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若星回过神，淡淡道，“人往高处走，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说着将签好字的文件递给李思妍，“明天初赛，加油。”

    李思妍笑了下，“谢谢韩总，借你吉言。”

    李思妍离开后，韩若星坐在办公桌前，拿着笔将周洵和宋家玉圈圈点点，最后打上了箭头，在上面画了个问号。

    没多久，办公室门被敲响了，袁杰唤道，“韩总，苏总通知让去调香部集合，她有事要通知。”

    韩若星回过神，应道，“知道了，马上来。”

    说着，将写着名字那页纸划掉，撕下来丢进碎纸机，随后套上外套，朝外走去。

    她到的时候，调香部已经挤满了人，除了调香部的员工，还有不少其他部门的主管和公司高层，大家都从岗位上过来，站在大厅等候。

    这阵仗搞得有点大，韩若星有点摸不着头脑。

    旁边已经有同事扎堆儿讨论起来了，冯岁禾也在其中，韩若星还挺欣慰。

    自打冯岁禾那次仅凭嗅觉就调配出苏婉琴自己都不知道配方的S号精油后，调香部的同事对她颇有些刮目。

    一开始大家排挤她，说白了，除了苏婉琴母女的授意，很大原因还是觉得她就是一个没实力，靠关系进来混工资的废物，和宋家玉一样。

    宋家玉每天装得人五人六，早上不到九点来，晚上超过八点走，结果正事儿干不了一点，工作全是身边人帮忙分担。

    钱你拿了，牛马我们当，到头来功劳还是你的，职场人谁不讨厌这种关系户？

    排挤不了宋家玉，还排挤不了冯岁禾？

    但S香水事件后，大家发现，冯岁禾和宋家玉是不一样的，这小姑娘是真的有实力。

    冯岁禾虽然人木讷了点，但让干什么从不拖拉，甚至有同事想刁难她，故意将自己的活丢给她做，她也从来没有去告过状，做完还会主动跟对方说怎么做——是的，她以为别人丢给她是别人不会做。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她这是嘲讽呢，后来发现，她是真的这么以为的，她甚至怕她说得人学不会，还特意挑不忙的时候教。

    她自己试过的香谱，甚至毫不吝啬地分享给大家。

    渐渐地，大家发现，这姑娘好像有点傻，然后又发现，这还是个卷王，卷完自己带着同事卷。

    以前旺季的时候，每到月底就是加班加最厉害的时候，因为月初的时候都觉得时间还长，拖延症一个比一个严重，等到一个月过半了，才发现任务量只完成了百分之二十，剩下的百分之八十的庞然大物要在半个月内完成，于是开始加班加点。

    冯岁禾来了之后，根本拖延不了一点，她工作积极性又高效率又快，还乐于帮同事分担，带动整个组的效率都提高了上来，这个月月底的时候大家非但没有加班，绩效还甩开了别的组，每个人的工资都比之前提了一些。

    冯岁禾在同组同事眼里，俨然已经成了带动全组KPI达标的战斗机。

    赚钱啊！涨工资啊！这样的同事谁不喜欢？

    韩若星在看冯岁禾的时候，冯岁禾野看到了她，她想要过来，韩若星率先朝她走去。

    “在聊什么？”

    韩若星低声问。

    冯岁禾摇头，指了指旁边聊得热火朝天的同事，低声说，“在听。”

    于是韩若星也站在旁边，听同事们八卦起来。

    “苏总要通知什么事啊？把这么多领导都喊过来？”

    “小道消息，听说苏总新挖过来一个调香界的top1梯队的大神，那人的参赛资格就是挂在公司名下的，冲的就是今年的冠军，这阵仗，怕不是大神要入职了。”

    “什么大神？什么来头？入个职，把这么多高层都喊过来夹道欢迎？”

    “你知道siren吗？”

    “死人，哪儿死人了？”

    “死你个鬼啊，塞壬！就那款曾经风靡一时的畅销香水啊，就是今天要来的这位大神参与设计调制的。”

    “海妖啊，我去，是她调的？当年第一次嗅到那个味道简直是惊艳，不过同款系列出多了，感觉也就淡了，但能带起一阵热潮，把原料价格打上去十几倍，说出去够吹一辈子了。”

    “我的天呐，公司居然把她挖过来了，她可是当年连续两届拿到全国赛冠军的神级选手啊。”

    “她后来不是去了大公司，定居海外了吗？公司开得条件再高，也比不上她在那边吧？怎么舍得回来的？”

    “可能不适应国外的风土人情？我朋友就因为受不了美食荒漠的英国，放弃高薪回国了，她这种履历，在哪儿都不用担心薪资问题。”

    “你们说了这么半天，这位大神叫什么呀？”

    韩若星听了半天，这会儿也十分好奇苏婉琴挖的这人的身份，耳朵高高竖起。

    一个同事低声说，“她的名字也很好听，我就只听过一次……”

    这个同事说话的同时，大厅门被打开，苏婉琴带着宋家玉一行人走了进来，苏婉琴身边跟着一个高挑的女人，白衬衣，黑长裙，最常见的正常装扮，韩若星还没看清脸，就先看到了对方手腕上一条糯冰地高冰紫翡翠手镯。

    她冷了一眼，正想着这手镯怎么这么眼熟，对方就转过头来，韩若星猛地一怔。

    与此同时，刚刚说话的那个同事也说道，“她叫程曼夭，siren的名字估计也是她根据自己的名字延伸的。”

    苏婉琴高薪挖回来的人居然是她？！

    韩若星消化着心中的震惊，她没有听她哥提过啊，难道这个程曼夭也不曾告诉她哥她其实是来e任职的？

    她转而又想，苏婉琴知道不知道程曼夭和宋天骏的关系，她把程曼夭挖过来到底是意外还是蓄意为之？

    苏婉琴抬了抬手，温声道，“大家静一静，把大家都叫过来，是想跟大家介绍个同事，这位是程曼夭，想必不少人都听过她的名字，连续两届调香大赛冠军，国际大公司的首席调香师，各种名头，应该不用我多介绍了，她刚从国外回来，暂任调香部的副经理，协助两位经理工作，同时负责此次调香大赛的相关事宜，大家热烈欢迎。”

    第1243章

    新人似旧人

    话落，掌声雷鸣。

    苏婉琴笑着对程曼夭说，“曼夭，你也说两句。”

    程曼夭颔首，抬眸扫过众人，视线在韩若星身上短暂停留后，移开。

    “各位同事好，我是程曼夭，很高兴能和各位一起共事，承蒙苏总厚爱，多次邀请我回国，因为一些私人事情要处理，拖了这么久才应下，十分惭愧。至于苏总所说的头衔，更是愧不敢当，我和各位一样，都只是一个普通的调香从业者，只不过多了一点点的幸运，一点点的经验。”

    “至于指点和指教，我也不敢说我自己有这个水平为人师，调香这件事上，天赋和创造力，远比经验重要得多，但如果能用我这一点点的经验，帮助各位少踩雷，技艺上更精进，我将不胜荣幸。”

    说着双手合十，朝众人摆了摆，“烦请各位多多指教，共同进步。”

    她说话谦虚，态度诚恳，这两点就特别拉好感。

    韩若星听到旁边有人说，“大神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她好平易近人。”

    “是啊，我原想着这么高的头衔，应当是个不好相与的，毕竟有能力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那么点傲气，看来是我小人之心了。”

    “苏总这个时候找她来，是打算让她带着大小姐冲决赛圈的吧？大小姐连香料都辨不清，这不王者带着青铜打巅峰赛？主打一个躺？”

    “巅峰赛能双排吗？这分明是开黑。”

    “小点声，不要命了你们？”

    韩若星皱着眉，忧心忡忡。

    连续两届冠军，那……冯岁禾还有戏吗？

    她扭头想安慰一下冯岁禾，让她比赛尽力就行，结果转过头，发现冯岁禾低着头在玩手机。

    她低头一看，沉默了。

    孩子在玩消消乐，玩得还挺开心，隐藏关卡都给创过了，就是滑动屏幕的手有些粗暴，她的心情似乎并不平静。

    “岁岁。”

    韩若星唤她。

    冯岁禾抬起头看向她。

    韩若星声音很温柔，“别那么大压力，尽力不留遗憾就好，冠军随缘，不管能不能拿到，你都是最棒的。”

    她谨记着她哥交代的“鼓励法”安慰小姑娘。

    冯岁禾没说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过了好一会儿，韩若星忽然听到她说，“我见过她。”

    韩若星有些惊讶，刚想问她在哪儿见过，冯岁禾就自己说了。

    “哥哥——”她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改了口，抿唇说，“他的钱包里。”

    韩若星立马明白。

    他肯定是她哥宋天骏啊。

    照顾景琰说的，这两人青梅竹马，女方家里突遭变故，远赴他乡求学结婚，他哥在人结婚前一天，还想着去抢婚，足以见得他这段感情他有多不甘心，能把程曼夭的照片放在钱包里多年，好像也不意外。

    不过她记得他早就换过来了，上回他钱包落她车里，她就看见里面压了一张他们家的全家福，面上塞着一张冯岁禾的照片。

    她当时还打趣，说他该不会看上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孩儿了吧。

    宋天骏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瞎说什么呢，这是哄她的，之前她问我为什么我不像她爸爸一样，把她照片放手机里，我说我又不是她爸，她跟我闹了一个星期。”

    “岁岁那么乖，她还会闹？”

    宋天骏叹气，“她的闹就是不理人，把你当空气，我话这么多，我最怕别人把我当空气，不就是张照片吗，放就放呗，别说还挺可爱。”

    韩若星回过神，偷偷看了冯岁禾一眼，她怎么觉得这丫头好像挺在意照片一样。

    “星姐。”

    冯岁禾低声叫她。

    韩若星应了一声，“怎么了？”

    冯岁禾皱着眉，“他为什么要把她的照片放在钱夹里？他又不是她爸爸。”

    韩若星……

    她轻咳了一声，“也不一定非得是爸爸才能放。”

    “那为什么要放？”

    韩若星小声说，“你闻不出来吗？”

    冯岁禾情感感知很迟钝，她无法理解一些在普通人看来很正常的感情，但是她的嗅觉又异常灵敏。

    比如有一回，她撞见顾景琰亲自己，韩若星还很不好意思，等两人独处的时候，正寻思着怎么解释，冯岁禾说，“他喜欢你，他向你分泌的信息素是在求偶，可他为什么面对宋家玉的时候又对你那么冷淡？”

    韩若星当时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真的有超级嗅觉的人存在，她虽然理解感情很迟钝，但却又能通过嗅对方身上散发的外激素的味道去判断一个人的心情。

    冯岁禾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韩若星说，“她是我哥的初恋，一个差点成为咱嫂子的人，也不知道她怎么跟苏婉琴勾搭在一起了，反正能不接触尽量不接触吧。”

    冯岁禾没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散场的时候，苏婉琴叫住了韩若星。

    “若星，我跟你介绍下程小姐。”

    程曼夭笑着说，“苏总，不用了，我和韩小姐见过的。”

    苏婉琴像是十分意外，“见过？”

    程曼夭点头，“刚回来的时候，天骏和景琰帮忙接的，韩小姐也去了，有过一面之缘。”

    “原来是这样，那就太好了，”苏婉琴十分高兴，“程月，帮我在芙蓉斋定个位子，若星，你叫上天骏，中午我们过去聚一聚，也算给曼夭接风了。”

    韩若星还未开口，程曼夭便道，“苏总，不用这么麻烦，大家也都挺忙的，不浪费这时间了，而且我刚搬家，很多东西都还没归置，下班还有不少要忙的，等我安顿好了，请大家去我那里小聚。”

    苏婉琴也没再勉强，便说，“那好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别不好意思。”

    程曼夭温声应道，好，谢谢苏总。”

    苏婉琴留了个人带程曼夭入职，顺带熟悉公司情况，自己先带着宋家玉走了。

    韩若星也想找借口离开，程曼夭叫住她，“韩小姐，可以约你一起吃个午饭吗？”

    韩若星顿了一下，点头，“对面那家西餐厅吧，中午见。”

    她得会一会这个人，看她究竟要如何。

    苏婉琴办公室。

    关上门，宋家玉才道，“妈，您怎么把她找回来了，我还以为您安排多厉害的人呢，居然是程曼夭，您忘了她跟我哥的关系了？”

    第1244章

    有情饮水饱

    苏婉琴将外套放到一旁的衣架上，淡淡道，“知道。”

    “知道您还找她？”

    宋家玉十分不解，“她和我哥的关系，她会实心给您做事吗？”

    “为什么不会？”苏婉琴拿起杯子拧开，将里面的茶叶水倒出来，“她如果真的在国外混得那么好，你觉得她会答应我提的条件吗？”

    宋家玉愣了一下，“她那些履历都是假的吗？”

    “履历当然是真的，”苏婉琴拧开一瓶山泉水，拧开倒进装了一些西洋参和当归的养生壶里，定了个时，这才走过来坐下来，“但在国外混得一般也是真的，她一个没有根基和人脉的华人，想在国外那个行业圈子里立足谈何容易？再加上离了婚，前夫一家防着她，钱也没有分到多少，她留在国外，混到死，别人提起她的时候，也只能拿siren来唏嘘一把了。”

    “程曼夭是个自尊心极强，且有野心的女人，她成年那会儿家庭破碎，从天堂跌入泥潭，天骏是亲眼目睹她如何在泥潭挣扎，那时候他能做什么呢？一句安慰，一个拥抱？你觉得这个时候她需要这些吗？”

    “她不是一个有情饮水饱的女人，她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不然她当年怎么会拒绝天骏，找一个比她年纪大十岁的人结婚？一个没有能力给她未来的少年，哪里比得过事业有成的成熟男人带给她的利益多？”

    “她不是十几二十的小姑娘，我能邀请她回来，你觉得她能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吗？她既然答应，心中就早已有了选择，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以后见面，把你那些偏见收一收，有她在，必能助你打进决赛。”

    宋家玉小声问，“妈，你邀请她也不只是为了带我进决赛吧，你是不是想用她牵制我哥啊？”

    苏婉琴没有抬眼，只是拿着水轻轻涮着杯子，不言不语。

    宋家玉蜷缩起手指，“妈，你对付韩若星就行了，哥哥他对我挺好的，我……我不想跟他闹到不能挽回的地步。”

    苏婉琴动作一顿，抬起眼，“他不是你哥哥，他是韩若星的哥哥，他们一母同胞，血脉相连，你信不信只要发生危险，他第一时间保护的，一定是韩若星，而不是你这个没有血缘的妹妹。”

    宋家玉抿紧唇，低声说，“哥哥他不会的，我们……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说到后来，她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

    苏婉琴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又说，“安排的司机去你那儿报到了吧？”

    宋家玉回过神，皱了下眉，“妈，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呢，你怎么把韩若星用过的司机安排在了我这里，一个背叛上司的人，能背叛一次就能背叛第二次，我不想让他给我开车。”

    苏婉琴淡淡道，“他驾龄长，开车技术稳，而且当初他背刺韩若星，也是给你的人擦屁股，给你做事的人，你不去善后，以后谁还敢帮你做事？”

    宋家玉一愣，瞪大眼，“妈，他是你的人？”

    苏婉琴淡淡道，“也不算，但是他不会害你，有他跟在你身边，我也放心。”

    宋家玉虽不太情愿，但还是应了下来。

    “顾景琰这两天联系你了吗？”

    顾景琰几乎不会主动联系她，都是她联系顾景琰，但这话，她不敢跟苏婉琴说，她总告诫她，跟男人相处，要让自己占据主导地位，不要被牵着鼻子走。

    她在和童远接触的过程中倒是挺占据主导地位，童远什么都听她的，但是顾景琰，她如果不主动联系，顾景琰是绝对不会给她打电话的。

    但他也不会完全冷落她，偶尔发给微信问候，以朋友的名义送个花，她进一步，他退一步，一直保持着这种似有若无的拉扯感，让她抓心挠肺，焦灼不已，却也更加迷恋。

    她若是跟苏婉琴说实话，免不了要被一顿说教，保不齐又让她远离顾大哥，所以她听到这话，立马摇头否认，“没有。”

    “你那天怎么试探的，你再详细跟我说说。”

    宋家玉不好意思说自己被一只虫子吓到昏死过去的糗事，就撒了谎，“我当时是想用热水洒到韩若星身上，看顾大哥的反应的，但是那天他们家保姆一直在客厅，我找不到机会下手，而且韩若星对我一直很防备，没有把后背暴露给我，我很难照您说的做。”

    “妈，我觉得您多心了，顾大哥看韩若星的眼神很冷，两人在一起说几句就要吵，我不信顾大哥有什么好的演技，您不记得了吗，小时候哥哥打球把他们班主任的办公室玻璃给砸烂了，大家都帮哥哥瞒得好好的，只有他，还没问几句，就说漏了嘴，他根本就不会撒谎的。”

    “小时候能和现在一样吗？”苏婉琴没好气，“让你去试探他，你倒是越看越喜欢他了。”

    宋家玉脸一下就红了，“我就是举个例子，顾大哥他不会骗人的。”

    “行了，出去吧，”苏婉琴揉着太阳穴，“我头疼。”

    “哦。”

    宋家玉走了几步，又想起周燕拜托她的事，转头轻声唤道，“妈，那个，我想招个助理。”