蒸出来的水罢了，老登喝下这大补的东西肯定会觉得神清气爽。
她哪能这么轻易放裴清儿出来作妖，当即找来一个海鲜过敏的内侍，给他吃了点虾仁，让他脸上布满红疹，再带去给老登试毒。
这所谓净水，当然不能让内侍马上红疹尽消，楚云凰就更不可能看着老登喝下假的净水了。
裴贵妃无奈承认自己供奉不到家，回去重新求净水。
这个时候，楚云凰大发慈悲，表示裴清儿沾染尘世不是无垢之体，把道行高深的方道长派到了春晖殿去帮忙。
因着徽明帝笃信净水的功效，心中十分渴盼，不仅楚云凰的说辞他全盘接受，甚至还添了不少供奉叫二人安心侍奉慈航真人……
楚云凰心中呵呵……
孤男旷女，干柴烈火，条件她已经帮着创造好了。
就不信关在一起几个月，没点什么惊喜回馈给自己。
后宫去了个裴贵妃，御花园都热闹不少。
往日里，低位妃嫔都怕出来招了裴贵妃的眼，暗地里受闲气吃闷亏。
现在不同了，裴贵妃相当于在春晖殿闭关，无大事不得出。太后在永寿宫也甚少出来。六宫暂时由位份最高资历最老的丽嫔娘娘代掌，低位妃嫔们都活泛不少。
徽明帝这些年于后宫确实不上心，元后云梦回仙去之后，更是时常歇在乾元殿，后宫都来得甚少。
这群集体失宠的女人们，没了争宠的必要，倒也还算和谐。
楚云凰一路走过来，就看到好几拨喂锦鲤、荡秋千的妃嫔。
见了长公主，这些人都恭恭敬敬，甚至比楚云凰出嫁前更要恭敬三分。
楚云凰淡笑，看来自己把裴清儿关在春晖殿，多少给了这帮女人一些威慑。
她懒得浪费心思在这些人身上，一路分花拂柳往芷兰殿而去。
刚到芷兰殿外，就听见里面一阵喧哗。
很好，她今天本就是来搞事情的，现在芷兰殿先闹起来，越乱越好！
楚云凰今日可是有备而来。
她身边的贴身丫鬟南星被厌弃，前些日子就从摘星司挑选了两个星卫补上来，摘星司任务特殊，所以培养的星卫有男有女。
这两个人是谢无咎带过来的，楚云凰赐名蓼蓝、鸢尾让她们跟在身侧。
毕竟鬼六和鬼七是暗卫，不好现于人前。
楚云凰带着人到了芷兰殿门口，敲门居然无人应答。
她冲蓼蓝、鸢尾两个挥手，二人上去就是两脚，直接把大门踹开。
“嘭——”
门板撞击的声音，让里面混乱的局面为之一静。所有人都齐齐往门口看来。
楚云凰看着端坐在台阶之上圈椅里的芳嫔，笑得格外明媚。
这个芳嫔，乃是威远将军张旭的嫡亲妹妹。而威远将军掌控着大夏东南水师，是裴相一党的重要将领。
芳嫔在宫中，也唯裴贵妃马首是瞻，所以尽管没有恩宠，也被裴贵妃拉拔到了嫔位。
两人都未能育有皇嗣，所以对诞下了皇嗣的妃嫔格外照顾。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二公主和二皇子的生母绣贵人。
绣贵人原本带着二公主楚云轻，自己单独居住在景和宫，虽然分例时常被克扣，日子紧巴巴，倒也还算自在。
可从她怀了二皇子后，就被裴贵妃移到了芳嫔的芷兰殿，美其名曰让芳嫔多加看顾。
楚云轻十岁之后，就单独住回了景和宫，绣贵人带着二皇子仍旧留在芷兰殿。
芳嫔是芷兰殿的一宫主位，芷兰殿的大小事情都要听芳嫔吩咐。
所以她关起门来，在芷兰殿作威作福，上面又有裴贵妃兜着，这么多年来也无人敢置喙。
此刻绣贵人发钗散乱，泪眼婆娑地跪在石阶之下，她身边的心腹内侍安康公公，也陪着自家主子跪在一边。
几人的争执，楚云凰在门外就听得清清楚楚。
无非是二皇子病重，绣贵人央求芳嫔拿了牌子放人去请太医。
而芳嫔，则是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又位份在上，迟迟不肯松口而已。
楚云凰满意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愉快地决定，害死二皇子这个锅，就扣芳嫔头上好了。
趁着现在裴家现出颓势，心思不在造反上，她得尽快把威远将军这颗钉子拔掉。
“哟！我说远远听着芷兰殿这么热闹，原来是芳嫔娘娘在处置手底下人呢！”
楚云凰扶着蘅芜的手，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直接上了石阶，毫不客气地坐在圈椅上。
斜眼看旁边的小几上，应是芳嫔喝过的半盏残茶，她动动手指。
“啪——”
茶盏落地摔得四分五裂，碎瓷片直接崩到了跪地请安的芳嫔面前，在她手背上划出一道浅浅血痕。
芳嫔身边的宫女尖叫一声，要上来护主，被楚云凰一个冷眼按在地上不敢动弹。
蘅芜重新换上新茶，还从御膳房送过来的食盒里端出两碟茶点摆好，楚云凰这才淡声吩咐：
“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芳嫔是将门虎女，在宫中也算过得恣意，哪里受过这等闲气？
她看着自己手背上的伤痕，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不必多礼？
不必多礼还让她们跪了两盏茶功夫，长公主真是好大架子！
可嘴上，她只字不敢提。
谁叫长公主是皇上亲封的超品公主，连见了徽明帝都不用行跪拜之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